16、番外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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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琼定了定心神，重新把罗成的话回想了一遍，脸色也不由略微严肃了些。他早看出罗成对单雄信不屑一顾，想来因为他是北平府的小王爷、而单雄信不过是绿林人物，官匪殊途。所以每次单雄信派人来，他也并不介绍给罗成。但这次罗成居然连自己的面都没让见，便直接将单雄信派来的人拒之门外，也实在是过分了些。
“表弟，”秦琼其实心底也希望罗成能有个合理、至少是说得过去一点的理由，“可是单二员外的家人说了什么冒犯的话不成？”虽然他觉得单家家人未必会如此，但绿林豪客，有时粗疏一些也是有的。
罗成虽然骄矜，却不会颠倒黑白，当下便摇头。
秦琼的声音放低沉了些许：“那表弟为何要如此行事？可是不喜我结交绿林？” 他知此刻自己身在王府、单雄信又是十三省绿林头领，北平一地向来是朝廷关注又不得插手的地方，若绿林人物频繁来往，必然也会引起猜疑。
罗成年纪虽小，朝堂间这些或明或暗的风云变幻却也早就明了，听这一句话，便知表哥多心了。秦琼所说固然有理，但他这次举动，全然是为了恼恨单雄信为表哥送来那许多“无用”之物、尤其是那件狐裘，扫了自己面子，与军国大事无一丝关系。但表哥为人多思，若让他以为他的行动会影响到北平局势，只怕以后更会言行谨慎、循规蹈矩，自己可就少了许多乐趣。急切之下，罗成索性便说了实话：“并非如此。我……我只是不喜他送来那些琐碎东西，显得……显得我……我与父王母妃会苛待了表哥一样。”
他本来是只说“显得我苛待了表哥一样”，却终于想起自己小表哥许多，想来就是在表哥心里，也轮不到自己“苛待”于他，方才加上了父母二人。
秦琼见他虽低着头，却从眼尾斜瞟着自己脸色，尚余着两分稚气的脸颊微微鼓起，明显有些羞恼之意，心中倒是放松了些：若真是这个缘故，不过是小孩子家闹的脾气，虽说行为不妥，到底不是什么大事。
说起来便是他自己，每每对着单雄信送来的东西也是暗自苦笑。自己现在已不是发配北平效力的罪犯，而是北平王的妻侄、王府里的表少爷、军中的偏将，衣食用度哪会再有匮乏，实在不必单二弟如此看顾，远路迢迢送这些过来。他感念的是单雄信一片赤诚之心，那些东西却实在无处可用。他也曾反复嘱咐来人回去转告单雄信，不必再如此麻烦，无奈单雄信还是我行我素。
但不管怎么，也绝不应该将来人直接发落回去、而且连自己都不曾告诉一声，一来冷了单雄信的心、二来也让人觉得北平府行事小气。是以秦琼依旧微沉了神色，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罗成道：“不过半个时辰。”
秦琼知道那时自己正在后院，想是表弟半路拦了门上来寻自己的人，便又问：“你对他们说我去了哪里？”
罗成当时只是随口打发，如今倒想了一想，才记起自己是怎么说的：“没说去了哪里，只说……表哥你公务繁忙，无暇出见。”除了父王，他也不曾被人这样一句接着一句地追问，少年心性，也有两分不自在，不由便抬起头看着表哥回答。
秦琼见他两眼晶亮，颇有几分不驯，不由暗自摇头。他实是十分爱惜这个小表弟，将他当作自己至亲至爱之人，也就不顾忌他小王爷的身份，见他如此，便存了两分教导之意，当下道：“你怎可如此行事。好在时候不久，待我去追了他们回来，你与我一起去见见他们，转圜过来，也就是了。”说着便转身想去厩中备马。
罗成哪肯让他去追，一把拉住他的手，道：“追他们则甚？我才不要再看见他们。”
秦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他们毕竟远来是客，何况又是送东西来的。纵然你不喜欢那些东西，也不能这样往外赶人啊。”
罗成冷哼一声：“我不喜欢的便不要再看。莫说他们，便是皇帝送了武家兄弟来，不是一样被我赶了出去。”武家兄弟岂止是被赶了出去，乃是阴差阳错被直接赶去了阎罗殿中，还都是被秦琼亲手送过去的。
秦琼被噎得一愣：这两件事天差地别，怎么好放在一处比较，但看罗成的神色，显然都当做一样对待。他知罗成生性骄傲、又正当毛躁的年纪，这么说话恐也是有意在争闲气，顿了一顿，才道：“单员外那里乃是朋友，怎可一概而论。况且就是武家之事，表弟也该慎言一二，不可妄议朝政。”就算私下里解决了武家兄弟的性命，表面上对皇帝派来的监军，也要敷衍。
罗成何尝不明白这些，只是那规矩场面，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和表哥私下里说话，何必顾忌。见表哥板了脸向自己说教，他也更是不喜。往往这种时候，便是北平王和王妃，他也忍不住要顶撞回去，当下脱口道：“他又不是我的朋友，我不认得他。”
这下秦琼却真有了两分恼意，一是恼他说话口无遮拦、不合身份，二来也恼他对单雄信那边的态度越来越僵，沉了口气，道：“表弟说的不错，他们原是我自己的朋友。”将罗成一直握在自己手上的手轻轻推了开去，转身自去了。
罗成头一次被他这样抛下，也几乎是头一次被人对待——也许只除了父王生气的时候，不过父王总是大发雷霆地斥责或是惩戒于他，哪里是这样淡淡的疏离。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悔还是该怒，愣愣地看着表哥身影消失了，才愤然顿足，在地上虚踢了一脚，没头没脑地奔了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开。
单轴等人莫名被北平王府拒之门外，虽然愤愤不平，也不好多做纠缠，只得掉转回头，回奔山西。只是再没有来时的兴致，速度也放缓了许多。
待到离了北平城很远，单面才开口：“我们回去，要如何向庄主交待？”
单轴沉默了一会儿，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马车，又想了想才道：“能怎么交待？当然是实话实说了。这事你我解决不了，也隐瞒不了。”
单面也深以为然。不过，对今天的遭遇，他还是心存不解。虽然附近并无外人，他还是将马头向单轴身边带了一带，略微压低声音问道：“我说轴哥，今天这事……你说是那个小王爷看咱们兄弟不顺眼呢，还是他跟秦二爷之间有什么，让咱们吃了挂涝了呢？”
单轴心里也在想这个事，不过他没有单面那么心直口快，所以不曾提起。但见单面已经问到，也不必隐瞒，慢慢道：“这却不好说。按理说咱们前两次来，秦二爷都很高兴，给咱们介绍几位旗牌也没什么为难之处，看来北平王府待秦二爷还是不错的。不过咱们毕竟也没见到北平王父子，不知道人家的态度。今天要是只是小王爷自己的意思，就是给咱们个没脸，也不算什么大事，人家是官、咱们是匪，看不上也就看不上了。要是不只是这小孩儿自己的意思，秦二爷可就……”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不过单面也已经明白了。秦琼在二贤庄时候，跟他们兄弟虽说交往不深，但他们也都敬佩秦琼的为人处世，如今发觉秦琼有可能被北平王府的人慢待，他不由义愤填膺：“那咱们就回了庄主，请庄主想办法把二爷救回来。”
单轴赶紧瞪了他一眼：“小点声！”又道，“这也只不过是咱们兄弟瞎猜而已。北平王要是不喜欢秦二爷，又何必提拔他做了偏将、让他随意出入王府呢？”
单面道：“也许是北平王妃……就是秦二爷的姑母有心照应他，但是北平王不愿意；又或者是北平王夫妇对秦二爷好了，这小王爷不高兴了也是有的。”夫妻父子之间，不是一条心的，也比比皆是。
单轴微微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他也知道他和单面二人所疑心的事情，回去之后自家庄主也必会想到。而只要有一丝一毫担忧秦二爷在北平府过得不如意，庄主必然会想尽办法让秦二爷从北平府脱身，到时候，只怕山西北平二地，又要多事了。
正在胡乱琢磨，忽听一阵马蹄声从后面传来，正是有人疾驰而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番外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