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Q1：薛定谔的猫】 ...
-
黑子哲也停笔的时候，考场内依旧回荡着沙沙声。0.5mm的中性笔和硬梆梆的答题卡与桌面的摩擦声，有规律到让人心烦。
离交卷还有二十分钟，大部分的人开始填写答案，做最后的修改。但对黑子来说，已经没有必要奋笔疾书了。他翻回试卷的第一面，开始检查错字。
国文考试的特点是它评分的不确定性，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性，在考场上的临场发挥空间很大，似乎多写到一点，就能多争取一丝评分员的好感。说实话，黑子考虑的倒没那么多，他的答题模式仅仅是在逻辑思维上下了功夫，基础题是这样，主观题更是这样。他不会去组织繁缛的语言，所有答案都只用“因为”“所以”和序号简单地串起来。机械死板，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黑子微微叹口气，在检查完所有题目后，考试进入了最后十分钟的倒计时。于是他开始认真考虑起来，要不要小睡一觉？
啪嗒，有人推动椅子，走下座位，将试卷放在监考员身旁的桌子上，然后拎起包，离开考场。动作流畅轻快，没有丝毫的犹豫。
监考员表情僵硬了一会，黑子也稍微有些吃惊，真少见，在这个多一秒多写一个字就可能多得一分的考试里，竟然有人提前交卷。
就算成绩再差，放弃了所有题目，也可以利用时间在写作方面下功夫啊。对于大部分同学来说，写作的时间总是不够的，要把曾经积累的写作素材写出来很困难。时间的限制能在写作这一块把分数稍微拉开一点。如果有空余的时间必定要在这方面补上来啊。但是这家伙，那样胸有成竹地交卷了。
心中抱着一丝困惑，黑子好奇地抬头向窗外望去，瞄了下那个高大的背影。
真不知道，对方是天才，还是笨蛋呢？
############################################
第一次模拟考结果公布的那一天，黑子与往常一样，不紧不慢地走向教学楼。
一楼的公布栏周围早就围满了学生。大家都急切地想知道自己的分数。要知道，高考倒计时的数字只剩下两位数，这是最后一次插入实验班的机会——比别人多一倍升入重点大学的机会。
人群涌动，吵闹喧嚣声此起彼伏，黑子艰难地向前迈步，希望尽量远离他们。
“痛！”面前一位少女皱着眉摸摸额头。“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啊！”
这样被人误会，黑子习以为常。他低下头微微鞠躬：“十分抱歉，你没事吧？”
“啊，你是……”粉毛少女看了看黑子，“黑子哲也？！”
“是。”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呜哇！你就是那个作文满分的天才？！好厉害！”少女激动地握紧黑子的双手，指了指对面的宣传栏：“你的照片就贴在那里耶！还有你的文章！我刚刚拜读了，真的很有寓意呢！”
“是……么？”黑子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看来这次考试也是正常发挥了。
少女愈发显得激动了：“啊对了，我叫桃井五月，虽然刚刚艺考完，但成绩还是过得去的，按名次应该会到理奥班吧。黑子同学你也是理科的对么？这样我们以后说不定是同班同学了呢！”
“对不起，我不是理奥的……”黑子更觉得羞愧：“我只是国文这一块拿得出手，也不知道其它考得怎么样......”
“没关系没关系，一切都说不准呢，我这里刚好拍下了成绩表，这样就可以不用挤了。”说着，桃井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无意识地心跳加速了，黑子本以为成绩这种东西已经无所谓了，没想到真正面对它时自己还是会慌张的。期待，又害怕。
他本能地前进一步。
“……还……不错喔！黑子同学虽然其它科目一般，国文可是全年级最高分耶！”桃井认真地看了下，“不过，排名是按总分来的，可能有些危险……”
“嗯。”黑子点点头，还好，意料之中——除了国文外，其它都没能达到年级平均分。
桃井拍拍黑子的肩膀：“嘛，嘛！黑子你也很厉害了啊！毕竟单科状元这样的人都是很了不起的呢~！你看阿大啊，赤司啊，绿……”
“单科状元？”从来没关注过排名的黑子对这些感到十分陌生。
“是啊，你看……”桃井滑动屏幕到另一页，“赤司征十郎的数学是满分，青峰大辉物理满分，绿间是生物，紫原敦是化学。他们都是天才啊，简直是奇迹一般的人物……”
“奇迹一般……”黑子默念一遍，这种词真是夸张又令人自卑呢。
“别气馁嘛，我可是很看好你的！”桃井挥挥手，“还有100天，加油吧！”
“谢谢。”与桃井道别后，黑子随着预备铃，怀着复杂的思绪走上楼梯。
############################################
理奥，集中了全校经验最丰富的老师，配齐了最齐全的教学设备，收纳了全校资质最好的学生。是学校与学校间竞争的杀手锏，也是优等生为了梦想大学拼搏的战场。听上去很不公平，但是很大一部分学生都是努力学习才被选进去的，本来高考也是选拔性考试，普通的学生也没什么好说的。
尽管黑子不是那种为了考大学数数然的学生，但若说他不在乎理奥，那也绝对是骗人的。他想去一个好大学，为他能做想做的事提供良好环境的大学。无论怎样，未来无数种可能性的前提考好高考。
所以现在，图书馆的某一角，黑子坐在桌前，一边看他不想看的公式，一边思索着怎样努力达到他的目标。
“啪。”一本厚厚的书落在黑子眼前。
“……《量子力学》？”
“哦，不好意思，没注意你在这，你旁边座位有人吗？”
“没，请随意。”
“嗯。”不多说一句，对方拉开右边的椅子坐下，翻开书看起来。
黑子看了对方好几眼，意外地觉得眼熟，当然重点还是疑惑在高中竟然会有看《量子力学》的人。
不可思议的人。
大约不到五分钟后，对方抽出一支铅笔，在书上疯狂地划记起来。黑子偏过头仔细看他，对方虽然皮肤有些黑，也能清楚地看到他的两颊开始变红，是因为思考问题过度兴奋吧。
并没有发现黑子惊奇的目光，对方专注地看着书上的文字，右手一边划记一边在另一张纸上运算，身体一动不动，像是全身力量都集中在右手上了。
黑子有些看呆了，这个人进入学习状态的速度很快，而且全神贯注，若无旁人。不出一会儿看完了三十多页，折了许多角，重点也都划记完毕了。这样高效率的人应该是天才吧！
两个小时后，对方的学习任务算是告一段落，只见他伸直双手，爽快地伸了个懒腰，按按脖子，然后站了起来。
“问一下，借书要在哪里登记呀？”对方轻拍了下黑子的右肩。
黑子摇摇头，“阅览室只是暂时开放的，不提供借阅。”
“诶？！”惊讶与失望瞬间显现在脸上：“为什么？！”
“因为这里马上只能对奥赛班的学生开放了。”
“切。”气恼与失望的脸，“本来想这两天看完的，反正丢这也没人会翻啊。”
然后他推开椅子，朝书架方向走去。
黑子抬头，望着他的背影。
望了一会，黑子站起来，跟上去。
“我可以帮你。”
“什么？”
“我也觉得反正这本书是没人会翻的，我可以帮你带出去。”
“喂，这不是违反了……”
“今天是周五，”黑子镇定地看着他，“周末看完后还回来就可以了。”
“你……”对方脸上有了一丝惊喜，“你打算怎么带出去。”
“就这样带出去啊。”
是的，有时候缺点是可以利用的。黑子就这样拿着厚厚一本《量子力学》明目张胆地从管理员面前走过。
“你还真厉害。”对方紧跟着走出了图书馆，接过黑子递来的书，“帮了大忙了！”
“你是青峰对么？”
“嗯，你认识我啊？”
“你很擅长物理，你是理奥的吗？”
“不是啊。”
“啊咧？”黑子愣了愣，下一句‘可不可以告诉我关于理奥的事情’被生生噎在喉咙里。
青峰将书塞进包里，双手枕着后脑勺，“我也想去啊，理奥。不会有逼迫学生死记硬背的老师，每天能讨论自己想讨论的题目，看自己想看的书，根本不用管有没有超纲。然后考入物理系最好的大学，做些以前梦寐过的实验研究，一个字，棒。”
“青峰君……”
青峰微微扬起下巴：“有志者事竟成嘛，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只要在下个比赛中拿到前三，我还是有机会单凭物理进理奥的。”目光炯炯有神，完全是势在必得的表情。
看着他的侧脸，黑子那一份复杂的思绪又开始扰乱内心。
“比赛？”
“对啊，本区的高中生竞赛，我准备报名物理组。”青峰突然放慢脚步，转过头盯着黑子，“我记得桃井说过你，你的作文不是满分吗？要不要尝试去参赛？”
“……”黑子一直低着头，青峰看不到他的表情。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犹豫的，你不想进理奥吗……”青峰皱皱眉，“哎呀，我也不是很擅长说这种话啊……”
“……”
“你知道薛定谔的猫吗？”
“什么？”
“不透明的盒子里有猫，毒气装置和不知有没有衰变的原子，处于死活叠加状态的猫，反映的是微观的不确定性和宏观的荒谬。只有在打开的那一瞬间，才能‘决定’它的死活。”
“……诶？”
完全理解不能的节奏，青峰感到沮丧。
“就是，就是‘叠加态’的微观粒子的状态是不确定……”
“谢谢你，青峰君。”黑子缓缓地抬头，“刚刚，我已经决定了。”
虽然不知道薛定谔的猫是否活着。
“我要去，我要加入理奥。”
是“要”，不是“希望”。
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有力量。青峰终于清楚地看见了他的脸，湛蓝的瞳孔里，除了坚定，没有其他。
好眼神。
是做好了对未来的觉悟的人才有的眼神。
青峰有那么一秒喜欢上了这种眼神。
“好啊。”
作为同一战线的队友，青峰一只手搂着黑子的脖子，欢快地问：“今后多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黑子望了望天空。
就在这个寒意还未完全褪去的季节里，他如此幸运地，找到了通往未来的一丝明亮。
############################################
“我想问一句，青峰君你是因为一模没发挥好所以没进理奥吗？”
“阿哲你别揭我伤疤啊。”青峰的脸更黑了，声音略带沮丧，“本来一切正常的，就是因为国文考试提早交卷了，监考员又是个死板的老头，我被白白扣了二十分啊啊啊啊！”
“噗。”
“阿哲你……”
“没什么，我明白了。”
你是笨蛋啊，青峰君。
############################################
TBC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