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柳》书柳

2、第二章

　　江南下了一场绵绵不绝的细雨，发了芽的柳叶洗去了几日来的尘埃，在雨中和水珠嬉戏着，柳树的生长速度大大超乎了我的意料，竟然才几个月，就有了我这么高，在这还有着丝丝凉意的春天，我不知不觉已在这里呆了半年，半年中，柳清负偶尔会来指导我一下，但其余大多数时间他都让他的手下木宁来陪我，还记得与木宁的第一次见面，他刚看见我时就用剑指着我对我说：“你就是宫主救下来的那个人吗？”
　　用剑指着别人说话真不礼貌，我撇了撇嘴，说了一声：“是我，怎么了？”
　　可木宁并没有接我的话，而是自顾自的又问：“你喜欢宫主吗？”
　　我想也没想，就答道“他是我师傅，当然喜欢啊”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师傅？宫主竟然收了你当徒弟？你不就长得好看点吗，凭什么值得宫主对你刮目看？！”听了这句话，我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一个人收徒有这么惊讶吗？可木宁拿着剑就对着我刺了过来，神色恼怒，不给我问话的机会，“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哪里出色了！”说完，便毫不留情的处处攻击着我的要害。
　　他是柳清负手下最厉害的，才学武一年的我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硬撑着躲了几次后，就开始用我一切能拿到的东西砸向他，顿时，屋内就传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木宁冷哼一声，“这些东西砸了你赔得起吗？”他停住了动作，不屑的问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衣衫因为在地上打滚已经凌乱了，头发也沾上了灰尘闲的乱糟糟的，我有点受不了的伸出手理了理头发，想到他刚才的举动，就狠狠用眼睛得盯着他，似要用目光将他拆骨入腹。
　　他没有得到回答，就将刀对准我，慢慢走了过来，我知道，这次，除非他突然改变主意，我的生命就一定会在此终结，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不由得慌了神，想着爹娘被他们杀死时绝望的神情，用生命换取我苟且的活下去，可到最后，我还是被他们抓了回去，投入江中，如果不是柳清负……可现在，我却要被他的手下杀死，真是可笑可悲啊。
　　我正想着能见到爹娘慢慢闭上眼睛时，便听到一个清冷的如同它的主人一般的声音：“住手！”柳清负走了进来，将我抱了出去，放在了我们种柳树的地方，自己走向了那棵生机勃勃的小柳树，盯了一会了，不知道在想什么，知道木宁也跟了过来，才转过身来。
　　柳清负身穿着淡绿色长衣，衣身绽放着大簇大簇的海棠花，花瓣层层叠叠，娇艳欲滴。长长的头发如同墨染般在风中翻飞着，一双桃花眼里平静似水，高挺的鼻子，薄如砂纸的红唇，背脊挺直的站在那棵柳树旁，把那把我第一次杀人的青绿色的刀扔给了我，空气沙沙的声音带动了风吹落了几片海棠花瓣，柳清负伸出手接住花瓣，对我说道：“这把刀以后就属于你了。”
　　“宫主，这把刀可是他送给您的，您……”木宁有点焦急的说道，却被柳清负打断了“木宁，不要再提了，你吩咐下去，从此以后，谁欺负这把刀的主人，就是欺负我，我绝不会放过他。”
　　木宁听了以后也不再多话，低头抱了抱拳就退了下去。
　　我仔细观察着这把刀，青绿色的刀鞘因染上了血变成了墨绿色，刀鞘上刻印着缠绕的青藤，栩栩如生，似要把人拖入这青藤中，缠绕窒息。突然，就对这把刀爱不释手，因为刀柄上还带着他的一点体温，暖暖的犹如娘的手。
　　柳清负见我一言不发，就痴痴的盯着刀看时，有神色清冷的补充了一句：“此刀沾染的血愈多，颜色就愈深，锋利程度也会提升，你小心使用。”
　　我抬头，对着他笑了一下，举起手中的刀，对他开心的说：“师傅，谢谢，这把刀，我很喜欢！”说罢，还挥了挥手。对面那人在看到我的举动后，失神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人，也笑了一下，可那笑容很轻，轻的如同雪花般还没仔细看就消失了。
　　就这样，我与木宁相识了，他其实是一个很仔细的人，对于重要的人都义无反顾的支持，而经过那次事情后，他也开始逐渐接受了我的存在，我也时常在闲暇之时让他教我武功。
　　“木宁啊，你上次提到这把刀是那个人送给他的，那个人是谁啊？”我在吃完午饭后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就跑到了木宁住的房间外敲门问了问。
　　“那个人，是宫主最重要的朋友，在我跟着宫主之前，宫主一直都是和他生活的。”木宁出来给我开了门，让我进去坐下，自己也坐下边倒茶边对我说。
　　我想了想，又接着问道“那为什么他们现在不在一起住了？”我端起茶轻轻喝了一口，轻呼了一声“好烫！”便放下了茶杯。
　　木宁看见我的动作，笑了笑，“似乎是因为那个人有喜欢的人了，而他喜欢的人不喜欢宫主，宫主就自己离开了。”木宁一边说一边给我示范如何喝茶，我不由得脸一红，正打算继续问他为什么听见柳清负收我为徒会很惊异时，就看见柳清负走了进来，用带着命令的口吻对我说道：“跟我来。”
　　我愣愣地答应了一声，就站起来走了。
　　木宁看着我们的背影，笑了笑，也摇摇头关上了门。
　　柳清负带着我来到了后院的空地里，他让我拿出了那把刀，自己找了一根树枝就开始教我新的招式。
　　“拿刀时，刀锋向外，大拇指紧紧卡住刀柄，手腕和手臂同时用力……”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我示范，并让我跟着他摆出这些招式，脚步移动，衣角飞扬，发丝在空中飞扬着，随着动作幅度的偏大，衣领处露出了一截精致好看的锁骨……柳清负见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停了下来，皱着眉说：“你在干什么？”
　　我不由得吓了一跳：“没，没干什么，师傅继续吧！”说着，我急忙摆出刚才记忆中的姿势，练了下去。
　　柳清负也只是看了我几眼后，便不再多说什么，继续刚才的动作。盛夏的太阳热情似火，我也练得大汗淋淋，汗珠顺着发丝低落，在地面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小水花，而心中的疑问也越来越浓，终于问了出来：“师傅，为什么他们很惊讶你收我为徒了？”
　　柳清负动作一僵，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问，但他也没有回答，只是站了一会儿，就让我自己练习便走了，这让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个声音一直阻止我不要去问，于是我再也没有好奇原由。
　　而柳清负依然七天来教我一次，下雨时，还会来我的房间陪我吃饭，我们之间总是静静地，他天生不爱说话，我又因为练功疲于说话，就造成了现在这种如同哑剧般的场景，阴湿的天气异常沉闷，雕花木窗外大雨倾盆而下，偶尔几滴落在门前的台阶上啪嗒一声显得异常清脆。
　　“你知道有菀者柳吗？”柳清负放下了筷子，抬起头看着我问道，漆黑的眸子如同上好的墨玉，让人看一样，便不由的着迷。
　　我也放下了筷子，吞完了口中的饭菜后，答道：“不知道啊，师傅，怎么了？”
　　“得菀柳者，必诛之。这种功夫一旦练成，便再也没有人能够打倒，所以江湖正派列它为邪门歪道，可谁又知道，那些人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想得到。而我练得，就是这种功法。”柳清负在说起那些江湖人士时，眼神轻蔑至极。
　　我突然想起，爹说过，练菀柳者，自己最重要的人决不能背叛他，不然功力将会反噬，那甚至必死还痛苦万分。“师傅，谁是你最重要的人呢？”我不由问出了口。
　　他似乎没想到我竟然会知道这些，想了想说“他已经死了。”但我明显看到，他的手在桌下握成了拳。
　　那师傅，等我报完仇，我一定会成为你最重要的人，然后保护你。
　　“白小苏，你不能学菀柳，所以等我把你教到十五岁时，你就按照我的吩咐，去找左竹教你吧。”柳清负站起身，向我走了过来，摸了摸我的头。
　　“师傅……那，等雨停了，我们一起可以出去玩会吗？”我突然想起柳清负在我面前第一次杀的那个女人，她用来编衣服的那根银针，变黑了。而她，长得又那么像我的娘。
　　柳清负点了点头，便在一旁去处理事务去了，我坐在窗前看着庭院里的海棠花被大雨压得抬不起头来，摇摇晃晃的，脑海里也一直想着师傅重要的人，也显得昏昏沉沉。
　　终于，雨停了，清新的空气让整个人精神都为之一振，无论什么人，柳清负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杀啊？
　　我牵着师傅，向外走去，即使未来怎样，只要师傅陪着，亦不会差到哪里去。我这样想着。柳清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心情也好了起来，勾了勾嘴角。
　　可我又似乎忘了，他最重要的人死了，他又是怎样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