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的老房子》风小餮

13、第 13 章

　　“夏沐，明天英语课前演讲分给你了。要准备一下，推荐《Youth》，非常经典，读熟，最好能够背诵。”我把手上的散文书递给他，同时坐下。
　　“唔… …”夏沐点点头，脸上有些不自然的晕红，侧身靠在窗台上，眼里没什么光泽。
　　“怎么了？情绪那么低。”我觉得有些奇怪，凑近了一些。
　　“没，没有什么。”夏沐直接坐到窗台上，与我保持距离。有风从窗户中穿梭，撩过他的头发，微微遮住了他的眼睛。耳朵上的火星logo在午后的阳光里有些圆润的光泽。这是我送他的那一副耳钉中的另一个，因为他还我的那一个，我一直没有带回来。夏沐呼吸很急，用手拉上了校服拉链，轻咳了一声。
　　我管不了那么多，站起来去摸他的额头，滚烫。“你发烧了？”忍不住惊呼出声。
　　“啊。”夏沐推开我的手，扭开头。
　　“发烧了就去医务室拿药休息啊，在这儿硬扛？”我有些诧异，但仍不管不顾地去抓他的衣袖。
　　“不用你管。下节课英语，我不能耽误。”夏沐再次甩开我的手，抬头盯着我，眼底有什么在燃烧。
　　我无措的站在他面前，他从来没有那么冷漠过。听着他逐渐频繁的咳嗽，握紧拳头，我还是开口了：“笔记我帮你做。我陪你去一趟医务室好不好？”但是没再伸手去拉他。
　　“不用你管，我怎么样与你有什么相关？你不是三个星期以来一直保持冷漠态度吗？继续啊，加油，别前功尽弃。”夏沐的声音不大，刚刚让我一人听到。他脸上有着刺人的冷漠，我却觉得他那么脆弱那么受伤—一如12年前那个被排斥的左撇子小男孩。
　　可我又能怎么样？我需要时间冷静下来理清自己的感觉。我只有和夏沐暂时保持安全距离。我不想再受伤，竭尽全力尽快把他当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对待。但是，我却还是伤害到了他，是吗？
　　“可是病，还是要看… …”喉头干涩，我用力把句子吐出来。
　　“不用你管！要去我也会自己去!J’ai mal au Coeur.*”夏沐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周围有人回过头来，“J’ai peur*… …”他用左手支住额头，捂住眼睛。
　　“夏沐… …”快要窒息的感觉，我感到手指甲已经卡进肉里，却不知怎样才能让夏沐不那么难过。这时一只手突然把我推开，抓住夏沐。
　　“跟我走。”回头，是不知何时回到教室的苏昊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第四节课英语课苏昊和夏沐都没有回来。幸而我们三个都有预习，书上的知识点都已标了大概，同时做三个人的笔记也不是多么困难。心中挂念着苏昊和夏沐，擅长的英语也像是煎熬，好不容易下课铃响，我就跟在老师身后冲出教室。
　　但是医务室里除了医务老师没有别人。她看见我脸色一白，习惯性要去找止泻药，被我挥手哭笑不得的拦住。但那两个人去哪里了？忧心忡忡的往回走，却在一个偏僻的拐角处听到了有人跌倒的声音，心念一动，快步走上前去，才发现这就是夏沐向何婉表白的地方。手指瞬间缩紧，但也管不了那么多，悄悄探头，果然看到了苏昊和夏沐。我方才松了口气，突然又犹豫起来，不知是否应该走入他们的视线。两个男生都背对我，从身形上看出，倒在地上的是夏沐，压不下翻涌的暗暗担心和好奇，夏沐怎么会倒在地上？忍不住迈出一步，苏昊却一句话道出原因，也让我原地呆住：“怎么突然不还手了？刚才不是挺能打的吗？”
　　苏昊？苏昊打了夏沐？为什么？怎么会？那么稳重的苏昊！混蛋，他不知道夏沐在发烧吗？我再也忍不住想要开口质问，地上的夏沐却先说话了：“你不是说，那一拳是为了洛嫱打的吗？我欠洛嫱的，所以不还手，要不要再补几拳？”
　　我？我张着嘴，刚刚想说的话还在喉咙却已再问不出。两个男生良久的沉默，走廊上只有风在低声吟哦。我仿佛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夏沐欠我的，会是什么？那个答案，是否就是我曾经辛苦的期待？
　　就像风轻轻的嗓音，夏沐终于打破沉默：“苏昊，你知道对于一个从来被同龄人排斥的5岁孩子来说，一份友好和容纳意味着什么吗？”我屏住呼吸，惟恐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会惊扰夏沐，难道… …
　　苏昊却笑了，笑声不带欢娱的色彩：“你果然记得洛嫱。为什么不承认？”我不自觉倒退两步，转回拐角躲到墙后，在曾经躲过的地方按住心脏。夏沐他记得我，他却一直假装不认得，为什么要这样？眼角有些湿润，我狠狠告诫自己，不可以再为夏沐掉眼泪，洛嫱，坚强些！
　　而夏沐不回答苏昊的问题，径直说下去：“你应该还记得，因为我是左撇子所以格外别扭，因此刚到你们的幼儿园时，你们谁都不跟我玩。这种情况对那时的我来说已经习以为常，换了许多幼儿园都不曾改变过。我那么孤僻，其实说到底就是相当脆弱，太害怕再次被人群拒绝，就干脆不肯接触人群。
　　“但洛嫱出现了，她跟我说话，她坐在我的右边和我一起吃饭。这道疤是我逼她划上的，她当时流了好多眼泪啊，我真的就害怕连她都不肯理我。我那时回家就只念叨洛嫱一个人。现在我的父母都记得这个名字，他们总说我那几个月笑得比过去5年都多，真好啊，我也终于被人接受了。我记得非常清楚，那时我总说洛嫱是我的天使，听童话时，执拗的把所有的美丽与善良都安上洛嫱的面孔。我天真的以为再不会与洛嫱分开，可以永远在一起。
　　“然后火灾发生了，你救了我们俩，紧接着爸爸办好了出国手续，我连再见都没机会给洛嫱说就被带到法国。我刚刚开始的与同龄人的正常接触就这样断绝了。你知道整整一年日以继夜的去想念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吗？在法国语言不通，在家只有母亲陪护。电视看不懂，出去玩总被人骂和欺负，虽然那里的左撇子很多，我已经不是异类，却难免愈加孤僻。我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想洛嫱，几乎病态的回忆那些仅有的愉快回忆，父母担心的甚至几度带我去进行心理咨询。洛嫱已经成了我的唯一支撑，成为我的神你知道吗？后来熟悉了语言，渐渐有了其他的朋友，才开始真正的成长。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勇敢起来，要学会忘记洛嫱，让她成为角落里久远的回忆，我不可以一辈子靠着回忆里的那个小女孩生存下去。我开始刻意磨灭她对我的重要意义，成为现在这个我。
　　“我曾经做梦都想不到还会再见到洛嫱。我是在看分班结果时完全认出她的，她笑得一如12年前灿烂。我感觉得到她记得我，她送我耳钉后我也想告诉她我记得她，然后你气恼的出现了。介绍会那天我就认出了你，我12年前的救命恩人啊，命运给我们开了个大玩笑，你喜欢洛嫱。我很惶恐，不敢离洛嫱太近，不敢让她知道我也仍旧记得她，我害怕她再次成为我的重心。也许你和她已经谈过了，三星期以来她一直冷冻了我们的关系，其实这应该正合我意，可我却失败的发现我受不了。很可笑吧，我歇斯底里的恐惧她从此不再重视我，虽然我也不停安慰自己说可以做好朋友，但仍然恐惧受伤，以至于今天这样朝洛嫱发脾气。我一定伤害到了洛嫱，可我仍然不能对她说，我记得你。”
　　“那你其实喜欢洛嫱是吗？”苏昊的声音微微颤抖。
　　“不是的。我重视并不意味我喜欢。与其说我喜欢洛嫱本人，倒不如说我喜欢的是幼年时代自己为自己创造的那个叫洛嫱的女神，这什么都不算，如果我因此跟洛嫱在一起，对她就太不公平。我喜欢何婉，真的。倒是苏昊你才喜欢的很辛苦吧？”夏沐的尾音已经带了淡淡的笑意。
　　“不用你管。”苏昊的脸现在大概红了。
　　“哈哈，纯情少年苏昊同学。”夏沐不知死活的打趣他，但马上声音一正，“不过看你俩在一起真是郁闷透了，你好好照顾洛嫱的胃好不好，快让你活活气死了。”
　　“是是是，你当自己是人家爸爸。没比你罗嗦的。走，吃饭，照顾好你的胃。”苏昊终于也笑了。过不许久，两个人的脚步声就向楼梯那边走去了。只有秋风注意到我还在这个角落。
　　*我有点恶心
　　*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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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也很愤怒。不喜欢男生的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