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若溪》春叶秋静

6、主仆回亲

　　晨曦乍现，天气渐渐转暖，已再不是触摸何处都是冰冷一片，尽管如此，丝丝凉意在清晨还是会透衣入骨，恋歌担忧的看着九曲回廊上的单薄背影，垂眸心疼的叹息，小姐畏寒还如此这般的遥望王爷居住的方向，今天是小姐回亲的日子，却没有一个人来倚秋园。恋歌知道，在王府中早已热闹非凡，因为今天同样是淑夫人回亲，她紧了紧手中的玄衣披风，举步不前。
　　自从小姐知道了倚秋园的传闻后就更加沉默了,恋歌心中焦急却是不知如何是好,她甚至不知道以何种立场,何种方式劝解,只能安静呆在一旁,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使小姐的日常起居更加舒适,不会为她添加更多的烦恼。
　　“恋歌，我们走吧。”清冷的声音忽然乍现耳边，恋歌本能的抬头，惊讶的表情伴随着半合的嘴有些滑稽可笑，琼冰脸上的冰冷柔和了许多，她怎会不知道这小丫头的心中所想，她不喜欢小丫头脸上的同情，如此便生出了疏离，只一瞬间就消失了，罢了，若溪无奈着，小丫头不知道此琼冰非彼琼冰，只是一贯的忠心不二，护主心切，心中如何想就随她去。
　　“小姐……”若溪反身握住恋歌的手，制止了她的焦虑，一脸微笑让人感到心安，清晨微露的光芒在琼冰背后显现，一身白衣更让她清新脱俗，高贵典雅，让人不禁顶礼膜拜。恋歌有些看呆了，她仿佛看到了九天玄女，不由自主的想要屈膝跪拜。若溪及时拉住她不禁下滑的身体，好笑的接下她手中的披风，不紧不慢的收拾身上的衣物，“你家小姐的相貌真达到连你也惊讶的地步么？”
　　若溪明知故问的揶揄恋歌，这却可怜了那小丫头，她何时见过小姐这般，更是不敢往谈笑打趣上想，“扑通”一声甚是惶恐的跪地抓住若溪的裙角，近乎卑微的连连哀求“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这般毫无预兆的行为让若溪一顿，唇角随即便抽动起来，颇为头疼的握住那双颤抖不安的手，扶她起来，神色严肃起来，“恋歌，你家小姐在你眼中就是那种肆意责骂他人的人么？”
　　“不，小姐对恋歌很好，是恋歌不懂规矩。”
　　“规矩？哼，规矩是人制定的吧，好了，傻丫头，我只是开开玩笑罢了，不必如此认真，你我二人在此怕是要很久呢，总是如此尊卑有序做给谁看，你说对吧？”若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慢慢消除她心中的惶惶不安，待恋歌脸色有了好转才放心的转身踏足而出。
　　经过几天的努力，她和恋歌终于收拾好了园子，虽说倚秋园曾经辉煌一时，却还是阻挡不了它的败落，楼内早已是破烂不堪，不能住人，窗棂在风吹雨打之下也是摇摇晃晃，几多掉落，王府奴仆料定居于此园中人不会得到王爷垂爱，收拾起来也就不甚尽心。如此自然得靠她们自己修葺，几天下来的钉钉敲敲，才勉强不至于夜里忍受寒风，整个园子变得有了一丝丝家的味道。
　　若溪快意轻盈的带着恋歌穿过一座座形态各异的假山，富丽堂皇自是甚于倚秋园千倍万倍，各色奴仆穿梭花圃丛林间，手捧精美菜肴点心。一路走来受到不同眼光的洗礼自是不计其数，这也不能怪乎别人，如此尴尬的存在受到各种非议也是很正常的。琼冰耸耸肩，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大门前更是喜气洋洋，众人有条不絮的布置着，一派欢乐景象。闻旭独自一人站在一旁，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见着琼冰才恢复常态的上前迎了一步。
　　“王妃，王爷有事不能陪王妃回亲，王爷吩咐闻旭随王妃去左相府陪个不是。”
　　“无妨，王爷忧国忧民，辛苦万分，况后琼冰没有为王爷做些什么已是心怀愧疚，自是不敢在这等小事上劳烦王爷，想来父亲也会理解王爷，闻大总管还是留下来相助于王爷吧。”若溪抬眸平淡的推辞着，只不过是敷衍的话罢了，她也不想以后的日子在水深火热中度过，况且齐王在干什么众所周知，无需追寻那无谓的名分，如若不然,只会让自己自取其辱罢了。
　　“王妃教训的是，闻旭谨记，如若王妃有何需要，可到账房取银票……”闻旭敛了敛眼，低腰向琼冰行了个礼，却被琼冰拦手阻止了，“不必了，我只是去探望父亲他老人家，没必要如此虚礼。”
　　琼冰没有在理会闻旭，淡漠的从他身侧走了过去，疑狐的看着两个人因她的一句话而嘴角抽搐，脚步微怔便又无表情的继续向门外行去。“老人家？那般样貌的老爷称为老人家，还有谁敢自诩美艳？”恋歌不自然的戳戳衣角，忍不住腹诽了一番,待看到若溪已然走远才急忙跟上去。
　　齐王没有做的太过分，还是留了一辆看得上去的马车，还有一个不甚精神的马夫,真是异常的朴素,简直和极尽奢华的齐王府大相径庭,连普通的小户人家都不如,若溪自是不在意这些，,提起裙摆,毫无迟疑的坐进马车。
　　前因后果的了解,让她已经很淡然的接受了这些安排,无论如何,至少不会徒步回亲,是的,她就是这么的得过且过……
　　这几日闲来无事，让恋歌取了些简史来看,好在齐王并没有对她下禁止令,恋歌还是顺利的取来了些,虽然收到了一些冷言冷语。
　　穿过来这段日子,虽说在书上已是了解很多关于这个世界,但还是没有真正看看这个朝代，尽管今天出来看到的只是万里河山的一座城池，也会让她感到愉悦。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世历史的任何一个朝代，而是一个名为“崇明大陆”的架空时代，她现在所在的国家叫合芫国，与梁月国二龙争霸，还有一些依附于这二国，且虎视眈眈，不肯安分的小国，不过论实力当属合芫国，梁月国好斗，周围小国都有些惧怕,纷纷安分不少,不过国内因为利益不同,滋生出几股势均力敌的势力,内斗搬上了舞台。还有一个神秘的籁乐国，听说举国上下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无一不精通音律，只是至今无人知晓其所在。朝廷上风云万变，江湖上也是变幻莫测，上沐容，下迹云，虚赤莱，隐寞梨，随意一样也会让人闻风丧胆，莫不敢提，种种解说更是玄乎之致，神乎其神的。
　　若溪交叉着手指,脑子里一直思索着这个世界给她莫名的熟悉感,她很确定中学历史课本上从未提过这么个世界,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新鲜的蔬菜咯,看一看瞧一瞧啊……”
　　“客官,来看看这些小玩意,巧匠制作,绝对精致,价钱好商量……”杂乱纷扰的叫卖声打断了若溪心中不断的思绪，她顺从心意的撩起帘子看向外面热闹非凡的集市，天子脚下真是繁华如同那世课本上所写的长安盛景，只是牵动不了她的任何涟漪，略略的粗看了几眼便放下帘子复又闭目沉思起来。
　　“小姐，相府到了。”若溪蓦然睁开眼睛，瞬间掩去所有的情绪，起身在恋歌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左相府果然气派恢宏，连门前守卫都是气质不凡，两尊石狮像更是威武淋漓。一名老者早就侯在门前，见是琼冰立马微笑迎了上去，“王妃，老奴在此等候多时，终于盼到王妃了……”老者一脸慈祥，关心之余还是不忘尊卑之分，琼冰舒缓了一下脸上的情绪，微微点着头。
　　“王妃，这边请，相爷已在听花苑……”老者弯腰做着请的姿态，一眼也没有看那辆寒酸的马车,也不奇怪为何王妃回亲却没有王爷相陪，难道那位父亲早已料到，所以吩咐下人一概不许提么？若溪心中疑惑万千，却是不动声色，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了。既然不提她也不会自讨没趣，细细的观看起小道的风景，间或听听老者不断讲述的趣闻美事。
　　“呦……看看这是谁……原来是我们的大小姐回来了。”尖锐的笑声打断了老者的言语，琼冰蹙眉看着从花圃中向他们款款而来的艳丽女子，那女子一身华服，佩环随着她的步伐叮咚作响，脸上浓妆艳抹，笑意不断，只是无一丝真情流露。
　　“妆夫人……”琼冰还未明白眼前女子的身份，身后的恋歌便轻身向她行了一礼。
　　“呵……今日咱们大小姐回亲怎不见王爷陪同啊？哦……定是淑夫人念父念母，伤心不已，王爷相陪美人，所以才没空吧……哎呀呀，还亏得后老为今日布置这么久，真是浪费了这一番心意……”
　　“妆夫人，莫要太放肆。”老者早已敛去笑意，皱着眉冷然的看着妆夫人，眼神中的警告让她微微一笑，轻蔑之意倒是收敛了些许。
　　“无妨，深宫怨妇总是要找些乐子来解闷，不然怎么能打发空虚寂寞的日子？”若溪眯着双眼，说的不紧不慢。
　　“你……”妆夫人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瞪着一派悠闲的若溪。
　　“妆夫人，相爷还在听花苑等着王妃呢。”老者淡淡的看着挡着去路的妆夫人，愈加的不满起来。妆夫人狠狠的一瞪眼，不甘不愿的退到一旁，目送他们离去。
　　若溪慢悠悠的边走边欣赏路边清新雅致的风景，只是目光却疑惑的瞥向前方带路的老者，这相府上下的相处模式还真是让人费解啊，主不像主，仆不像仆，刚刚那个妆夫人虽是妥协却无半分害怕，难道……
　　“王妃，相爷就在里面，老奴有事就不陪王妃进去了……”一座精美的门苑前老者止住脚步，弯腰行了礼便领着恋歌转身离去，琼冰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如行云流水般的三个大字——“听花苑”，想来那位未谋面的父亲必是位儒雅之人吧。
　　“我儿，你来了？”不见其人便闻其声，琼冰顺着声源看到一袭白衣的男子，男子端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三千青丝随意的束在一条青丝带里，一张脸足以倾国倾城，琼冰略一呆滞，她现下终于明白自己这个身体为何那般美艳动人，有那么风华绝代的父亲，生下的女儿还能难看到哪去。
　　“冰儿，几日不见就不认识为父了？”左相挑了挑眉，看了眼兀自发呆的女儿，手下却没有停下动作，非常熟稔的沏着茶。若溪望着亭子里的父亲，嘴角不由抽搐起来，眼前的这个男子分明不到三十，却语不惊人的自称为父，难怪出齐王府的时候说去看父亲他老人家，恋歌和闻旭他们满脸的惊吓。
　　若溪暗自唾弃了自己一番，在这个不知情况的世界里喜怒于色会是致命的，想及此便略微调整思绪，镇定如常的立身行了一礼，“爹爹，可安好？”
　　“……为父一切都好，冰儿有心了，来，尝尝为父为冰儿泡制的茶。”那白衣男子有一瞬间的愣怔,紧而便恢复如初的笑容,向她招了招手。
　　若溪闻言便起身走向亭内，待她坐下，一双修长白皙如玉的手递过来一杯清茶，茶香瞬间弥漫整个庭院，左相不急于喝茶，单手描摹着杯沿，像是爱抚着心爱之物，眼中的恍惚让琼冰心中一颤。“冰儿还是第一次叫爹爹啊……”
　　看着喃喃自语的父亲，若溪心惊不已,这么重要的信息自己怎么会没搞清楚,也难怪,谁能知道这对父女的相处模式这般怪异,可她也并没有从恋歌口中得知他们不和啊……
　　“冰儿，在王府可还习惯？”左相好似并不在意若溪的解释,淡笑的关心起来。
　　“劳爹爹挂心，女儿一切安好”。若溪淡然的回答着，殊不知此话却让左相波澜再起，左相顿了一下，接着又重复着未完的动作，“如此甚好！”
　　若溪端起杯盏细细啜饮，满口清香沁人心脾，回味无穷。仿若回到小时候，一家人喝着下午茶，谈笑风生，好不自在。也如这般倾听爸爸妈妈所听所闻，如若不是那场车祸，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呢？
　　左相看着对面波澜不惊的若溪,不知是想到什么,幽幽的叹了口气,优雅的抬手饮下杯中香茗。
　　“冰儿，有何烦心事都可与为父说说，兴许为父能帮得上冰儿……”
　　“无事，只是想起了妈……想起了娘亲……”若溪忙改口，有些别扭的低着头，毕竟是别人的家务，自己硬生生参合了进去，自是感觉理亏，却错过了左相眼中的惊涛骇浪。
　　“你娘亲……妃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