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若溪》春叶秋静

5、别有洞天

　　若溪满意的勾起嘴角，背手而立，衣袂飞扬，似有俯瞰苍生之感，那种油然而生的灵动之气让身后的闻旭有些恍惚，白色背影融入残垣断壁的景象之中，如同一滴甘露落入泥沼般，让人不禁想要拯救却又苦于无可奈何，只能满含同情的看着她深陷下去，独留那份孤寂伤感飘散开来。闻旭的眼睛不由一下紧缩，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僵硬，也仅在瞬间便消失殆尽，又恢复成以前的高深莫测。
　　“如此，多谢王爷好意。”若溪收起满意的表情，纤手拂过腰间的裙裾，轻轻揉搓着腰际下垂的一缕秀发。
　　“王妃的意思闻旭一定转告王爷，这倚秋园已属于王妃，王妃如若有不满之处尽可告知于闻旭。”
　　“甚好，有劳大总管。”一席对话已没有开始的淡然无波，若溪微微蹙眉，转身淡淡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闻旭，慢慢弹掉落在身上柳絮，已是懒得理会他言语中的转变。
　　“不敢，王妃若无事，闻旭这便告退。”
　　“请自便。”闻旭望了眼柳树下的身影，柳絮随风摇曳生姿，粉嫩的青绿如同梦幻般轻抚那双清眸，有了几分俏皮，却也是那样的自然，感觉如此的浑然天成。闻旭略滞了下，仿佛是穿过眼前的身影看向不知方向的远方,也只是一瞬便恢复过来,摇手一个欠身,转身吩咐随从慌忙离开，那种落荒而逃让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出来。
　　恋歌莫名的看着那群人匆忙的身影,联想到这个地方的传言便也释然了,接着就是秀眉一蹙,他们果然不安好心。
　　“小姐，齐王实在是太坏了，小姐好歹也是名门之后、千金之躯，他怎么可以随意把小姐安置在这个荒凉之地？还有那个闻旭，真是太放肆……”
　　“恋歌，可是不习惯这种地方……？也对,齐王主要是针对我一人,如今却是白白累你受苦,明日便送你回相府吧。”
　　“小姐，恋歌不是有意冒犯，恋歌愿意接受惩罚，求小姐……求小姐不要赶走恋歌……不要赶走恋歌。”言罢，恋歌就狠狠的朝着自己的脸扇着耳光，“拍拍”的声响瞬间充斥这安静的院中，力道之大让旁观者都不禁胆寒。
　　“住手……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以后要切记祸从口出，什么是该说什么是不该说的，不要因为一时快语而丢了性命。”若溪俯身扶起跪地惊慌不已的恋歌，正要安慰几句，却敏锐的感觉出一丝异样，她迅速地抬眼扫向一片密集的竹林，一脸的若有所思。
　　“是，多谢小姐教诲，恋歌今后定会谨记。”恋歌拘谨的站在一旁，脸上已是一片红肿，言语却是惊喜欢悦。
　　若溪淡淡的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着，步态悠闲自如，倚秋园并没有过多的修葺，只是略微的除去一些不太规矩，越界爬上羊肠小道上的杂草，匆忙之意可见让自己进入此园怕是那位素未谋面的王爷的“突发其想”吧。况后琼冰的父亲位高权重，皇族中人定是颇为忌惮，对于左相的要求也只能采取安抚措施，只是委屈了那位王爷。如此，况后琼冰不仅挑战了他的权威，更是占据了他一心念念不忘的佳人本该有的位置，此恨让他如何能平？落得这种地步在于情理之中。
　　恋歌早已忘了刚刚的狼狈，满心欢喜的忙碌起来，汗水顺着清秀的脸颊淌了下来，使得那红肿不堪的脸更加刺目，她只是粗鲁的用袖子擦去，继续着未完的活计，“恋歌，不必清理，让这些花草随意些……你自己去寻些膏药清理一下吧。”
　　“恋歌皮肉厚实，这点小伤不碍事的……恋歌还是陪着小姐吧。”
　　“随你高兴。”
　　如果外观倚秋园，只是觉得此园没有任何的独特之处，只有无尽的荒凉凄清，杂草横生,犹如冷宫的地方让人望而生畏，只想远远地逃离,其实不然,穿过那座平凡无奇的小花圃，就见到几处假山零落而建，一棵高大的青枫树栽种在小道旁，这棵树少说也有百年，虽说现在正值春季，绿叶只是崭露头角，但那纵横交错、繁多茂密的枝桠也足以挡住了探究的视线，形成了天然的屏障。绕过这棵古树，眼前呈现的一切让琼冰都叹为观止，真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座楼阁掩映在一片翠竹之后，楼身有些破旧，有些许久没有主人入住的荒凉，楼阁一半跨水，水面平静无波，只有夜深人静时，才会听出那涓涓流水声，如佩玉轻击般清脆无痕，不仅不会打扰到主人休息，还像摇篮曲一样悦耳动听，助人睡眠。另一半楼身凌驾于精心布置的山石之上，山石随意不加刻意雕饰，石间栽种着不同的树木，自然地显现参差错落之势，更添无限生气。通往主楼的的台阶置于山石中，绿树遮掩，远观自是看不出其所在。清风拂过，楼前的翠竹林摇晃起来，叶子沙沙作响，一阵阵绿波此起彼伏，夹杂着林间散发的淡淡海棠花香，让人不经如身在幽静山谷中，沁人心脾。整座楼阁两面环水，绿树相衬，真是集庄重灵秀于一身，静默飞扬于一体。
　　若溪不着急去看主楼，带着恋歌踏上一条落叶铺成的小道，落叶被踩踏而发出破碎的声音有种沧桑之感，两边栽种着四季常青的矮树，其中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各色小花，在风中摇曳生姿，彰显蓬勃生机。小道的尽头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湖边用白玉石修葺而成的扶栏，无人问津助长了青苔的滋长，白青之间又有些泛黄，不由生出悲凉之意。几个形态各异的巨石坐落在湖边转角处，形成独霸一方的气势，因为长时间的不打理，巨石下冒出几丛青绿杂草，不突兀更显和谐。湖面建造着三个亭子，个个相连，形成一个半圆状，相相呼应。
　　若溪抬脚走到白玉石板修葺的九曲桥，石板上的青苔让她走的小心翼翼，却在恋歌看来大有悠闲淡然之意。第一座亭名曰“待曦”，六角攒尖顶，亭角飞翘，如同一只欲飞的春燕，朝气蓬勃，灵动轻盈。亭内一应同色调的白玉石砌成的圆石桌和圆石椅，桌身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线条柔和舒适，亭柱细长纤巧，不失于“江南小家碧玉”之姿，只是有些斑驳的亭身展现着今非昔比。
　　中间的亭子离岸稍远，与待曦亭仅用浮桥接连，桥上木板多有腐烂，走在上面甚是吓人，桥本身的摇摇晃晃让恋歌吓出一身的汗，若溪无奈的伸手牵着她，却令她更加惊慌失措，若溪颇为恼怒的无视她所有表情，神态自然地如同走在桥上。
　　中间的亭子名为“惊午”，八角攒尖顶，重脊突起，顶部中心立圆形宝顶，檐下有八根石柱支撑，石柱均为八棱形，石柱上部由石额枋相连，下部都插入湖中，亭的六角垂落着质地上乘的白纱，只留下两角供人通入，白纱早已呈现灰黑之色，七零八落的悬挂檐上，倒是不难想象它初始的灵动飘渺，可见其本意是为炎暑遮去几许炎热，更是为亭子平添了丝虚渺。台基略高于待曦亭，与亭檐亭柱对应，也呈八角形，亭内南面置一长条石桌，其上摆放着一把古琴，经年已久，琴弦早已脱落，诉说着被人遗弃的无奈。
　　出了惊午亭便可看见一个与亭子略低的平台，平台非常宽阔，想来必是和曲而舞之地，两侧置放着盆栽，如今早已干枯不似原状，出亭的通道绕过了平台，仍旧是浮桥，只是较之那条浮桥不似那么晕眩，走起来也是轻松无比。最后一个亭子名曰“归月”，亭子简约大方，略显沧桑之感，亭为方形卷棚歇山顶，檐下斜垂银饰脆铃，四周均有布置，错落有致犹如银波，估计是当初挂上时坚固牢不可破，到如今仍没有一个掉落。檐下柱子上面连着一圈挂落图案细密复杂而又精致，边缘圆润流畅如河面的水波纹，柱体下部一圈矮栏，上面雕刻有圆形团花与折线纹，不算复杂却很精美特别。亭内置一棋盘，黑白棋子分落两端旗盒，桌面还有一盘未完的棋局，棋局并没有到难解难分之地，可见当初主人的匆忙。
　　湖面零星散落着些许莲，因为时节尚早，莲叶只是显露尖尖角，一直延伸到远处，一围高墙阻隔这段惬意的延伸，红墙绿瓦，色泽光鲜，虽然此处年代经久，依然掩盖不了它的艳丽。高墙同样是跨水而建，墙身庄重典雅，却使整个园子被束缚，失去洒脱、自由。若溪临水而立，独自思索着，“这般精致的园子，那位王爷怎会舍得？”
　　“王爷才不是舍不得……”恋歌嘟着嘴弱弱的反驳了一声,手指绞着裙裾,红肿的脸上显现一丝不平。
　　“哦？”看出了恋歌的不满,若溪有了些好奇,收回思绪,转身看着她。“……说说”
　　“小姐，此园本是名噪一时的府邸，是先皇为他的宠妃而建。只因那位皇妃是江湖中人，不喜约束，当时备受先皇宠爱，朝中的一些官员便牢牢抓住这个绝佳机会，向先皇荐举这个视野开阔、景色宜人的胭脂畔，皇妃看后甚是喜欢，先皇便命人铲除了原有的怪石林立的山丘，精心修建了这个倚秋园……”
　　果然啊,这园子虽有些破败,但还是不难看出它曾经的富丽堂皇,肯定是不是一般人家能够建造出来的,光是那座主楼就说明是经过精心设计过的,谁能有如此人力财力，若说是皇帝,这就完全可以解释的过去了。只是既然花费这么大的精力打造出来的园子,为什么会任由荒废呢？看来……又是一段皇家秘史。
　　“那皇妃出了什么意外？”
　　“小姐知道？”恋歌蓦地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写满了惊讶,像是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若溪满脸黑线,忍不住想要翻个白眼,这故事在现代都已经不新鲜的如同隔夜饭一般了,若溪不自然的咳舒了一声,借以掩盖自己刚刚内心的吐槽,接着便抬手给了她一个巴掌,示意她继续。
　　“小姐所料不错,那皇妃确实出事了,就在她入住倚秋园不久，当时的一位名僧突然来访，只言说此园不祥，必会使那位皇妃与先皇劳燕分飞，并且还会引来杀身之祸，皇妃自是不相信这些无稽之谈，还责骂了那僧人。后来……后来名僧的预言都一一实现了，皇妃遭人陷害，先皇错信他人致使皇妃满门抄斩，所以……所以小姐……”恋歌说到此处时一瞬间便想到什么，脸色有些惨白,惊慌失措的看向若溪。
　　若溪紧蹙眉头,扬手阻止了恋歌的下文，“既是不祥之地,又怎么会在齐王府？”
　　“小姐……这……这当然是因为王爷大婚,想要扩大府邸了,小姐,你看这园子也逛完了,咱们就先回屋吧,这里风大,小姐的身子单薄,经不起……”恋歌突然吞吞吐吐起来,似乎知道自己闯了祸,低着头顾左右而言他,显然是隐瞒了什么。
　　“恋歌,说下去……”
　　“小姐,你让我说什……”本还想囫囵过去的恋歌在看到若溪淡然的双眸时便不得不妥协,这个时候的小姐没有生气,没有发脾气,但是却让她从心里产生惧怕。
　　“现在的齐王府以前并不是齐王府,而是一处庄园,在齐王接到指婚圣旨的时候一并要了此处,同时也圈占了倚秋园……”
　　“原来如此,齐王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这个齐王还真是狠绝啊,古人都是相信怪力神谈的,如此不详之处他们定是颇为避讳的,但他却偏偏要了离这园子那么近的地方建府,真是不得不让人多想,而且还在新婚的第二天就急忙赶自己来此处,那么他的用意就昭然若揭了,他是想要借助诅咒来铲除况后琼冰,或者是……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