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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随遇而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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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恋歌着急的样子,若溪不免有些愧疚,尽管她所关心的是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但是那份紧张还是让若溪心里有了一丝暖意,人生在世,又有几人能关怀自己如斯?真是有些羡慕况后琼冰,其实想想自己的遭遇还是感觉可笑之极,睡了一觉便做了一个那样可怖的梦,梦醒来却又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即使谈定如自己也会不知所措吧。罢了罢了,一条命而已,不是早就对这个世界麻木了么?在哪里都是一样,只不过换个身份罢了,又有何惧?
“恋歌,和我说说你所知道的吧。”若溪平淡的坐在梳妆台前,一点点的取下头上极重的金冠,揉搓着脑上被压得泛红的勒痕。苦笑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适应能力变得如此强悍,跨越时空的事情一般人不是该惊叫、惊慌失措么,怎么自己却能这般淡定?
“小姐闺名唤作况后琼冰,老爷官拜左相,奴婢自到相府就没有见过夫人,听府里的老妈子说夫人已故多年……”恋歌抬头紧张的看了眼兀自卸妆的若溪,见她没有太大的反应才又接着一一道来。
“小姐自幼体弱多病,一直都身居别院养身,直至今年春节才被老爷接回……”
“现为何月?”
“阳春三月。”
“也就是说我回府不过三四个月……?”若溪暗自思索着,心中不免疑惑起来,“如此说来我又怎么会嫁于齐王”?现在细细想来,刚刚睁开眼看到的蓝色衣袂应该就是那素未谋面的齐王了,梦中听到了冰冷声音是真的。难道又是“妾有意郎无情”的烂桥段?若溪无奈的单臂撑着额头,本该洞房花烛之夜,就被丢弃独守空房,还被一番无情警告,如果猜得没错,他们兴许连天地都没拜过吧。难道况后琼冰就是因为如此而心灰意冷,自行了断,自己才会“有机可乘”?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小姐回府一直都是呆在凌湘苑,连老爷都很少去请安,老爷还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入凌湘苑,因此还赶走了一个极受宠的姨娘,只因她不安分想去找小姐的麻烦。从此府上再没有人敢私下谈论小姐,直到一个月前,小姐到老爷书房和老爷密谈了三个时辰,第三天小姐嫁于齐王的圣旨就传到府里了……”那就是这幅身体本尊的“自动请缨”,如此说来,那左相定是位高权重,连皇帝都悸他三分。想来也是皇帝玩弄权术吧,借此笼络于他,不惜牺牲儿子的幸福。
“……刚刚,王爷可曾来过”若溪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忽然摸到左手臂,那上面的酸麻感还隐隐未消,她来的是不是太莫名其妙了
“王爷……王爷来过。”恋歌脸色煞白,小心翼翼的瞥向若溪,小声的回应了一句。
“那我之前怎么了,可有何异样”
“小姐……”恋歌突然哽咽起来,眼泪也瞬间如断了线的串珠,不停地滴落下来。“王爷不肯与小姐拜天地,小姐自进入新房就把奴婢赶了出去,奴婢早就应该知道小姐会想不开的,如果……如果奴婢抵死留在小姐身边,小姐也不会伤了自己……”
“恋歌,我并无责备之意……”若溪抬眼看着恋歌,眼睛里却是温和了不少,不知不觉带了安抚的意味。
看来况后琼冰呆在新房定是做了什么,也许恋歌不知,但是若溪不会不明了,这件事很蹊跷,这具身体上并无任何伤痕,她怎么会突然挤掉之前的那个灵魂,这太不科学了。
“不……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该死,若非小姐无恙,女婢真是死也难辞其咎……”
“嘭”的一声炮竹声响打断了恋歌的哀痛哭诉,也打断了若溪的沉思,她淡淡的转身看了看窗外,姹紫嫣红的礼花五光十色,在宁静的夜空里绽放的如此绚丽多彩。
若溪皱了皱眉头,回头盯看着恋歌,无声的询问着,她可不会认为这是那位王爷庆祝他与况后琼冰喜结良缘。
“小姐……”恋歌哭的通红的脸有些白,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出口,被若溪的双眼一横更加慌张不知所措。“王爷……王爷今天同时娶进了淑夫人为侧妃……”恋歌眼一闭,豁出去般快速说完整句话。不用恋歌说明,若溪也知道那未完之意,怕是况后琼冰做了这横刀夺爱之事,也难怪齐王如此这般对待她,想是心中早已恨她入骨了。
“小姐,你不必伤怀,这都是齐王没有福气,是他不知珍惜……”
“无事。”若溪打断恋歌的不断惋惜,知道她是好意让自己好受些,怎知这具身体早已不是原先的那个小姐了。只是这况后琼冰不像是对齐王一见钟情,难道是她和她父亲左相达成什么协议么?
“淑夫人是怎么回事?”
“淑夫人本是当朝侯迹将军有琴伦的女儿,闺名唤作有琴雅淑,与王爷和太子是青梅竹马。但在两年前,王爷还是太子的时候,侯迹将军与梁月国勾结,致使西南十五座城池被陷,还是老爷力挽狂澜收回河山,所以皇上大怒,令其满门抄斩,在王爷的哀求下,并以太子之位换得淑夫人生还,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淑夫人被发配边区,但在发配的路上她离奇的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直至今年,她却再度出现,成为宜红楼的花魁,王爷始终对她念念不忘……”恋歌小心翼翼的望着若溪,但在她脸上看不到一点情绪,甚至连悲伤都没有,平静,面无表情,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恋歌有些迷茫起来,她突然有些闹不明白了,但是具体不明白什么她也不清楚,可能是小姐太过平静,和她心中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宜红楼?是什么地方?”
“……烟花之地。”恋歌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言说,在若溪不耐烦的眼神中才解释了这么一句。
若溪皱了皱眉,不是对红尘女子有多厌恶,有些大家之秀也未必比那些红尘女子单纯多少,只是在古代不是很注重女子的身子清白么?皇家尤其为甚吧,“皇上怎会应允?”
“据说就是因为淑夫人出身烟花之地,所以皇上才不同意淑夫人为王妃,这时正好老爷求旨,皇上就顺势下旨让小姐嫁于王爷为妃,王爷为此还到宫中大闹了一番,皇上大怒,幸得皇后娘娘从中游说,再加上婚期将至,皇上才没有降罪于王爷。”恋歌知无不言的挖空脑子,把所听所闻详尽道来。
这么说来,齐王与这有琴雅淑定是十分恩爱,居然不惜与皇权对峙,自己还真是成了名符其实的小三了,想想都觉得好笑啊,以前是如此的痛恨第三者,在这异世就让自己亲身经历了一次,“那位淑夫人想来定是贤淑之人吧?”
“淑夫人……”恋歌支支吾吾起来,看了看窗外漆黑的院落,那几个妇人早就不知去向,若溪困惑的看了一眼她,见她看向窗外便了然的不再说言语,继续梳理及腰的长发,心中却是嗤笑连连,那些妇人怕是已经得到了齐王的首肯才离去的吧,看来那位王爷连装装样子都已经懒得装了。
“侯迹将军生前及其宠爱淑夫人,再加上王爷的爱护,所以……所以以前的淑夫人非常的嚣张跋扈,任性刁蛮,只有在王爷和太子面前才是温顺可人的,但是现在……淑夫人是月前才到的圣都,所以奴婢不知。”
“恋歌,你还真是无所不知啊。”若溪打趣的道,虽说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但是没办法,既然顶着别人的面孔,总得了解清楚。不管是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若犯我,那总要有准备吧,以后不该遇见的人就尽量避开就是了。她只希望能安安静静的活下去,不管真正的况后琼冰是否回来都无所谓。
“小姐……”“扑通”一声吓了若溪一跳,还没明白过来就看到恋歌跪在坚硬的地上,一脸惶恐不安的样子,整个身子匍匐在地,脑袋更是死死的贴在地面,全身不住的颤抖。若溪扫了一眼惊吓过度的恋歌,却是不解的疑惑起来,片刻的沉思便又恢复成平静。
“罢了,以后无外人不必跪我,可明白?”恋歌本欲辩说,被若溪寒冷如冰的眼神震慑住了,连忙不住的点头称是,心里却是暖暖了。这几个月来,小姐虽说冷若冰霜,孤陋寡言,却从来没有苛刻过她,也没有像姨夫人对下人那般随处撒气。有时她感觉小姐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看透人间冷暖琐事。而现在的小姐看起来更有了人情味,不再是高高不可攀。
“是,小姐。”
“恋歌是如何进相府的?”
“小姐……”恋歌快速抬头惊讶的看着若溪,像是不明白若溪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然后想到什么似的拍了拍脑袋,眼圈开始渐红。“……奴婢家乡灾害不断,父母病重没有银子请大夫医治,所以……所以不久便故去,奴婢带着妹妹无依无靠,只能以乞讨为生,可是乞讨来的东西依然不够果腹,妹妹也是一病不起,好在小时候娘亲教过一些小曲,奴婢只得到街边卖唱,得了一些银两可以买药医治妹妹,可妹妹已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算了,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泪流满面的恋歌有些哽咽起来,若溪脸色渐冷,目光有些闪烁,扭头看向窗外划破漆黑夜空的绚烂烟花。
“不……奴婢要说,是奴婢无能,没能挽救唯一的亲人,眼睁睁的看着妹妹痛苦的死去……奴婢已是心灰意冷,如若不是小姐路过,救回奴婢一条命,奴婢怕是早已追随妹妹而去了,小姐的救命之恩奴婢就算是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奴婢愿意一辈子侍候小姐。”恋歌哭的梨花带雨的跪在若溪的脚边,仰着头有些激动的看着她。
“恋歌,我乏了,你也下去歇息吧。”若溪叹了口气,轻轻扶起跪地痛哭的恋歌,顺手从梳妆台上拿过一块绢布递给她。
“是,奴婢就在门外候着,小姐若有事就叫唤奴婢。”
“不必了,我不需要别人伺候。”懒懒的声音满是疲倦。若溪看也没看恋歌,起身向那张可容下五六个人的雕花豪华大床,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再想了,只想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她太累太累了,当所有的绝望,惊恐过后,身心居然如此的疲倦,疲倦的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可是小姐……”若溪抬手轻轻一摆,阻拦之意明显,恋歌也不敢再反驳,抿了抿唇角,抬手擦干脸上的泪水,咽下了欲要出口的话。
放下金钩挽起的沙曼,恋歌看了一眼和衣躺在床上,只留下一个孤傲背影的若溪,心中不知怎么突然变得悲伤起来,她缓缓的吹熄了较远处的孤灯,独留下了桌上的两只红烛摇曳生泪,朱门轻合,隔绝了讽刺的繁华虚空,隔绝了冷淡伪装。
层层沙曼垂落,在柔柔的月光下更加轻盈如水。一个蜷缩的身子微不可见的颤抖着,那张明艳倾城的脸上淌下两行清泪,它自顾的流着,没有任何阻隔。一阵风自木窗吹来,红烛晃动了的更加厉害,没几下便自动的熄灭了,床尾上的铜塑朱雀衔着银铃逆光而立,栩栩如生,展翅欲飞,铃声似有似无,伴随着一声叹息,淡淡的飘出木窗,有些不甚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