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决》雪舞樱歌

10、第 10 章

　　而另一边，影和奉辛则坐在河边一小店里歇息。见奉辛不住地往远方张望着，影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说道：“奉辛，不要再看了，虞歌不是带信来说他来不了了吗？他刚来扶越没多久，身子还没好呢！”

　　奉辛听了，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他思念的虞歌……

　　影见奉辛如此失落，柔声劝道：“总会有机会的……”

　　是啊，只要不放弃，就会有机会的。希望总是在自己身边，就比如眼前的奉辛。为了保护奉辛，这次自己算是真的跟明萧断了，没对明萧道别就带他走了。也罢，那人既不看重自己，又何苦再留下？

　　“奉辛，真是苦了你，要你负伤跟我一起亡命天涯……”良久，影才叹道，奉辛抬头，睁着清澈的大眼睛说道：“奉辛不苦，影大哥不用挂着我的伤，奉辛不想成为负担……”

　　影闻言微微一笑，这孩子……总是这么贴心。

　　双手不自觉地握上了奉辛微凉的手，一股暖意涌入奉辛心里，他不禁露出了可爱的笑容，一切的情愫尽在不言中。

　　突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声断喝传来：“好一对狗鸳鸯！竟在这卿卿我我！”

　　影循声望去，不禁愣了一下：竟是明萧！

　　“影，你该知道背叛我的下场吧？”明萧面色阴沉，语气冰得似恨不得将影和奉辛冻死。高高在上的他，怎能容忍影的离去与背叛？更何况是为了奉辛这种下人！

　　见明萧带着一批人气势汹汹地站在眼前，影下意识地将奉辛护在身后，坦然道：“殿下，您对我的恩情影无以为报，今日要杀要剐任凭处置！只是影求殿下念在多年情份上放了这孩子吧！他是无辜的……”

　　“放了他？”明萧见影急切地护着奉辛，心里的妒火燃得更旺了。他堂堂一国太子，竟会比不上一个贱民！这些人也真是厉害，竟敢这样戏弄他！

　　“枉你跟了我这么久，我的脾气你还会不知道？你既然打算走，就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明萧毫不留情地说道，奉辛吓得紧紧抓住影的衣角，影拍了拍奉辛，镇定了一下，说道：“殿下，十年前的恩情，影自知无以为报，今日是影要坚持离去，自知有负于殿下，更不敢有任何奢求，只是这一切的恩怨与奉辛无关，还望殿下能放了他……”

　　明萧高昂着头，冷冷地看着为了奉辛而祈求着他的影，蔑视道：“我若放了他，你欠我的如何还清？”

　　影沉默了下来，明萧的态度让影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他和奉辛要想离开，恐怕得付出沉重的代价！

　　良久，影放开奉辛的手，对明萧跪下行礼道：“影承蒙殿下救命之恩，一直追随您到现在，虽为下等人，却是从未后悔跟殿下在一起。不管影有没有进入过殿下的心，只要殿下能记得影就好……”

　　影说完，站起身来，又道：“当日若不是殿下相救，影早就是个失去手臂的废人了，如今，影就将手臂还与殿下，不是与殿下撇清关系，只求能换得奉辛平安……”说着，影直了下身子，屏气凝神。众人不知影要做什么，正纳闷中，却见影左手持剑猛地砍向右臂……

　　“影大哥！”奉辛见影竟活生生地将右臂砍了下来，惊得大叫。影只觉一阵巨痛传来，一个踉跄，眼看就快站不稳了，昌珉急忙扶住了他，心疼地哽咽道：“你这是何苦啊！奉辛贱命一条，哪值得让你如此牺牲！”

　　一旁的明萧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脸色微微一变，但随便很快恢复过来，漠然道：“真是笨得可以，竟用这手臂来换取那贱人的命！看来这次，你是下定了决心要救他了？”

　　影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运着气封了自己伤口的血脉，艰难地说道：“殿下，影去意已定，生死早就置之渡外了，更何况是这区区一条手臂……”

　　“别说了！影大哥！我们不要求他，大不了就一死，奉辛不怕！”一直扶着影的奉辛明显感觉到了影在硬撑，终于忍不住叫道。

　　影冲奉辛扯了一个笑容，努力温和地说道：“我说了，一定要保护你……所以我绝不会食言的……”

　　“真是可笑！”明萧将嘴一撇，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我可有答应过你放过奉辛吗？”

　　“你……”奉辛怒视着明萧，心里竟有一团火在乱蹿，他实在不能理解这人怎么能这么无情？

　　影拉住有些激动的奉辛，奉辛见影仍虚弱得不行，急忙低头搀扶着影。

　　“来人！”明萧见着这两人相依扶持着实觉得碍眼，转身不再看他们，冲那些护卫说道：“将这两人带走！”

　　影望了下奉辛，奉辛从影的眼神里明白了他的话，没再反抗，任由着那些护卫押着他们往宫里走。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此刻在奉辛的脑子里就只有这句话……

　　没走多久，司彦和秦瑜终于赶来了，阻止了明萧一行人的前行。

　　“连皇弟也来了啊，可是对这两人也感了兴趣？”明萧对司彦所说的话虽客气，却总让人觉得藏了许多刀，仿佛稍不留意就会被他夺了命去。

　　司彦莞尔一笑：“皇兄，这两人怕是对你没多大用处吧？他们是我至交与朋友，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了我，你看怎样？”

　　“哈哈哈……”明萧仰头大笑，似司彦刚才的话如笑话一样，“皇弟，我希望你能明白，没有人能从我手里带走任何一个人！”

　　闻言，司彦敛了笑容，眼神犀利而镇静，又一次问道：“若我偏要带走呢？”

　　明萧脸上的笑意在对上司彦眼神的那一刹突然消失了，眼前的司彦，不是昔日那个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司彦，而是与他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扶越太子明萧对立的二王子！

　　“二王子……”影有些急躁起来了，他很清楚明萧是什么样的人，司彦这样与他说话，日后怕是少不了针锋相对了……

　　司彦仍面不改色，一字一句地说道：“皇兄，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我……要……带……走……他们！”

　　明萧双眼直直地盯着司彦，司彦身上那股气势让他不禁紧张了起来，只觉自己以前怎么就忽视了他。他自认为自己是扶越的主宰，可这样一个不惧自己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着实令他惧怕了起来……

　　“皇兄，你就看在我们两个的面子上放了他们吧！”秦瑜也附和道，这事不宜拖太久，因为影显然受伤不轻，再不医治怕是真的会没命。

　　见明萧仍未回答，司彦紧逼道：“眼下正值一统江山的喜庆日子，我想皇兄你也不希望让父王看见我们起冲突吧？”

　　司彦的话起了作用，明萧怒瞪了司彦一眼，终于放弃了，只得故作潇洒地说道：“皇弟，你的勇气可真令皇兄我刮目相看！他日再与你叙叙！”说完，带着护卫愤愤地离去。

　　“二王子，这可如何是好……”影见明萧一行人走了，不禁担忧了起来，这下子明萧跟司彦算是结下梁子了。

　　影在奉辛的搀扶下坐在一石头上，秦瑜帮影查看着伤口，司彦无所谓地说道：“我答应了虞歌一定要保你们安全，怎能不全力以赴？况且，明萧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我看不下去了，这次站出来了倒也让我看清了一件事，那就是，夺位也不是件坏事！”

　　“夺位？”影恍惚地看着司彦，这两兄弟，注定还是要争得你死我活的吗？

　　“司彦，我支持你。我早就说了你该去争取的！”秦瑜则有些兴奋了起来，司彦微微一笑，说道：“还是尽快处理好影的伤口吧，早日离开扶越才安全！”

　　影一边忍受着疼痛一边怔怔地望着远方，暗叹道：这争夺撕杀，究竟要到何时才结束啊！

　　影和奉辛倒是安全了，可司彦府里，明池却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管家和仆人们个个吓得六神无主，这个时候偏主人不在，他们不敢说话，只得看着明池一路叫嚣着冲进内堂，大叫道：“给我仔细地搜！”

　　话一出口，明池带来的那些人便分散开来一间屋一间屋地搜查着。管家见状，堆笑着走了过来：“小王子殿下，不知来府上是为搜寻何物？”

　　“走开！你算什么东西！”明池见是管家，厌烦地推开了他，那管家讨了个没趣，吓得退到了一边。

　　明池在屋里走了几步，看了管家一眼，又走过去问道：“我问你，这府上可有新来的人？”

　　“啊？”管家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明池又冷冷道：“最好给我老实交待，那说不定是南玄来的奸细！”

　　奸细？管家一听吓得脚发软，话堵在嘴里说不出来。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啊，他怎敢乱说？

　　“哼！我就知道有问题，不敢说是吧？待我搜出来就有你们好看的！”明池再一次推开了那可怜的管家，冲出大厅，门外一属下来报：“主人，我们在后堂有发现……”

　　“哦？”明池两眼放光，这下子总算没白来，若是真能抓到奸细，就可以扬眉吐气一番了，也不枉明萧给他的这个任务。
　　想到这，明池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后堂，随属下进了一间屋子。

　　虞歌和子风被带到明池面前，子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睁着惊奇的眼睛看着明池，而虞歌浑身无力，在床上被突然抓起来，头发竟有些凌乱。

　　“就是你们？南玄人？”明池盯着他们问道，子风不禁暗暗叹道：这明萧果然好快的速度！这么快就找来了……

　　虞歌一听明池的话就知道他是为何而来，急忙道：“没错！我是南玄人！你们若是要抓南玄人就带我走吧！”

　　子风听了，虽达到了报复虞歌的目的，可见虞歌在这时还护着自己，心里竟涌起一丝后悔，毕竟是相处了三年的如亲人般的虞歌啊！

　　明池见虞歌这么坦白，眼光落在虞歌身上，走过去伸手抬起虞歌的下颔，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有些虚弱的人。

　　虞歌不明白明池要做什么，睁着一双略微无神的眸子盯着明池，却不知在明池的眼里这眼神竟比任何一个他所见的美女还要灵动，绝望中带着倔强，空洞而凄凉，仿佛万物尽融入了这神奇的眸子里似的。

　　“真是绝色啊！杀了你会不会太可惜了？”明池不禁感慨道，子风再也忍不住地开口道：“不要杀虞歌！”

　　“你又是？”子风的话引起了明池的注意，又转头望着子风。

　　“子风……”虞歌见不妙，急忙拉住了欲上前求明池的子风，冲明池说道：“他只是这府上的一个仆人，不是南玄人！你们要抓人就冲我一个人吧！我可是南玄南宫将军的独子！”

　　虞歌话一出口，子风愣住了：虞歌……竟然说得这么绝，这简直是在自寻死路啊！

　　“哦？既是这样，那就更不能放过你了！”明池却非常满意虞歌的回答，且不管是不是真的，能带回一个人交差也是好事。“来人，将他带走！”

　　毫不迟疑地，明池就下令道，那些属下立刻走了进来，一旁的子风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虞歌被带走，他想叫，想反抗，更想救回虞歌，可理智却告诉他，这样做是不行的！得等司彦他们回来再做商量……

　　待明池一行人离开了屋子，子风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泪水滑落了下来，终于，他吼了出来：“虞歌！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叛国？为什么你要害我们南宫家？”

　　愤怒绝望的呼叫回荡在屋子里，子风声音低了下去，埋下头，又低低地说道：“为什么……你要让我这么有负罪感？”

　　子风不懂，虞歌是南宫家的罪人，是南玄的罪人，可为什么，为什么虞歌还是这么善良？善良到让他这么心痛？连复仇也会背负这么多罪恶感？

　　“子风少爷！”当管家进来的时候，子风已昏死在地上了，他赶忙命人将子风扶起放在床上，打了盆水替子风醒神。可昏昏沉沉的子风仍未清醒，嘴里只是一直叫着：“虞歌……虞歌……”

　　不知过了多久，子风仍是浑浑噩噩的，管家急得连忙差下人去请大夫。待到大夫看完病后，司彦和秦瑜回来了，一见子风这样子，又不见了虞歌，两人一脸的不解。

　　管家赶紧上前报：“禀二王子，虞歌少爷……被四王子带走了……”

　　“怎么回事？”司彦一惊，虞歌被明池带走了？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管家颤声应道：“殿下你和秦瑜王爷刚走，四王子就带人闯了进来，说要抓扶越奸细，虞歌少爷挺身而出，一口咬定自己是南宫将军的独子，所以就……”

　　“真是笨蛋！怎么能这样？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有多危险吗？”司彦急得跺了一下脚，恨不得立刻冲出去要回虞歌。秦瑜知道司彦心里在担心虞歌，可竟然这么冲动，着实不像往常的司彦。

　　“司彦，先别慌，我们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再作打算。”

　　秦瑜提醒道，司彦这才想起子风还昏迷着，只听秦瑜向管家问道：“子风怎么了？”

　　“刚请了大夫来看过了，说是可能昨夜没睡好，心脉紊乱，气血攻心，才一下子失觉了。”管家战战兢兢地答道。

　　司彦终冷静了下来，思索了一下，对秦瑜道：“你就在这照顾子风吧，可不能再出什么差池了，我去明池那边要人。”

　　秦瑜见司彦就要走，忙道：“司彦，可不要冲动，他们毕竟是王兄啊！”

　　“放心，我自有分寸。”司彦这么说着，差了几个随从就往宫里去。

　　秦瑜望着司彦的背影叹了一下，希望这次不要弄出太大的麻烦。眉头不自觉地紧皱了起来，见子风还在呢喃着，就命管家从新打盆凉水来，自己拿着湿巾替子风擦着额头。

　　“虞歌……”子风嘴里仍含糊不清地叫着，渐渐地睁开了眼睛，见秦瑜坐在床前照顾着他，抓着秦瑜的手圆睁着凤眼，似有话想说，但张了张嘴，又咽了下去。

　　秦瑜知道子风是担心虞歌了，忙握住子风的手，劝道：“别担心，司彦已经去了……”

　　子风仍旧闭口不语，对秦瑜的话没了反应，秦瑜并不知道，子风此时的心里，已经历了痛苦，矛盾，挣扎，绝望，直至麻木的复杂过程……

　　不经意间，子风的眼中逐渐凝聚了一些东西，坚定而有力，秦瑜还没来得及看个仔细，子风已闭上了双眼。

　　“秦瑜，我想静静……”

　　子风的语气多了些淡漠，秦瑜以为是子风累了，就没再打扰子风，掩上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