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前戬心同人）裂镜》白夜兰

5、结发初年

　　最终我们还是要成亲了。

　　一路走来，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我换着礼服，看着身边的人，心里却总有些许不安，依然记得在治理弱水时，他与哮天犬被五哥暗算，几乎送命，他不愿再继续活着，三妹杨婵劝他，他不听，我苦苦哀求他，他只是抱歉，可是三日后，他被嫦娥领回——嫦娥劝动了他们，他愿意复生。

　　我心里颇不是滋味……她，就这么重要？谁劝都不听，她劝就听！

　　因着一块月饼我新婚之夜与他赌气，半夜里头脑冷静下来，我的确是因为他而有家不得回，失去了很多，但似乎也的确不该逼他逼的这么紧，左不过就是块月饼罢了，何苦新婚之夜的和人吵架。

　　我走出房门，想要去道个歉，让他回房里休息，明日就是封神之战了，无论如何得让他睡个好觉。

　　府邸与白天的热闹判若两处，夜深了，恭贺的人早就散去，繁华散尽，却有人怅然独立。

　　我看到他站在懂厢房的屋顶上，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某处，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觉他是在看月亮。

　　我一瞬间就联想到嫦娥，只觉心中大怒，但又转念一想，还是压下了怒气，告诉自己自己是来劝人的。

　　此时忽然下起了绵绵的细雨，灌江口常年湿润，中秋时节暑气未消，湿热之感让人难以忍受。而今雨落无声，消弭了闷热，增添了几分清爽。

　　我抬头看那个已经同我拜堂成亲，成为自己丈夫的人，他取出一只箫，置于唇边，悠扬的声音从孔中传出，如同在竹海中穿林打叶一般，在柔婉缠绵的雨中更加凸显其清越，箫声似乎成为了一股能量，操纵着雨点不会打到他的身上，雨帘被割断，朝四周飞溅着，濡湿了他微卷的发丝，我咬了咬唇，一跃而上，对他说：“天色不早了，我们……”

　　我看到了他，月下冷颜，目光漂移，他举头继续望月，目光彷佛是一个身处天涯的游子，在望着归乡的路，我只觉得心中悲哀，不愿意再与他说什么，转身逃也似地离去了。

　　我看着喜房里高烧的红烛，一滴有一滴的蜡泪落下，双眼干涩，心中泛起浓重的苦涩，泛起到面颊上，成为一个无奈至极的苦涩微笑。

　　蜡烛啊，你是体谅我内心苦痛，故而替我留下眼泪吗？

　　我倒在软榻上，只觉得眼前渐渐模糊，大脑却无比清醒，浮起了无数的片段，昔年父母膝下受尽疼爱，到为救他性命，被慈祥的长辈所厌恶，再到我他对嫦娥的痴恋……原本干涩的眼睛又有泪水溢出。

　　从天黑，流到天亮。

　　我疲累的爬起时，天色大亮，他们前去助周武王伐纣，我怔怔的看着湿透了的枕头，呆愣，直到三妹杨婵前来。

　　我冲她勉强笑笑：“等你二哥回来，我再也不和他吵架了。”

　　我与三妹一同在家操持家务，洒扫下厨，我告诉自己而今已经不再是那个任性骄纵的西海公主，而是杨家之妇，应当做为人妻子应当做的事情。

　　我将家里的每一处，每一分每一秒都保持得干干净净，我要让他回来之后住的舒服。

　　三年光阴似箭，妖妇伏诛，暴君自尽，摘星楼塌，新的秩序建立了，天下太平，中原易主，三教势力得到了洗牌重整。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万幸万幸，我不是那城南望穿秋水也望不回归人的少妇，他亦不是那沙场之上空回首的枯骨。

　　他的兄弟们也跟随着回来，我心想：“他们一同出外征战多年，一时间难分难舍也是难免，便由得他们住几日吧，左不过便是我自己辛苦一些罢了。

　　哪些日子我早起晚睡，每夜，在我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之后，锤着发酸发软的腰倒在床上时，杨戬还在同梅山兄弟等人做着长夜之饮，往往要闹到后半夜才算完，完事后他们便留着满桌甚至满地的杯盘狼藉在原处，自顾自回到自己的卧房酣睡，等到我清晨苏醒后再去收拾。

　　说是住个三五天，谁成想一住竟然就是大半年，日日如此，我虽然勤劳肯干，但毕竟也是女儿身，体力较弱，又是打小娇生惯养，还真有些吃不住。

　　可是如果是为了杨戬，为了他高兴，我可以咬牙忍下去，但是——

　　但是杨戬，你真的值得我这么做吗？或者说，杨戬，我这般辛苦的付出，不求你等同的回报，你能否，像我专一于你那般专一于我？

　　我成婚时对你说，我不要过着男尊女卑的生活，我还要当公主，这只是一句戏言了，而今我早已抛却了公主的骄傲，为你洗手做羹汤，可是，在感情上，我们能否平等？

　　我忽然想起来了嫦娥，顿时觉得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觉得压得紧，抬头看到杨戬，他身旁围绕着梅山兄弟与哮天犬，我蹙眉，上前招呼哮天犬过来。

　　我低头问他：“我且问你，战场上这些年，你主人晚上的时候有没有一个人偷偷看过月亮？”

　　他迷瞪着眼：“我主人他……没有吧……”

　　我听得这一句，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没有？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又反问一句：“真的？”

　　“反正我没有看到过……”哮天犬嘟嘟囔囔的说道：“再者说了，我主人想看月亮就光明正大的看呗，为什么要偷偷的看呢？”

　　“你……”我一时语塞，我觉得自己的敲打敲打他，“你最好高清楚，他是你的主人，我也是你的主人，如果你惹我不高兴的话……”

　　我看到他张大嘴的表情，顿觉可爱至极，我硬憋着不笑出来同他打趣道：“你看看别人家是怎么对待狗的吧，你要是不听我话，我就把你……栓起来！”

　　看到他把眼睛睁的大大的，我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谁料这几句玩笑话，又激起了我与杨戬的矛盾。

　　那一天晚上，他没有做长夜之饮，而是早早打发梅山众人与哮天犬去歇息了。

　　我心里高兴，我那极讲兄弟情的夫君终于没有在与他们大醉到夜半，而是愿意施舍给我一个晚上了。

　　他端坐在桌子正前方，手里拿着一本书，似乎聚精会神的阅读，又似乎若有所思，我将自己仔仔细细的洗的干干净净，换上了听心姐姐所赠的雪色衣裙，让长发轻垂身后，显得柔情动人。

　　我走到他身前，含羞带怯：“二爷，天色不早，我们歇息吧。”

　　杨戬沉吟片刻，忽然抬头，开口唤我：“寸心。”

　　他声音柔和，其间却带了几分沙哑，却显得更好听了些，我听他这么叫我，心跳漏了一拍：“怎，怎么？”

　　他似乎是再也压抑不住怒气，强装得温柔被扯破：“你为什么对哮天犬说，你要把他栓起来？”

　　我一愣，脑子有点发蒙，栓起来？回想一番，却是我日间同哮天犬的玩笑话，我有些没反应过来，却见他满目怒意，“他是我的兄弟！”

　　兄弟？兄弟？真是个有情有义的杨二郎！左不过便是言语上惹的他些许不快，便这般凶残的对待与你恩重如山的妻子！

　　我觉得眼泪在眼眶里头打转，可是我硬生生的忍了下去，头有些发晕：“三妹杨婵，天庭封的西岳圣母，虽说她不曾嫁人，但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呆在家里不去封地，像什么样子？”我稳了稳心神，暗骂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三妹呢？我放松口气，说道：“她是妹妹，住也就住了吧，可是你的那些兄弟——梅山兄弟——”近些天来辛苦劳作又被丈夫冷落的悲愤酸楚一涌而上：“说是住上一两日，好，住便住吧，还赖在这里不走了，一住就是大半年！”

　　杨戬上前一步，声音低沉：“他们是我的兄弟！”

　　“有谁这样让兄弟住在家里的？”

　　“杨戬！”他倒是回答的理直气壮。

　　我只觉得自己——悲从中来，怒向胆边生——我揉着自己因着操劳而起了茧子的手，大声叫道：“杨戬你还真是会打算盘啊，啊？你拉着那么一大帮子的人到家里来吃喝拉撒住拿一条龙，你自己陪着他们醉生梦死夜夜狂欢，我呢？我堂堂西海的公主为你放下身段操持家务，你们要长夜之饮，我便只得日日辛苦的准备酒席，你们闹得杯盘狼藉，我就得每日起个大早去收拾……这么长时间吃穿用度洗扫后厨全是我一个人在忙活，你倒好啊，什么都不用做，舒舒服服的喊一声‘兄弟们再留几日’就是了——杨戬我问你啊，凭什么苦活累活我敖寸心干，你杨戬当好人啊？”

　　他一时语塞，只得冲我低声吼道：“你不要这么大声好不好？”

　　苦苦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点，我哪里还刹得住？已经有几滴泪落下，我继续大声说道：“这是我自己家！我想怎么喊就怎么喊！杨戬我告诉你，我是你老婆，我身为妻子侍奉夫君应当，身为嫂子照顾小姑子也应当，若是瑶姬长公主在世，我以儿媳妇的身份孝敬她也是应当——可你那些兄弟，对不起！我和他们非亲非故！我愿意照应他们那是情分，不愿意那才是本分！在这件事情上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冷冷看我，没有说一句话，抱着被褥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伸出双臂抱住自己的肩膀。

　　第二天一早，听说三妹去了西岳华山，而梅山兄弟不放心故地，也离开了灌江口。

　　唯有那个惹出事端的哮天犬还赖着家里不走。

　　我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对不起哮天犬的地方，昔年在乾元山时，杨戬自己上天，为了防止哮天犬尾随，打断了他的腿，还是当时误以为他要抛弃自己的朋友和妹妹的我将他送回太乙真人处，央求太乙真人治好他的腿。

　　可是这只狗儿对我的态度就没有好过，治理弱水时，他故意谎称杨戬对于海鲜的气息过敏，使我悲愤离开，我嫁与杨戬为妻后，他更是从中捣乱，偶尔有时，杨戬与我私下亲密一些，总是被他打搅。

　　我真的很想看在杨戬的份上容忍他，与他和睦相处，可是他未免也闹得太过了，跑到主人面前告主母的黑状，真是令人难以忍受。

　　杨戬恨恨的看着我，问道：“这下你满意了？”

　　我毫不畏惧的直视他，杨戬，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奴仆，我嫁给你不是卖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