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琴歌》苏与望

1、蓬莱故人（1）

　　他又梦见蓬莱一役。
　　那人长身玉立，温润如初。见了他们，语笑嫣然，用的仍是昔时昵称，彷如无间。
　　眼底却藏着冰冷的暗涌，优雅又残忍，一如他赤红的衣。
　　他见那人穿过许多颜色的衣裳，白衣淡雅，杏衣秀致，蓝衣温静，紫衣清贵，却从未着过红衣。
　　红衣如火，红衣如雾，偶一勾唇，便如千万烟花，竟透出几分妩媚妖娆来。
　　原来，那人穿红衣也这般好看。
　　也许长得好的人，穿什么都漂亮。
　　他有些怀念地想。

　　之后便是无可避免的殊死一战。
　　刀光血影，龙战玄黄，天昏地暗，地动山摇。
　　他们厮杀在一起，如藤蔓一般缠绕纠葛，眼底俱是最直白的杀意。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一番惨斗，他终是险胜一筹，却并未杀了那人。
　　他懂那人的恨和痛，也狠不下心杀他。
　　那人跌坐在蓬莱废墟之中，抱着死去的巽芳，神情恍惚，惨白如鬼，衬着赤红衣衫越显悲凉。
　　他收剑入鞘，告诫那人勿再为恶，便与晴雪等人离开了蓬莱。
　　梦境本该到这里就结束了，却见画面一转，天地间一片炙热的红。
　　那人引了九幽冥火点燃整个蓬莱，冲天的火光顷刻吞噬掉那一抹瘦红。
　　“少恭！——”

　　“苏苏，你昨晚没睡好吗？”
　　次日用早饭时，晴雪见屠苏精神不振，眼底还有淡淡的暗影，皱了眉关切地问。
　　“……无事。”
　　他确实没睡好。
　　他从那场梦中惊醒后便再难入睡，所思所想皆是梦境最后，那人抱着巽芳义无反顾地跳入火海的情景。
　　那情景太过真实，令他深深不安。
　　对面兰生挥着筷子不满地抱怨，“晴雪，你不要管那个木头脸了，他能有什么事啊？有事的是我和月言好吗。他整天板着个脸，像谁都欠了他钱似的，这都吓跑多少客人了，真是的！”
　　“兰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月言放下筷子，柔声说，“屠苏三天两头去山上采药，要不然就是去揭侠义榜做任务，我们几个当中数他挣的钱最多，也数他最幸苦。”她望向屠苏，恳切地说，“屠苏，若你觉得身体不适，就在家中好好休息些时日吧，千万不要累坏了。”
　　晴雪也郑重地叮咛，“对，苏苏，如果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说出来，千万不要硬撑啊。”
　　见几人对他如此关怀，屠苏心口微热，表情虽依然冷淡，眼底却浮出点点暖意，“谢谢，我真的没事。”
　　他顿了顿，努力用最平静的声线说，“我想去一趟蓬莱。”
　　“蓬莱？”
　　众人闻言均是一惊。

　　蓬莱一战虽以他们的胜利告终，但回去后大家才发现都无处可归。琴川被少恭搅得一团糟，因了方如沁之事，兰生也不愿呆在那里触景伤情，便同月言商量后变卖了家产地契，打算另寻他处安身立命。
　　陵越本来要屠苏回天墉城做执剑长老，他却告诉陵越经此种种，他已不再适合天墉城清心寡欲的修仙日子。而晴雪对屠苏早生爱恋，已是七情六欲深种，不能胜任灵女一职，被婆婆“赶”出了幽都，她与屠苏均无家可回，便干脆应了兰生，几人又重新走在一起，一路游玩，最后在叫“花柒”的地方安定下来，买了栋房子，以卖药为生，一年下来，日子倒也清淡和乐。
　　只是如默契似的，都避开了与少恭有关的话题。

　　“去蓬莱是想去见少恭吗？也对，中秋就快到了，他一人在蓬莱废墟，实在清冷孤独了些。”晴雪笑盈盈地说，眼底不见丝毫怨恨，仿佛去见的是多年挚友，而非杀人魔头，“我和月言做了月饼，还有一些新发明的糕点，到时候一起拿给少恭——”
　　“啪——”
　　却是兰生将筷子摔在桌上，气冲冲地瞪着晴雪，“干嘛要拿月饼给他？干嘛要去看他？他害得咱们还不够惨吗？我看你们谁也不要管他，让那酒鬼也别老往蓬莱跑，就让他死了算了！”
　　“闭嘴！”屠苏冷冷看他一眼，脸色微变。
　　“你！”兰生气闷地狠狠瞪他，可也拿他没辙，只得拍案而起，愤然而去。
　　晴雪无奈地看着月言追着兰生离开，回头安慰，“苏苏你不要怪兰生，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兰生以前最喜欢最信任的就是少恭了，所以发现被骗后才伤得这么深，这么生气。其实我觉得在兰生心里，并没有他自己想的那样恨少恭。”
　　“我理解他的心境，并不怪他。”
　　“那苏苏，我们什么时候去蓬莱看少恭？”
　　“我自己去就行了，最近店里生意忙，晴雪，你就留下来帮忙吧。我今日就去，只是想确定一件事情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好吧，一切小心。若你在蓬莱遇见了大哥，告诉他有时间过来一下吧，我上次见他都是三个多月前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