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谁为君入画（11.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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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极易生悲，凡事还是先做最坏的打算，才会无论遭遇什么状况都能有所准备。桃城对大石的这句话越发有了体会。那日之后不二就陷入了更加深沉的昏睡，再没有醒来过。没有人知道不二和手塚那天说了什么话，将不二托付给了大石，手塚因“天目”之事重新游走于宫廷和城中。
“这些就是最近一个月以来所有现过异象记录的卷宗。我已经看过一遍，距离洛阳城比较近的就是这三桩。”忍足将最上面的三本取下来放在手塚眼前。“没想到短短一月之内各府州就能积攒这么多的异象记录，可是费了我不少功夫啊，花了三天才看完。……这其中多半都是人祸或是少见的天象，也有些是福瑞之兆的，我就没放在考虑范围内。有可疑之处的是这些，只有这三桩记录绝非一般，且在我看来，福祸难断。”
手塚一目十行，合上最后一册如有所思。这三本卷宗第一卷记录的是某山中小村落不知何时化为湖泊，近月才被人发现，但官府派人潜水去探寻，却一无所获，人与物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其二是洛阳城外的某座山上数日前忽然落雷，雷击像雨点一般密集，吓得山脚下的人不敢在屋中停留，准备了灭火的家伙，纷纷观望，然而直到第二日也未见山中起火，甚至没有留下树木或鸟兽被雷击的迹象；其三是有人称夜晚在洛河看到神兽蛟龙，原本被人一笑置之，然而那人第二日竟然带了仿佛龙鳞一般的青色鳞片回来为证，之后就有人陆续传说在那河岸边能捡到价值连城的宝贝。
忍足：“怎么样，你以为如何？”
手塚点了点头指着其中一册还没有所表示，就被门外驻足已久的人抢先问道：“这位莫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天机君子’？”
手塚同忍足一齐起身，忍足迎客，手塚行礼。
“七公主怎么独个儿来了？看我这东宫的侍卫也不通传一声，实在失礼。”
女子面罩半纱，身着浅蓝色南海异族服饰，颈上一件十分奇特的饰物，中嵌一枚鸽卵大小的黑色宝石，很是醒目。手塚对于对方的恭维只做了个谦逊的样子，便退到了忍足身侧。
“还请太子爷恕我失礼才是，曼娜尔方才正在院子里闲逛，正巧看到这位公子穿过御花园，虽然是匆匆一瞥，却觉得与传闻中的‘天机君子’当是同一人……”极好看的杏眸挑起，手塚淡淡点头，算是应承了，曼娜尔继续道：“我可是很早就想一睹二位的风采，于是就尾随而来了——方才侍卫要通传，也是曼娜尔害怕打扰了二位商量要事，所以自作主张地拦下了。”七公主做个姿态“赔礼”，忍足自是客套一番：“七公主多礼了，公主的美名在中原也是如雷贯耳，我二人幸得美人儿抬爱。公主猜得没错，这位就是我父皇钦点的大长公子，也是天机君子——手塚国光。”
曼娜尔一边向手塚盈盈一拜，一边光明正大地打量，一双明眸的确是楚楚动人，配上眼尾下方一粒小巧的朱砂痣，当得上“明艳”二字。忍足一闪神，手塚已经给曼娜尔还过礼。举国上下都知道天机君子唯一没受到上苍眷顾的就是不能说话这一点，曼娜尔也识趣，转而说道：“不知二位在查什么，方便让我也看看么？”
忍足客气道：“公主请坐，手塚也坐吧。这位七公主可不像咱们这皇宫内苑的公主们，还是不要拘礼，大家都自在。”忍足递个眼色，这话与其说是给手塚听，不如说是给曼娜尔听的，曼娜尔笑笑道：“没错，本姑娘可是自诩江湖人士，更不受你们中原‘男女授受不亲’的管束，二位大可不必把我当女子看待。”玩笑话当然是玩笑听，三人皆是笑笑。
忍足差人来加了副茶具，给曼娜尔倒了茶，见她盯着卷宗很有兴趣的样子，便随手拿了一册递给她：“公主好奇不妨打开看看，这些都是广罗来的奇闻异象，也不知是真是假。我二人正无头绪，索性浏览一番，希望能从中找出点线索。”
曼娜尔也不客气，接过卷宗就翻起来，边道：“果真是为那宝珠失窃之事吧？昨天听我父王说到此事，我还不大相信呢。看来把宝物寄存在这深宫之中，也未必就万无一失啊。”
忍足微微一愣，身为太子的他还甚少见到这种款式的，连这一点都和那个人有相似。忍足笑道：“七公主果真不同凡响，其实皇宫确实不如外界想象中那么好，也没有多么森严。”曼娜尔仿佛对自己方才的出言不逊没感知一般，点点头，从卷宗里抬眼看过来，忍足却是了然，这人跟那人都一样，打从心底里就看不上皇宫内苑。“说穿了，咱们这些个绿瓦朱墙，不比寻常人家的黑瓦泥墙坚固到哪里去。——也的确是没什么了不起的。”
曼娜尔微微一笑，可算谦虚了一下：“太子殿下这话可就说重了，曼娜尔可不敢如此作想啊。——不知二位可查到什么线索了？说实话，这次宝珠失窃对我们南海诸族可当真是件大事……若是有小女子帮的上忙的地方，还请二位尽管开口。”
“这……哪好意思劳驾七公主呢。”
“太子殿下，不会也像那些世俗人一般，只当天下都是你们男人的事吧？”
“岂敢岂敢。上次在五安巷遇袭时，本宫已经见识过公主的身手了，绝对称得上高手——女中豪杰。”忍足竖起拇指，诚恳又不失幽默。
“让殿下见笑了，那日的小贼实在不足挂齿。”曼娜尔和颜悦色，眼角眉梢都是傲气。忍足不禁疑惑，手塚给他添了茶水，他才会意，不紧不慢地道：“虽然是小毛贼，不过公主临危不乱，反应敏锐，可见平日里便勤加操练着，贵为公主还能如此，本宫自是佩服。”
两人客套几句，忍足便引上正题了：“既然公主愿意帮我二人，本宫有个疑惑还当真想请教一二——不知公主所言，这颗珠子对南海诸族‘是件大事’、究竟是何等大事，其中内情，可方便透露？说不定是条线索。”
本以为不好问出什么来，没成想对方居然答得畅快：“其实也没什么，本宫可以如实回答。不过我对断案这种事向来感兴趣，如果太子殿下能答应将案子进展随时告知我，我就更乐得帮忙了。”忍足迅速看了手塚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笑道：“这个自然，原本急着追回宝珠，也主要是因为咱们已经答应让石塘王将天目借回南海去的么。”
曼娜尔笑着点头，随即拿起另一本卷宗翻开娓娓道来：“实不相瞒，我南海大小岛屿一百三十余座，虽是诚心归顺当今朝廷，也对祖皇帝真心拜服，但实际里我南海的昌亡却不能仰仗朝廷……二位可知原由？”
三个地位尊贵又敏感的人聚在厅内议事，虽然忍足已经屏退了婢女侍从一干，但还是忍不住为这位公主的“大胆言辞”而惊叹——这等在他人的地盘上还能完全不顾忌对方强权的人可真是世间少有，更何况还是属国的公主。旁坐的手塚以指沾水在桌上写下一个“海”字，忍足看一眼便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公主虽然说得恣意，不过确是大实话。”曼娜尔望着手塚点点头：“天机君子果真‘一字千金’，看来坊间流传也不尽是些名过其实的。”
手塚颔首——过奖。
曼娜尔笑笑：“正如二位所想，咱们虽然物产富饶，百姓也算衣食无忧，但是却必须视海如神。父王和我们王族所住的娲琉岛上设有‘海神使’一职，据称可以直接聆听到海神的神谕。整个王宫，岛上臣民，特别是我父王，对海神使都是深信不疑的。况且两个月前，海上的确现出了些不好的征兆，神使在神殿内通祷了十多天，带出的神谕就是——今年海神大祭，需以‘天目’奉供。”
“怎会有如此奇怪的神谕，居然还指明非‘天目’不可？”
“是啊，不仅是你们感到奇怪，举国臣子都莫名不已。但神使已是高龄，传达神谕大半辈子，从未出现过差错，在岛上威望几乎不亚于我父王……”曼娜尔罕见的皱起眉。两人心下了然，顺势又聊了些，曼娜尔看看天色差不多了，便起身要走，忍足亲自相送。
“多谢公主相助，日后恐怕也有劳烦。”
“哪里，太子殿下请留步，咱们来日方长——无需客套。”曼娜尔眼角带笑，忍足却总觉得这话的语气揶揄大过于示好，不由一怔。与其对视又将那话里“揶揄嘲弄”的比例落了个十成十。他佯装不懂：“哦？怎么公主这话，听在耳里似是有些弦外之音呢？”
曼娜尔只是一笑，下了台阶，又回头，恰巧把忍足的表情尽收眼底。她抬手以中指轻拂过眼底泪痣，仿佛已经看穿他万般心思，“你们中原不是讲究‘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吗？我父王自打收到一幅画像，对你我这门亲事便胸有成竹了。想必殿下必定知晓画中美人是何方人士？——相信我们会很有机会‘互相了解’的，所以说别急……呵呵，别着急……”
“……”
忍足缓过神来，手塚已经站在身旁不知多久了。他甩甩头苦笑，回殿里去了，手塚望一眼早已空无一人的方向。
“茶都凉了。”见手塚坐了，忍足放下茶杯，招人去把茶换了，紧接着就问道：“方才她说的那些，你觉得有多少可信？”
手塚看他一眼，忍足端着茶杯吹动茶碗里一波一波的涟漪，差点又晃了神儿。手塚丢了一册卷宗在他眼前，忍足一愣，再看对方，更觉自己掩耳盗铃。他无奈道：“其实我有时候觉得，你不说话比能说话更可怕——但是现在这种时候，就宁愿你别说话。”
手塚看了他良久，落了落眼皮就算是明白，忍足一笑竟觉得有些不爽快了。
“手塚，我是真的不想与你为敌……希望，也别有那么一天罢。”拿起手塚的茶杯跟喝酒时候那么碰一下再递给他，对方颇有点嫌弃地瞅过来，不过末了还是接了，两人默契一笑，真跟喝酒似的那么一饮而尽。
忍足：“总觉得曼娜尔的话漏洞百出，我觉得可信度不高。”
——“五成。”手塚伸了下手。
忍足：“哦？那还比我感觉的多点呢。按她所说他们此番借天目是要送去‘奉供’，可是石塘王却说多则一年半载便能归还，这不就是矛盾之处？”
手塚却摇头。
原来所谓给海神的“奉供”就跟中原的祭祀差不多，只是摆上贡品一些时日罢了。据手塚所知，海神祭的“奉供”期也就是三个月，“收祭”、也就是海神祭结束的游巡一过，贡品就可以物归原主。加上从南海到中原这一路上所需的时日，可不就是一年半载。
虽然弄明白了这一点，但忍足还是觉得曼娜尔并没有什么诚意帮助他们破案：“你觉不觉得，她好像不是很在意天目能不能追回来，被谁盗走，反而是很在意我们在注意哪些东西？我怀疑这几桩案子背后有她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儿。”
手塚自然也注意到，只是一般的“感兴趣”可不会像她那样一卷一卷都看过来。他指了指方才丢到忍足跟前的那一卷，忍足翻看，挑了挑眉。
“难道说这个七公主……是人鱼来的？”手塚眉梢一跳，忍足哈哈大笑道：“你别总这么严肃么……”
……
TBC……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谁为君入画（11.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