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谁为君入画（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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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另一头，手塚二人很快便来到灵长寺外。这时节正是寺中香客络绎不绝之时，忍足与手塚同住持慧空大师照过面后，老和尚便忙活别的事去了，言谈间毫无丢了宝物的紧张或惶恐感。这便是所谓的四大皆空了吧，两人心生出些好感，双手合十与慧空施了礼，便自行往寺内最深处的双塔走去。
想这灵长寺作为国寺，自然与普通庙宇不能相提并论，寺中收藏之物也自是国宝级别，因此有御林军常年把守，一般的江湖宵小是不敢进来行偷盗之事的才对。而这灵长寺中藏有宝物的地方就是这伏魔塔与千佛塔了。双塔都为八角七层建筑，只不过千佛塔供奉的是国寺至宝舍利子，其他奉藏的宝物也都是些真正的价值连城的物件，类于出于名家之手举世无双的佛像，古董、古字画，甚至有上古神琴电母，传说中的吉光毛裘，补天石，龟宝、泣珠等。而相反的，镇魔塔多封藏邪物，如赤目邪佛像，妖刀新亭侯，见血封喉的寒月刃，还有据说“取之必病，弃之则安”的伍子胥剑。这一次国寺所丢的偏偏就是镇藏在伏魔塔中的另一把妖刀——祖皇帝当年征战天下时所使，传说饮血能狂笑发声的龙濩七星。
古今关于妖刀的传说多有相近，无非是嗜血，克主，血污之气太重逢落处必有血光之灾，惑主失心使杀人成狂等。祖皇帝当年一刀在手横扫天下，帅千军万马履六合，制四夷，八方威吓，作为英雄象征自然风光无限。然而当天下大定之时，这把声名显赫的妖刀就回归了杀戮不祥的本来面貌，迎接它的便也只能是封存之命运。要知道这把龙濩七星在民间一直有“出窍必饮千人血”的说法，本就是一柄被秘密封印的上古神器。至今祖皇帝于漠北地宫请刀的故事仍是家喻户晓的传说之一。
遥想当年祖皇帝立朝，为安定民心，特意举行了天下人皆知的封刀礼祭。制作桃木刀棺，并将原本刀身上嵌着的七枚血凝珠换做七颗南海宝珠，并命全国的得道高僧围绕刀棺打坐念经七七四十九天，方才封棺请入伏魔塔中。朝廷内外都知道这把刀对于当朝百姓来说意义非同小可，若是今次妖刀丢失一事传出去，必然引发民心动荡，也难怪皇帝只信得过自己的儿子了。忍足与手塚登上伏魔塔第七层，塔中除了知情的十几御林军和统帅宍户，再无他人。
丢失宝物时的情形二人都已听寺内守塔僧人和宍户分别讲述过，基本没什么出入。那日御林军如常在塔周围巡逻站岗，这守塔小沙弥智悟也如常入塔中洒扫，由一名御林军陪同。然而打开第七重塔时，小沙弥和那名御林军人都觉有风从耳旁过，两人都有些害怕便心生疑惑。由于祭天之日临近，众人都不敢疏忽大意，那名御林军便请了统领宍户登塔。三人在塔内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也没发现有哪处漏了风，最后还是智悟小僧指出分别供奉在八个角的宝物少了一件——便是那妖刀龙濩七星了。
御林军统领宍户：“下官当时看到那宝刀连同刀棺一起消失就觉得事有蹊跷。龙濩七星我见过多次，刀棺连刀足有三十斤重，况且刀身还长。这伏魔塔内外连塔顶都有御林军把守着，那窃贼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抱着刀棺逃出此处。于是我就命人将塔内外上下七层团团围住，卑职可以保证从昨天傍晚发现宝物丢失到现在，绝对没有人从这塔中出去过。可奇怪的就是，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出个蛛丝马迹。”
忍足示意宍户抬起头说话：“宍户统领的本事本宫信得过，你做的很好。本宫也认为那小贼应该还在塔内，手塚，你说呢？”手塚点个头，两人围着塔内查看了一周也未看出什么不妥之处。手塚沉眉思索片刻，忽然走到正北面的窗前，一把将窗户推开。这个方位外面正靠着洛雉山，山上草木茂盛，在这时节已然一片绿意。
“奇怪，这窗为何能如此轻易就打开了？”既然是封藏重要宝物的塔顶，自然八扇窗户都是落了锁的，而且还是窗栓与铜锁的双重设置，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忍足和宍户分别向不同方向，试图打开另外两扇窗，然而全都被锁得严严实实，苍蝇也飞不进来才对。几个御林军又把其他窗户全试了一遍，最后发现只有这一扇窗落锁处是松的。
“手塚，你有何发现？”手塚将窗子重新阖起来，伸出一指拨弄一下锁鼻，就见那锁鼻处已被人锯断。而上下的窗栓也已经断了，只是被人按照落栓的样子分别粘在了窗棱的上下两头和两个内侧，这障眼法做的非常细致，不动手推窗根本发现不了。宍户皱紧眉头：“难道那贼人从这窗户跑走的？殿下，属下这就派人去追！”忍足觉得有哪里不协调，还在思索，手塚抬手示意宍户稍安勿躁。他再次推开窗，示意两人向外看去。忍足一眼就明白了，眯着眼笑了笑。窗外便是洛雉山绝壁高崖，只有这个方位的塔檐处没有御林军把守着，也就意味着有攀岩高手可以攀山从崖壁之上借助绳索从高处下到这塔顶。
“嗯，看来老头担心的妖怪作祟是可以排除的了。”攀岩厉害的人虽不多见但也并不少见，这锁鼻和木栓也是由普通的锯条锯断的，若是妖怪作祟就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了。忍足收起扇子一笑，道：“手塚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居然一进来就知道问题出在这扇窗子啊。”手塚没理他，后又望向塔顶。宍户望望忍足，又望望手塚，完全没明白两人的意思。“手塚公子，还有什么发现？真的不用派人去追……”见太子冲他摇头笑，宍户紧了紧眉头退开不再说话了。
手塚仍在仰望，这八角塔的塔顶多有层叠以渐渐收势围拢塔尖，但这座伏魔塔却因为藏了诸多了不得的邪物，因而几层收折也都用椽木和红砖封死了——也就是说，这塔顶的空间绝无可藏人之处。手塚又走去打开了西北面的窗户，百丈开外的千佛塔就依附在峭壁另一边。手塚和忍足换过眼神，彼此默契都联想到早年一些传闻和典故，两人心照不宣。宍户从旁询问：“太子殿下，可否明示属下，下一步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寻回宝物？”
忍足拍拍他的肩笑道：“宍户统领，宝物并未丢失，你且稍安勿躁。这次未酿成大祸，也亏得你们这些武将粗心大意，不然你若早发现这窗子的玄机，带人从这窗户往外巡山找线索去，可就真正提供给那小贼逃跑的方式了。”宍户抬起头一脸莫名，忍足笑笑，随即派了人去请慧空住持。等人的空档手塚与忍足带着御林军便下了顶层，一路来到入塔第一层。见宍户仍是一脸疑惑，忍足便笑着跟他解释道：“宍户统领，你是不是以为那窃贼乃是随着守塔的小沙弥和你那名下属趁开锁推门之际一起入得塔内，所以他们当时才会感觉有股阴风从身旁而过的？”
宍户老老实实地点个头，如果不是那贼人从窗子逃跑，又何必还要将窗栓粘回去做出个未被破坏的样子呢？宍户百思不得其解。忍足笑笑拍拍他：“实则正好相反。”宍户满脸惊诧，正要道出疑惑，住持慧空也匆匆赶到了。于是忍足将他们将所发现的线索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并说出手塚与他的推测。
“那小贼的确是从洛雉山峭壁而来，破坏了锁窗的栓锁进入塔中，用障眼法做的措施不过是为了一时的瞒天过海，后又趁有人开锁推门时迅速出了塔顶下到此处了。”
“可他是如何出去的呢？每层塔门都有锁而且御林军也在塔外守着，卑职不认为他能抱着东西逃过我御林军几十双眼！”宍户稍显激动，生怕忍足误会他玩忽职守或是督军不力，于是忍足安抚道：“统领莫急，本宫只说那小贼来了这里，可没说他从这里出去的。你且待慧空住持为你指点迷津罢。”慧空住持也有些慌恐，猜想莫不是太子爷以为他监守自盗？于是眉头深锁，下意识地望向手塚，见手塚点个头又望向西北方向，慧空脑中电光一闪，又看向太子，见太子正抿着嘴笑，眉头又皱得更紧了。
忍足便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儿：“那贼人从窗户进来，又将窗户弄回原本的模样，正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抱着三十斤重的刀棺原路折返，所以趁着洒扫小僧进来时，避过二人视线从七层一路逃下来。也就是说，宍户统领上去察看之时，那小贼已经躲在了底层。恐怕那小贼本意是当你发现宝物消失自然就会带着御林军四处去搜，到时他便可趁乱借机从底层安安稳稳地逃脱了。”
宍户这时才恍然大悟，惊道：“原来如此！可惜他没想到，下官不仅没有将御林军分散派出去四处搜寻，反而把塔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因此无法逃脱，所以现在还在这塔内！”
手塚与忍足点头：“正是如此。”
“可是，属下也亲自将塔内七层重重搜索了一遍，并未发现可疑之处啊……这塔底也不见能藏身容人之处……”忍足一指对面，慧空住持撸一把花白胡子，沉吟片刻才道：“太子，手塚大人，这一秘密，除非佛祖鬼怪，就只有圣上，与老僧二人知道……两位……是机缘巧合还是？”忍足哈哈一笑，一扇子抵上手塚道：“大师啊，你老都说了除非佛祖、鬼怪，咱们这位‘天机君子’即便不是佛祖，难道还不比鬼怪等级高出几许么？”手塚瞥了他一眼，一个废话少说的眼神送过去，忍足便无奈继续道：“其实很简单就能推出了，其一，这塔守卫森严，塔顶又从内封得厚实，从上方不可能破顶而出，周围又有御林军守卫，也就是八方都无法逃窜。而寻着原路返回这一点，只要想想那三十斤重的刀棺和刀，就不可能实现了。这么陡峭的岩壁，背着个三十斤重的什么都难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因为除了塔顶，其他每层仍有御林军守卫着，只要稍微听到响动就会被发现了。所以归根结底，那小贼只有‘向下’这一条出路而已。”慧空与众人都点点头：“有道理，确实如此。”
于是忍足又说：“这灵长寺乃是我那老爹立朝后才建立的，原本只是一片荒无人烟之地，但是我那老爹却在这里生擒了前朝的昏帝。想那昏帝死到临头却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来究竟是何道理？理由很简单，因为他那皇宫里能通向外面的路只有这一条罢了。而那‘路’必须具备怎样的条件才能避开众人耳目呢？”忍足抿唇笑，话已至此，其他的不用说众人也可以自己推断了。是人就不可能用飞的，就更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走大路而来。
“难道是地道？”宍户终于找到了门道。
想那前朝皇帝必然是料到迟早有一天会用到一条能通往外界的密道，而既然是密道总不能建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吧，只能是人越少越好的地方。而当今圣上在此手刃了前朝昏帝，为了重新隐藏起这一密道，同时也是作为平息镇压半生杀戮血气，便在此建了这灵长寺。现在，那条密道的出口一截便连着这寺内双塔。
老住持摇头叹气：“太子殿下与手塚公子实乃真神人也，当年事知道的人便不多，恐怕你二位也是从传说中拼拼凑凑才得出这个结论的吧。可是你二位又是如何猜到那密道就在这双塔之下呢？”
“这个嘛，确实是猜测的成份较多了。其一，是这双塔所在方位，既不符合庙宇内镇塔的一般习惯，双塔依山而建也不符合风水学的要求。其二，作为双塔，又是一奉佛，一镇魔的双塔，所谓正邪不两立，大师难道不觉得这一正一邪靠的太近了吗？”忍足望一眼手塚，方才在塔顶手塚开窗让他看那千佛塔的目的就在于此，两人相□□个头。老住持长叹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心中已有数。虽说密道之事本是机密，但如今龙濩七星若追不回他也免不了受责罚，既然秘密已经守不住了，那也没办法了。他摒退小沙弥，御林军这边也只留下了统领宍户，塔门便从内锁上了。
慧空请宍户围绕塔心正中那块儿地砖跑三圈，宍户虽然狐疑却也照做了。刚跑完第三圈，中心那块儿地砖便凹陷了寸许，几人上前一看，就见凹陷下去的地缝处有一机关，将那机关推入前面的凹槽，旁边的两块儿地砖便自动打开来，露出了通向密道的阶梯。一切都如所料，三人留下住持守在密道口，便下了阶梯，宍户用火折子将壁上的油灯点亮，几人直走到了对面的千佛塔下，才看到抱着刀棺呼呼大睡的小贼。
三人一愣，忍足和手塚都觉好笑，宍户却是眉毛一竖，直接拎着小贼的领子把人提了起来。
“……嗯？谁啊？居然敢吵小爷睡觉……”待看清了那小贼的面目后，手塚又是一怔，忍足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就是你这小贼，总算逮到你了！居然敢入国寺盗宝，好大的胆子！走，我直接送你去刑部！”那小贼被宍户一番厉声呵斥给弄醒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小贼忽然做出个苦脸，大喊道：“哇，鬼啊！！地道里有鬼啊！！！”这下反倒是宍户被吓了一跳，这一吓手一松，那小贼便冲开几人往反方向跑了。宍户自然要追，跑了几步那小贼突然把刀棺往回扔了过来，正砸在宍户身上，然后继续转身跑。忍足急忙一个飞身上前，还顺道在小贼肩上借了个力，落脚一翻身，堵住了他的去路。小贼一看，一边揉着肩膀一边理直气壮地喊道：“我都把东西还给你们了，干嘛不让我走！那里面根本没有我要找的东西，我也是被骗的！我都在这鬼地方被困了一天一夜了，我娘该担心了，你不要与我纠缠不休了听到没！快给小爷让开！”忍足被这一番连珠炮惹得哭笑不得，还没见过比某人更不讲理的呢，这可真新奇了。他堵住小贼的去路，问手塚：“哎，没想到还是个小孩子，比你那掌上明珠大不了两岁诶。怎么办？送去刑部的话可能会死哦，你知道真田那老家伙可是六亲不认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谁为君入画（8.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