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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奇耻大辱 ...

  •   一个月之后,八百里加急战报传入金陵。
      靖边军陷于沙漠之中,主帅沐清被魏国生擒。魏国在大胜之后,却发来国书求和,言辞客气,言明刺杀靖王一事非魏国所为,魏国不愿生灵涂炭,且愿意交还主帅沐清,望两国就此缔结停战协议。
      渝国朝堂之上,主战主和意见不一。
      萧倬言未置一词,任何时候,他都不能在明面上反对陛下的意思,他必须与陛下始终保持一致。
      未央宫中,萧倬云与萧倬言君臣独对时,萧倬言恳求道:“陛下,魏国既已求和,不宜再战。”
      萧倬云淡淡道:“如你所料,第一仗,是朕输了!”
      “血罗刹并不好对付,我们已经折损了大半靖边军和主帅沐清,魏国既已放低姿态,此刻我们不宜再掀战火。”
      萧倬云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朕很没用?朕不肯听你的,方有此报?”
      萧倬言即刻屈膝跪下:“微臣不敢!”
      萧倬云一瘸一拐走到他跟前,淡淡道:“你不是一直称病什么都不肯管么?此番反倒热心起来呢?”
      萧倬言膝行一步,郑重道:“陛下!此战凶险,不宜冒进。”
      萧倬云冷冷道:“凶险?你是觉得大渝除了你,无人能领兵?还是觉得朕离了你什么都做不成?”
      萧倬言叩首道:“微臣没有这个意思!陛下如若坚持要攻打魏国,微臣愿意领军出征。”
      萧倬云冷冷道:“晚了!你既不愿,朕不想勉强你!渝国……还没有到非你不可的地步!”你既不愿援手,又何必假惺惺要挂帅?

      靖王府。
      燕十三道:“碰了一鼻子灰?我就说过,你去劝只会火上浇油。”
      萧倬言道:“名不正言不顺,魏国胜中求和,渝国再战就不仁不义了,有什么办法能打消陛下与魏国一战的念头?”
      “你的那位陛下满心想着,在没有你的情况下能一统天下,你说他会不会听你劝?”
      萧倬言侧头低咳一声:“燕十三,你越来越放肆了,渝国有难,你我岂能坐视不理?”
      见他越咳越厉害,燕十三本想替他拍拍背、顺顺气,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萧倬言是谁,他就算再伤病交加,又岂会容许他人同情?燕十三最终递给他一杯温热的茶水给他:“为什么不能?你如今无官无职,陛下巴不得你什么都别掺和、好好在府里养病,你又何必去惹陛下不快?”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坐视前方战事陷入危局。”
      “你如今一身伤一身病,又不是假的,你不好好养着,难道还真的准备再上前线?”
      萧倬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单手扶住左肩,低头忍了一会儿,左手一直疼得使不上劲,又身中剧毒,他如今也的确跟废物差不多,不过,两军对阵,靠的不是蛮力而是脑子。

      第二日,萧倬云当庭拒绝了魏国的求和,命十万曜焰军开拔驰援,以韩烈为帅。
      韩烈临行前想去拜别靖王,但又怕此事传出去,让陛下对靖王殿下更加猜忌,想暗中拜访,又怕靖王府中有陛下的暗桩,以靖王殿下的心性,怕是即便知道府中被陛下监视着,也不会拔掉陛下的眼线。
      韩烈思前想后,最终只约了燕十三茶楼小聚,临时之前问计于曜焰前军师总不为过吧。
      燕十三想了半天,也只能嘱咐韩烈保重,“遇事多听听卫老夫子的意见,撞上血罗刹不必急功近利、万事留个后手,保全大军。”
      韩烈问:“军师觉得我该不该去看看殿下?”
      燕十三看他半晌:“你的情谊我懂,殿下也懂,你如果真为殿下好,就别见了吧。”
      “殿下是真的病了么?”还是称病避出朝堂?
      “掖庭之中身受重刑,金陵城外惨遭刺杀,殿下的身子素来不好,左肩的伤也从未好过,他如今是真病了还是称病,别人不知你还不知道吗?”
      韩烈道:“我不敢私下探病,殿下在朝堂之上又进退有度,一丝一毫都看不出伤病的模样,是我糊涂了。”
      燕十三道:“他的伤若到了你们都能一眼看出的时候,怕就离死不远了。”
      “你胡说什么!”韩烈微怒,有你这么咒人的么?
      “我也不知道,他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若不是病得厉害,他不会在我面前露出疲惫的样子,但如今他却常常精神不济。”

      三个月后,曜焰军兵败沙丘平台。
      混战之中,韩烈被魏国主帅血罗刹叶回一枪挑下马,卷入魏军战阵,不知所踪。幸亏军师卫铮见机得快,亲自指挥,方才保住曜焰军大部分兵力,不致惨败。
      消息传回金陵,举国震惊。渝国遭遇了开国以来最严重的两次羞辱,两任主帅被生擒,常胜军曜焰军阴沟里翻船,于军方而言是奇耻大辱,一时抬不起头来。
      魏国发来国书,这回口气强硬,大骂渝国皇帝“妄自尊大、侵人国土,以致生灵涂炭、百姓流离。魏国十万雄师将以血肉之躯戍边驻防,死战到底。魏国男儿上至八旬老翁下至十岁稚子都愿上阵杀敌、驱逐仇寇。渝军若还敢来犯,定让三军有去无回。”
      魏国国书着实打了萧倬云一记响亮的耳光。举朝沸腾,萧倬云几乎下不来台。
      对外侵人国土,两度战败;对内不敢启用靖王,致使军方主帅先后被擒。满朝文武虽不说什么,但大都会想,陛下野心太大、刚愎自用,又不肯启用靖王致使惨败。
      朝堂之上,靖王萧倬言一反之前的反战态度,对魏国来使措辞强硬,当庭向皇帝请战灭魏。他比谁都明白,这种时候,渝国君臣若不能一心,萧倬云就会成为天下的笑柄。这一次的战火只能由他挑起来,不能再让陛下出头。

      萧倬云决定再战。
      渝国迅速集结全国兵力,誓与魏国死战到底。靖边军残部、曜焰军、长平军,三军合一。
      但在金殿之上,关于主帅的人选,各方意见不一。三朝老将韩毅和靖王萧倬言更是当庭掐了起来,互不相让。
      韩毅说话十分不客气:“靖王殿下既已称病多时,身体不适,此刻不宜领兵出战。”
      若论嚣张,萧倬言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因此,萧倬言比他更不客气道:“韩将军年纪大了,要是胜得过本王手中银枪,本王就将主帅之位拱手相让。如果打不过,就不必丢人现眼了。”
      韩毅被他噎得一愣,霎时觉得当年的萧倬言又回来了,这死小子依旧这么窜。韩毅憋了一口气,试图与他理论:“论熟悉程度,靖边军、长平军都是本帅带过的兵。”
      萧倬言冷笑:“韩将军带过的靖边军不过尔尔,如今已是残兵败将,曜焰、长平本是一家,本王为主帅比韩将军更加合适!”
      韩毅又道:“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既然韩烈被生擒,当然由我这个做父亲的救他回来。”
      萧倬言一步上前:“你也说你儿子被生擒了,既然儿子不行,父亲就更不行了!”
      “你!”韩毅几乎要被他气得吐血,怒道:“萧倬言!你以为渝国就你一个人会打仗么?”
      萧倬言寸步不让:“至少比韩将军会打仗!”
      “好了!都别吵了!”萧倬云眼见二人越吵越不像话,当庭道:“朕命韩毅为三军主帅!……这回,委屈靖王,给韩将军做个副手。”
      萧倬言急了:“陛下!”
      “朕意已决,你们都不必再说了。”

      甘泉殿中,皇帝独自召见萧倬言,再三温言安抚,可这回萧倬言怎么也不肯妥协。
      萧倬言道:“韩烈与沐清跟随微臣多年,二人均非善与之辈。血罗刹能设计生擒二人,实在令微臣太过意外,他不好对付。韩帅作战保守,有些方面尚且不如韩烈。血罗刹能生擒韩烈与沐清,就能把韩毅带到沟里去。”
      萧倬云笑道:“你就那么看不起韩老帅?不是还有你吗,你总不会眼睁睁看着韩毅上当。”
      萧倬言急道:“陛下也曾行军打仗,该比微臣更明白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让微臣与韩帅同去,比韩帅一人去更糟糕。到时候意见相左,您让三军将士听谁的?”
      萧倬云深深看他一眼,挑明言道:“让韩毅为帅,朕也是思虑再三。你该明白,韩毅并非眷念权位之人,当年他肯将帅印想让,今日却非夺不可,你可曾想过他是为了什么?”
      萧倬言哑然,他心中其实再明白不过,韩毅是为了他好。
      如今战事紧迫,陛下再将三军托付于他,如若他得胜归来呢?陛下赏无可赏,难道真的要以江山相酬?即便陛下依旧信任他,难保追随陛下的人不会觉得寝食难安。即便他肯退让,他手下的将领们还能看着他再受委屈么?
      但只要韩毅能号令三军、压他一头,等战事结束,他就能做回他的逍遥闲王,不会再有人时刻提醒皇帝他有篡权夺位的能力,起码军方有韩毅能制衡于他。若他真的并无反意,韩毅将会是能够保护他的最好屏障。
      “他抢你帅印,并非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你。”萧倬云语带深意。
      萧倬言心中感激韩毅,但依旧坚持道:“二十万大军与魏国决战,此事容不得隐患。若是大渝兵败,就算微臣能明哲保身又有何意义?身为渝国战将为了保护自己的将来,而畏首畏尾,如何对得起陛下、对得起大渝,对得起九泉之下死去的将士们?”还有一句话,萧倬言未曾说出来,已经过去半年多了,他身中剧毒本就活不长,又何须考虑将来?他日他暴病身亡,渝国隐患迎刃而解,根本无需再刻意找人制衡。

      萧倬云明白,靖王的倔脾气上来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叹道:“帅印已授,你想让朕怎么办?”
      萧倬言认真道:“陛下还信微臣么?”
      “信!”
      “那微臣要陛下一道圣旨,关键时刻,容微臣夺了韩帅的兵权!”
      萧倬云迟疑一下:“圣旨朕可以给你,但朕希望,你永远也别用到它。你既已淡出朝堂,就别再走上刀锋了。”既然可以全身而退,又何必非得逼得你我兵戎相见?
      萧倬云将密旨授予靖王,又追了一句:“两国相争,你死我活,但愿你别再因为一念之仁,做出私纵敌犯的糊涂事。林云的教训,足够你我铭记终生了。”
      萧倬言跪下接旨,刚想说什么,旋即沉默不语。这个承诺本不难,他也绝非心慈手软之辈,他有信心,遇到什么人都能下得了杀手,可脑海里偏偏闪过苏维的影子。苏维大概是魏国密探,如果他在战场之上遇到苏维,真能做到绝不手软么?
      萧倬云扶他起身,又道:“你有多久没见过皇后了?……你临走之前,紫潼或许想见见你。”
      萧倬言迟疑问道:“娘娘还愿意见微臣么?”
      “子桓已经走了快一年了,再大的怨气也该消了,况且此事已经查清,并非你的错。之前,她钻了牛角尖不愿见你。可最近她总问朕,你过得好不好,朕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微臣明白了。微臣临走之前,会去求见皇后娘娘。”

      靖王府中,萧倬言准备出征事宜。
      燕十三在一旁晃来晃去,晃得他眼晕。
      萧倬言道:“你既不愿帮忙,能不能别瞎晃?”
      燕十三一盆冷水泼出去:“皇帝摆明不想让你领兵,你又何必自讨苦吃?堂堂靖王屈居于韩老头儿手下,亏你忍得下这口气?”
      “军令如山,忍不了也得忍。”
      “你真是会作践自己,如此吃力不讨好到底值不值得?”
      萧倬言被燕十三那副事不关已的样子惹毛了:“靖边战败、曜焰告急,沐清、韩烈生死未卜,他们可都是你我的兄弟,你现在跟我说值不值得?你脑子是被门夹了么?”
      燕十三举手投降:“我闭嘴,算我什么都没说。”
      萧倬言缓和一下道:“燕十三,你虽然万事洒脱,但到底曾在曜焰多年,我就不信,你当真一点儿都不担心。”
      燕十三正色道:“我担心沐清、韩烈,可我更担心你。”
      萧倬言不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燕十三目光炯炯:“自古权臣都没有好下场!”
      “我不是权臣,是战将。”
      “你说了不算,陛下说了才算。”
      “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渝国已连败两局,不能再败。”
      燕十三问道:“你去了,就有必胜的把握?”
      萧倬言看他半响,像是觉得他问了个很好笑的问题,反问道:“我们哪回有过必胜的把握?”
      “也对。”在你这里只问该与不该,不问利益得失,燕十三还想说什么,嘴巴刚张开又闭上了。
      萧倬言瞥他一眼:“直说!”
      “我是想问……你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萧倬言心中直翻白眼。
      燕十三见他半晌不说话,疑惑道:“你在想什么?”
      “你不是好不容易才辞官的么?以往在曜焰军中,你也是能不出力就不出力,今天是吃错药了?”废话!我去了,你还能躲懒?
      燕十三知道他在讽刺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你等着,你总有栽到我手里的时候。”
      萧倬言愉快道:“你如今既不是鬼机营营主,也不是羽卫营营主,我倒要看看,你一介草民如何收拾我这个三军主帅。”让你没事儿就使性子辞官,这回看我不把你带到军中,好好收拾。
      燕十□□唇相讥:“主帅么?副的!”老子就不信刺激不到你。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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