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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闯宫之人 ...

  •   听闻来人还有两位同行的朋友,冯诚留了个心眼儿,命人好生照看苏维和风凌,约燕七单独相见。
      郾城守将的书房之中,冯诚挥退众人,一脸凝重盯着燕七看了半响。
      燕七有几分尴尬。
      冯诚几步上前,单膝点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半跪军礼:“郾城守将冯诚见过元帅”。
      燕七头疼,即刻侧身避开,一脸愁苦地伸手扶他:“老爷子要打要骂直接来就是了,别这样用钝刀子折煞我。”
      “军中礼数不可废!”
      “我已辞官一年了。”
      冯诚起身严肃道:“元帅差矣,陛下并未允您辞官,您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之后,陛下虽然大怒,但也未曾正式下旨罢免您的官职。所以,您至今仍是曜焰主帅。”
      冯诚礼数周到,一口一个“您”,燕七只觉头大,这一关铁定不好过。
      “老爷子,您能直接点儿么,要打要罚卓言领受便是。”卓言躬身行礼,一揖到底。
      冯诚也侧身避了,虽然他与卓言有半师之谊,但他毕竟不是卓言的师父,而卓言的官阶却的确比他高出不少。
      卓言12岁那年,以最低微的身份入靖安军,当时的上峰正是冯诚。
      后来,他因军功卓著升得太快,冯诚反倒成了他的属下,但卓言一直对冯诚礼敬有加。
      冯诚打量他一番:“你呀,你呀,你也太……”他本想数落卓言,但一想到卓言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打压,话到嘴边又说不下去了。
      卓言低头认错:“是我任性了。”
      冯诚叹息一声。大渝素来赏罚分明,军中还没有哪位将军像卓言这样被陛下苛待的,有功不赏、有过重罚。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完全是不计生死的拼杀出来的,小小年纪曾受过多少伤、怕是数都数不清了,想想都觉得心疼。
      卓言见冯诚沉默了,淡淡笑道:“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过了今日,老爷子再想抓我的把柄可没那么容易。”
      冯诚也觉得自己拘泥了,时至今日,卓言自有自己的格局和风度,又岂是伤怀之人?
      他猛拍他肩膀,朗声笑道:“好小子!六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还做了曜焰主帅!”
      “呵!想说自己教导有方?”
      “臭小子,一见面就行这么大礼?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冯诚摸摸白胡子,一脸戏谑地看他。
      卓言有些尴尬了:“全靠冯老爷子相救。”
      “我可不白救,外面又是血痕又是南楚官兵的,你这是掏了他们的军营还是闯了他们的皇宫啊?这么大阵仗,这锅我不白背,总要给些好处才是。”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郾城守军帮曜焰背这么大个锅,总不能白背啊?
      “好!总不至于让老爷子吃亏才是!”卓言一边笑一边无奈摇头,抽出腰间匕首划开衣衫的夹层,里面内有乾坤,他取出三份贴身收藏的羊皮卷递给冯诚,悉悉索索拉出一长串。
      冯诚本是玩笑之语,未料到他当真有好货,好奇凑过来:“什么好东西?看样子还不少呢。”
      卓言笑道:“给老爷子的见面礼。”
      冯诚先看了第一份,惊讶道:“这是……建宁城驻军分布图?”
      卓言道:“这玩意儿没啥大用处,我只是想看看建宁城城防哪里最弱,再看看宋子期是怎么步兵的。”
      “你这是想研究建宁城防和楚军用兵之道?”冯诚凝神看第二份,霎时一惊而起,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楚军将领名单?你……你怎么搞到的?”
      搞到楚军将领名单或许不难,但这份名单上详细记录了楚军上至宋子期下到百夫长,一共9级将领的名单、所有人的作战风格,记录细致入微。
      冯诚越看越心惊,光是第一份楚国皇城的驻军分布图,就不知道要潜入军营多少次才能完成,而拿到详细的楚军将领名单和作战风格,需要的则是大量的时间,卓言定是曾经隐姓埋名加入了楚军,而且时间还不会短。
      卓言眉心微蹙,低头微微咳嗽一声:“没能搜集到全部,但也有七八成吧,应该还有些用处……”
      冯诚心中嘀咕,岂止是有些用处!如果有朝一日渝楚开战,这可就是战胜的秘笈啊!
      “这个又是什么?”他感觉自己看到什么都不会再被惊吓了,所以十分淡定地面对第三份东西。
      第三份是楚国皇城机关图,楚国皇城和皇宫设置了不少机关暗桩,本是当世两位机关大师燕寻和玄机子所设,相传厉害非常、无人能破。当皇城机关全部启动时,能抵御军队入侵,当皇宫机关全部启动时,能绞杀所有擅闯者。各国都曾派密探潜入楚国皇宫,但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
      冯诚几乎都有些无奈了,不用想,卓言十之八九是硬闯了楚国皇宫。
      卓言低头,脸色有些苍白难看:“现在不是战时,建宁城里的机关虽未曾开启,但摸清楚总归以后少些麻烦。至于楚国皇宫的机关阵法,一半是我师父所造,破解不算太难,另一半是玄机子所铸,我不太熟悉,稍微遇到了点儿麻烦,要是燕十三在就好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身为曜焰主帅倒是敢不要命!”
      千金之子?他的性命何时有这么值钱了?
      “老爷子这个笑话可不好笑”,卓言慢慢往后挪了一步,倚靠在椅背上淡淡道:“我虽不在曜焰,但总不能一直浑浑噩噩的,多少要干些正事才是,原本还想顺一份楚国地形图,却被秦国人抢先了。”
      卓言说得轻描淡写,冯诚却明白这其中凶险万分,最后一份皇城机关图上还沾染了些许血迹。
      冯诚抬眼细看,才注意到卓言眉眼之间难掩疲惫之色,颇有几分心疼,责怪道:“放着好好的主帅不做,跑去楚国当探子,不知轻重。”
      卓言笑道:“我这不是闲极无聊么?老爷子得了便宜还骂人,好生没有道理。”
      冯诚将三份东西还给卓言,神色凝重:“这份功劳太大,你自己留着。”
      卓言呷了一口茶,掩饰着低低的咳嗽声,正色道:“这三份东西与我无关。烦劳老爷子呈交兵部,来日兴许有用。”
      冯诚不高兴了,这是把他看成什么人了?
      “哼!冒领军功的事我可不干,丢不起那个人!”
      卓言沉默不语,半响方道:“老爷子就当是帮我一回,我既已离开金陵,就不想再回去招惹非议。”
      冯诚欲言又止。
      卓言被陛下苛待,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军中盛传曜焰主帅负气辞官,此刻卓言偏又拼死探得楚国军情,此事本是奇功一件,这三样东西无论谁呈上去,都免不了加官进爵,偏偏若是卓言呈上去,却不知道陛下会如何论断。
      冯诚思前想后,还是劝他道:“毕竟是奇功一件,你何不借此重回金陵。”
      “回去做什么?这三样东西若是由我呈上去,朝中之人会怎么想?我一面假意辞官,一面向陛下献媚?算了吧!老爷子还是放过我吧!”
      冯诚思前想后,朝中会不会有人议论卓言此举的动机?议论他是想借此重掌军中大权?还是向陛下献媚服软?以卓言的性格在陛下面前怕是不愿有丝毫示弱的意思。
      冯诚忍不住叹息一声,心中越发疼惜他。
      卓言忍不住道:“老爷子至于么?又不是什么坏事,这么唉声叹气的。”
      冯诚又蹙眉问道:“你是因为硬闯楚国皇宫,拿了人家的机关图,才招惹的楚军倾巢而出的追杀你?”
      卓言斟酌着该如何回答。
      原本,他已经摆脱了楚军,还顺利将祸水引至秦国,但很快就遭到了报应,在杏花楼莫名其妙地因为苏维结交了风凌,又被牵扯了进来。只是,经过数日的生死相交,风凌又救过他的性命,此刻他却不愿再牵出这位秦国探子了。
      卓言点头,算是默认是自己招惹了楚军。
      “那跟着你的两位是什么人?”
      “那两位朋友不是渝国人,并不晓得我的身份,他们为了帮我才被牵扯进来,我如今叫燕七,老爷子帮我瞒着才是。”
      冯诚见他虽一直站着说话,身子却半倚在椅背上,以他对卓言的了解,他还能站直的时候绝不会歪着。
      冯诚默默上前轻扶他一把:“身上有伤就好生歇着,尽会逞强。”
      卓言也实在有几分撑不住了,淡淡道:“歇两日就没事了。”
      “我还不知道你?你是除死无大事!我找人给你瞧瞧。”

      为了不引人注目,冯诚将三人安排在西边的厢房里,三间房并列。
      冯诚与卓言密谈之际,他已命大夫替苏维和风凌瞧过伤势。
      风凌伤势颇重。
      苏维的两处伤都伤在手臂上,却不肯脱了衣服给大夫上药,直接把袖子撕了。
      大夫处理好二人,又被冯诚叫住。
      冯诚按着卓言去衣检查,外袍解开,里衣胸口处和腰侧氤氲了大片血迹、鲜红刺目。
      大夫神色凝重,原以为最后瞧的这位,伤势会比那两位轻些,不料却是伤得最重,他检查一番后,有些发愁:“这位公子腰上刀伤是新伤,还不算严重,但胸口的剑伤深入数寸,几乎一剑穿透,伤及肺腑,着实麻烦……”
      “伤及肺腑?”冯诚大惊失色,他料想卓言的伤势不会轻,却终究没有料到他胸口的剑伤会这么严重,难怪他脸色煞白,一直低声咳嗽。
      冯诚的脸色霎时黑成锅底:“伤这么重,还一直硬撑?”
      卓言低声辩解:“大夫危言耸听了。”
      冯诚怒了,毫不留情地数落了卓言一顿,真当自己有九条命么?
      卓言嘴上唯唯诺诺,其实已习惯性关闭了自己的耳朵,老爷子一向喜欢叨叨。
      “这是旧伤,看上去已有些时日了,是闯宫时伤着的?”
      卓言讪讪而笑:“不小心露了行藏。”
      冯诚脸都绿了,真是个不要命的主儿,但见他强打着精神说话又不忍心继续骂他,只好气得自己吹胡子。

      苏维觉着自己没什么大碍,就去敲了卓言的房门。
      卓言刚刚躺下,尚未合眼,只得认命地披衣起身。
      苏维狐疑地上下打量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卓言的脸色一直苍白难看,还时不时冒冷汗。
      苏维疑惑道:“你不是说腰上的伤没大碍么,这么早就歇着了?”
      “我有些困了。”
      苏维神秘兮兮地凑近他,近到额头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子:“喂,冯诚可是渝国老将,仅凭一件信物就能让他开门放三个来历不明的人进入渝国,燕七,你跟他什么关系?”
      卓言往后退一步:“朋友!”
      “放三个来历不明的人进城,关闭城门与楚军成对抗之势,这担的可是挑起两国争端的责任,什么朋友能做到这一步?”
      卓言侧目道:“来历不明的是你们俩,我可是堂堂正正的渝国人。大渝军队保护渝国子民不是天经地义么?”
      苏维怀疑地看他:“你该不会是渝国战将吧?我看冯诚挺关心你的。”
      卓言推他出门:“问题真多,我想休息了。”
      “喂,喂,喂,你别赶我出去,我还没问完呢。你武功这么好,之前却让我保护你,你是不是男人啊?”
      卓言道:“我从来没说过我不会武功!是你一厢情愿这么认为。”
      苏维哑然,他仔细回想,卓言确实从未说过自己不会武功,是他和风凌一厢情愿认为他是个书生、需要保护。
      但苏维很快反应过来,这一切的根源是,他们亲眼目睹了燕七在杏花楼上挨打。
      苏维瞬间又找回了底气:“你被那帮人打,为何不还手?”
      卓言当日有伤在身,一时没忍住逞了口舌之快,已是后悔万分,那时,他不想再惹事端、露了行藏,原打算扮作不会武功,拼着挨顿打算了,未曾料到苏维和风凌出手相助,反而因此再度惹上了楚军。
      卓言不好解释,只好叹口气道:“你被狗咬了,难道一定要咬回去?”然后“啪”的一声将苏维关在门外。
      “喂,我还没瞧你的伤到底怎么样呢?”苏维在门外大叫。
      “你不来烦我,我就很好。”卓言扶住桌沿慢慢走回床边,实在没有精力再与苏维纠缠。

      三日后,卓言三人向冯诚辞行,冯诚担心卓言的伤势本不愿放行,但苏维和风凌二人身份可疑,长期留在守备府中并不合适,卓言也是因此坚持要离开。冯诚只得允诺,另外命人跟着他们,看他们到底在何处落脚。
      未曾料想,派出去的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把人跟丢了。
      冯诚恼火,但又怪不得士卒,卓言想甩掉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卓言这是不想被人找到的意思。
      卓言带着苏维和风凌七弯八拐地兜圈子,有意甩掉尾随者,兜来兜去最后竟然回到守备府附近,乔装住进城中最大的客栈:“冯老将军一定会往偏僻的地方找,绝不会想到我们就住在他眼皮子底下。”
      苏维又奇道:“既是朋友,你干嘛又躲着他?”
      “他与家中长辈有交情,怕他找人抓我回去。”
      苏维霎时乐了:“你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为了什么?逃婚么?”
      卓言斜睨他一眼,对她丰富的想象力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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