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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淮王侍卫(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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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十三年。渝国边境。靖安军。
北风呼啸,冰寒刺骨,呵口气似乎都能结出霜花。
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兵风驰电掣,马蹄破冰踏雪,溅出冰凌。
众人利落的翻身落马,进入营地。
领头的人年纪较长,示意大家散了,各自回去休息,复招手示意队伍中那个略微单薄矮小的身影过来。
那人一路小跑上前,在他身前挺直脊背、站成无可挑剔的姿势:“千总有什么吩咐?”
见他一脸严肃恭谨的样子,冯诚心中微微有些不忍,也不知是谁把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丢在靖安军,跟着他们一起行军打仗、刀头舔血,不说别的,光是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急行军就够他喝一壶的。
这孩子怕是靖安军中年龄最小的将士,刚来的时候禁不起整日的马上颠簸,腿上、肩上、手心时常被磨掉一层油皮,弄得血淋淋的,但他一直都自己忍着,从不给别人添麻烦。
一年时间过去了,别看他年纪不大,倒是比羽卫营的大部分士兵都更像样子。
冯诚拍拍他肩膀:“没什么事,放松点儿,我只是想问问你没事吧?”
那人脸带疲倦,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冯千总不必刻意照顾属下,我已经不是刚来时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子了。”
“呵,才一年时间而已,你现在又有多大?”
那少年腼腆笑笑,目光清澈。大冷天的,额头上还微微渗出汗珠。
“并非刻意照顾你,这次任务完成的不错,就你身上的伤重了些,赶了两日两夜的路,怕你扛不住。”
少年不在乎地抬起右臂:“不碍事,回头我重新扎一下就是了。”
冯诚几下解开他的袖口,将袖子撸了上去。小臂上缠缚的白布已经被暗红色的血迹浸透,血液凝固多时,布条粘死在胳膊上。
冯诚蹙眉,本想带他去军医那里处理,眨眼间,那少年已经自行将布条扯了下来,布条撕扯着血肉,疼得他猛地吸气、手臂直抖,到底没有叫出声来。
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蠢货!有你这么蛮干的么?”
冯诚心疼地猛敲他一个爆栗,手下却未曾闲着,赶紧帮他上药:“伤口太深,差点儿就伤到筋脉,你这几日好好养着、别用力。”
“是。”
“过两天去军医那里换药,别又自己瞎折腾。”
“我上药的技术比那老头子好,他那里人太多,耽误事儿。”
冯诚又猛拍他后脑勺,“叫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是。”
冯诚示意他可以走了,见他往北边走,奇道:“营房在那边,走错路了。”
“没错,羽卫营今日该我当值,属下去殿下那里。”
“换人去。你身上有伤。”
“伤在手上,腿又没事,千总放心,属下有分寸。”
冯诚本想换人,但转念一想,这孩子本就是淮王带来的,淮王看他又看得紧,每回出任务回来,都必须去淮王帐中点个卯,怕是与殿下有什么渊源,也不好再阻止。
少年正是卓言。景和十三年,十三岁。
夜色深沉。
卓言管军需处要了盆冰水,仔细洗了把脸,冰凌子激在脸上冻得人一机灵,疲惫感被强行压下去,整个人霎时清醒过来。他整理好衣衫薄甲,确认自己看上去十分精神,站在淮王军帐的门口吹了会儿凉风,愣是没敢进去。
直到里面的皇族侍卫换班出来:“你是今晚值夜的?怎么还不进去?”
卓言咬牙掀帘入帐,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左不过就是一顿打,有什么好怕的?
帐内炉火正旺,颇为温暖。淮王萧倬云俯身趴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小憩,换班的侍卫将盛好的热水和巾帕递给卓言,示意后面是他的工作了。
卓言单膝跪地:“请殿下更衣。”
萧倬云听到声音坐起身来,示意他上前伺候,面色冷肃,眼神带着几分审视。
卓言目光微垂,替他除下铠甲、衣衫,右手微微有些抖。
萧倬云一言不发,重新躺在榻上,卓言绞了滚烫的帕子替他擦背,双手颇为娴熟地落在他的肩颈之上,认穴手法极为老道。
萧倬云觉得他按准了肩上酸痛的地方,忍不住舒服地轻哼一声,口中却颇为挑剔:“手法有长进,右边力道不够。”
“是。”
右臂上的伤口太深,一用力就疼得钻心,卓言咬牙加大了几分力道,手却不是很稳,额上很快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萧倬云颇为惬意,卓言呼吸声渐重。
“背。”萧倬云命令简短。
每次见面,他都会例行考校他的功课。
这也是卓言最害怕的时候,这几日几乎整日都在马背上,完全没时间看书,他完全没有把握自己还能记得多少。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实而备之……”卓言一紧张,下手没轻没重的。
萧倬云轻哼一声,面色沉郁:“强而避之,怒而挠之!”
“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
手上反复用劲,从肩颈到腰背一路不敢稍歇,伤口渐渐裂开,卓言能感觉到温热的鲜血慢慢浸透衣袖,好在衣衫是黑色的看不太出来,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忘记得越发多了。
萧倬云连续提醒了几次后,脸色越发难看,语气也逐渐冰冷。
卓言手上顾着穴位,见他动怒了,心中一紧张,原本记得的也彻底不记得了。
萧倬云翻身而起、厉声呵斥:“跪下!”
卓言“咚”地一声赶紧跪下,双手规矩的放在身侧,腰背挺得笔直,不敢稍动。
萧倬云接着往下背:“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一本兵法都记不住,我还怎么指望你他日建功立业!”旋即愤怒地踹了他一脚:“我给了你三天的时间,你都背不下来?”
卓言起身跪好,低头道:“言儿知错!”姿态恭谨但并不卑微。他明白自己若是一副奴颜媚骨的样子,三哥只会更生气。
一眼扫过身边的水盆和巾帕,萧倬云怒火难消:“我说过,这些事你能做就做,没空也不必学,伺候人的活儿你学得倒比谁都快!我教你的东西就是记不住!难道是天生的奴才命,还是自己犯贱、自甘堕落?”
这话说得太重。
卓言眉睫轻颤,手心骤然收紧,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是有口难辩,偌大的羽卫营里,只挑出了三百名皇族侍卫,他是其中之一,侍主的工作是必须“出师”的,无人能幸免。更何况,他是被强行塞进羽卫营的,一去就令人眼红地担任了淮王的贴身侍卫,已经遭人非议了,不可能再有特殊。
萧倬云一通怒火发泄完,也静下心来,眼见卓言脸色苍白,额上汗珠在下巴上汇成一线,低头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萧倬云惊觉自己的话过于“恶毒”了,为奴这件事本就是言儿的心结,他怎能在他伤口上撒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萧倬云突然开口道歉,卓言微惊,抬眼看他,心中很快敞亮起来:“三哥,言儿知错了。”
“是不是羽卫营的琐事让你忙不过来?以后那些伺候人的活你别做了。”
“言儿已经遭人非议了,求您别再插手了,言儿会处理好,不会再让三哥失望。”卓言言辞恳切。
萧倬云沉思一会儿:“你认穴很准、手法不错,跟谁学的?”
“营里负责训练的管事。”
萧倬云又想起了什么:“也是在管事身上练手的?”
卓言被问得一头雾水:“是。大家都一样。”
“我会下令以后不准你在管事身上练习。除了父皇,别人还没这个资格让你来伺候。”
这话卓言听得明白,三哥是一心一意当他是弟弟,但依旧咬牙反驳:“伺候三哥是言儿的本份,但言儿没有父亲!”
“我让你抄的孝经都白抄了?”
卓言语若玄冰:“他不仁我不义,即便抄一百遍,言儿也还是这句话!”
“你找死!”萧倬云又被他惹毛了,为这个打了他多少回了,就是不长记性。他抄起帐中藤条猛抽了卓言一顿。而这藤条还是专门为卓言备下的。
卓言梗着脖子死不认输,被抽得狠了,恍惚在想,三哥说过,未行冠礼前用家法管教,行了冠礼之后再犯错就直接罚军棍了,也不知道到时再因为此事挨打,自己还抗不抗得住?
萧倬云猛戳他额头:“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再敢说出来,说一次我打一次。”
“言儿知道了。”
“滚!”
卓言起身告退,礼数周全。
走到帐外,他一个人寻了一处无人的僻静处,靠在粮草垛子后面微微吸气,试图缓解身上难挨的痛楚。三哥下手颇重,他能摸到背上、腿上全是一道道的青棱子,有的地方还被抽得破皮出血了。更倒霉的是,三哥不知道他手臂上有伤,抽在他伤口上的那几下,差点儿让他疼晕过去。
卓言咬牙解开袖口,扯掉缠缚的布条,咬开金疮药的盖子,半瓶药粉撒在伤口上才勉强止住了血。伤口被藤条抽到,裂口颇深。他仔细查看了一下,还好未伤及筋骨,重新包扎一下就没事了,只是会好得慢些,多疼些时日罢了。
他歇了一会儿,整理好衣衫,显得不那么狼狈才往营房走。
卓言住在一个十来个人混住的营房里,此刻掀开帐帘,已是鼾声四起。
帐外寒风呼号,帐子里也是冰凉凉的,他在帐中炉子里添了几块柴,又将火拨旺了几分。然后,回到自己的床铺旁点了油灯。
他的床铺正对帐帘,恰好是风口,冷风透过缝隙呼呼往里灌。卓言半趴在床上,拿了一册书,借着昏黄的灯光默背。
看了一会儿,只觉浑身冷飕飕的,微有些发抖,嗓子也疼得不行,用被褥蒙住嘴巴闷咳了几声,又将被子裹紧了几分。
帐中一青年男子起夜,见他还未歇下:“你还不歇着?”
“秦大哥,吵着你了?”
秦川是百夫长,正是他们这群侍卫的头儿,大家平日没上没下惯了,都以兄弟相称:“我倒无所谓,只是……明日晨训你还去么?”
“去啊,我没跟老爷子告假。”卓言口中的“老爷子”则是千夫长冯诚,因为年纪大些,大家私底下都管他叫“老爷子”。
“你这回不是受伤了么?老爷子叫你先安心养着。”
“没什么大碍,明日去了再说吧。”
秦川凑过来看他:“你看的兵法?野心不小啊!”
“瞎看,老记不住。”
“这一册都要记住么?”
“嗯。”卓言头也痛、背上也痛、手臂也痛,捂住嘴巴咳了起来。
“你先歇着吧,也不急于一时。”
卓言心道,前两日出任务没时间看,今夜若再背不下来,明天可就真该挨打了。
“秦大哥,你去睡吧,不必管我。”
秦川伸手抓他的手腕,本想问问他的伤势如何了,却意外发现他掌心滚烫:“你在发烧?”
卓言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难怪一直觉得冷:“没事。过两日就好了。”
秦川叹道:“真不知道你这个人是怎么了,整日里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像是有人拿着鞭子在后面赶似的。”
卓言淡笑,可不是有人拿着鞭子赶么?
秦川指指靠近最里面的床铺:“我们换个地方,你去我那儿睡。”
卓言拒绝:“这不合规矩!你是头儿,我是新来的,羽卫营的规矩,该我睡门边儿。”
“哪儿那么多规矩,这里我说了算。”
二人调换了床铺,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卓言真的觉得暖和了许多,只是背上腿上的伤疼得厉害,不敢躺下压着伤口,索性趴在床上看了一宿的书。
次日晨练。
冯诚果然在队伍里看到了卓言,他就猜到这小子不会告假,在训练这事上,这孩子从不偷懒,不累趴下绝不退缩。
另一名千总岳翎见冯诚愣神,碰碰他的肩膀:“喂,看什么呢?”
“看我手底下这帮孩子。”
岳翎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奇道:“哪里来的毛孩子,怎么混进羽卫营的?这又是哪位将军的亲族?这种拖油瓶儿你也肯收?”
“拖油瓶?一年前他或许是,但现在不是,以后更不可能是。”
“哟,这娃娃还入了您老人家的法眼?”
“你不信?”冯诚挑眉:“你挑个人试试,他不会比你手底下那帮人差。”
“好啊!”岳翎来了兴致,早就想与冯诚的人一较高下:“我也不欺负你,挑个年纪最小的与他过过招。孙小雨,滚过来。”
孙小雨一路飞奔过来,脚步轻盈,一看就是练家子。
冯诚立马笑了:“天山掌门的独子孙小雨?他可是你特意挖来的,你还好意思说不欺负人?”
“那没办法,我手底下年纪最小的就是他。”若不是见他功夫好,我也不要啊。
冯诚笑笑,唤卓言过来。
卓言头发被汗水濡湿,脸颊微微有些潮红:“千总有什么吩咐?”
冯诚指着孙小雨:“他今年十五,比你只大两岁,敢不敢比试?”
卓言侧头挑衅:“他不怕输么?”
冯诚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岳翎差点儿跳起来:“你小子太蹿了!孙小雨,给我好好拾掇拾掇他。”
“等会儿!”冯诚突然撸起卓言的衣袖:“他臂上有伤,为公平起见,你们二人都不许用右手。”话音刚落,冯诚又忍不住眉心微跳,卓言手臂上缠缚的布条还有血迹渗出,显然没怎么好,而且手臂上还一道一道紫黑色的棱子,像是被藤条打的。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早知道他身上还有伤,就不答应这场比试了。
身上的伤意外被冯诚瞧见,卓言颇为不好意思,迅速收拾好袖口,转头对孙小雨道:“不必相让!你别输得太难看就是。”
孙小雨也被激起了少年心性:“你既然手上有伤,小爷我不占你便宜,我们比梅花桩,谁先落地就算输。输了的跪在地上给对方磕三个响头,叫声大哥!”
卓言也不废话,击掌为誓。
冯诚和岳翎的手下要比梅花桩,而且是两个小孩子,一个十三一个十五,顿时引来众人围观。
冯诚黑着脸叫来秦川:“卓言身上的伤怎么回事?你们有人私底下欺负他?”
秦川一脸茫然:“他挺乖巧的,谁会欺负他?不是跟老爷子出去的时候受的伤么?”
“我是说新伤,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昨夜烧了整晚,今早才好些。”
“你不早说?”冯诚迟疑了,如果不是在秦川这里,难道是在殿下那里?
殿下并非苛待下人的主子。卓言到底是怎么惹着殿下了?
冯诚还在疑惑,又有新命令下到羽卫营,却是专门针对皇族侍卫的,淮王亲令卓言的所有侍主训练,都不准在管事身上练手。
冯诚咂摸了一下,这是不许卓言跪拜他人、伺候他人的意思?
秦川也憋不住了:“卓言到底是殿下的什么人?殿下似乎对他特别严厉,每回当值,别人都好好的,就他一点儿错都不许犯。有一回他大概是累得狠了,殿下亲自出手狠抽了他一顿。”
“你没问过他?”
“问过。他不肯说。营里都传他是殿下的家奴。”
冯诚抖了抖手上刚收到的命令,问道:“如果是家奴,那这个怎么解释?老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命令。这不是摆明了只许他伺候殿下,不许他伺候别人么?连训练都不行。”
秦川有几分忧虑,羽卫营中,淮王殿下的贴身侍卫不少都有宗族背景,代表着各方势力,甚至有朝中重臣的嫡子嫡孙。
这些人不在金陵做二世祖,跑到边城来吃苦受累,博得就是一个家族前程,如果押对了赌注、皇子上位之后,这些贴身的人自然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为此,羽卫营里皇族侍卫的管带们谁的面子也不卖,谁也不准特殊,一律按照侍卫的规矩整治,这样,各方势力才能都不得罪。
想要赌博嘛,自然也要付出点儿代价。吃不了苦的,自己滚蛋。
这回淮王亲自下令,让管带们怎么做?
秦川忍不住道:“老爷子,这份命令一旦下去,为了一碗水端平,刘瞎子怕是不会放过卓言。不准在管带身上练手,自然有别的整人法子。而且这道手令摆明了是说,管带们没有被他伺候的资格,只怕他们心中不快,会把卓言往死里整。”
“你去跟刘瞎子说一声,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冯诚想了一会儿:“还是别去了,先是有殿下手令,我们这边又去求情,刘瞎子只怕会更反感,以为他有多大的背景。卓言是个守规矩的孩子,刘瞎子整他几回,终归会心软,我们去说反倒火烧焦油。”
“老爷子,您给我透个底,这卓言到底是什么身份?如果是出生贵胄吧,他身上不该有那么多伤;如果是淮王家奴吧,殿下为什么还专门给他请老师?”
“殿下亲自把他塞进来的时候,我也奇怪。这还是殿下头一遭送人进羽卫营。咱们营主摸不准来头,还亲自去查了卓言的军籍。”
“是什么?”
冯诚卖了个关子:“你绝对想不到。”
“到底是什么?”
冯诚看了他半响:“军籍上写的:罪奴,发配充军。”
“军奴?连最低等的庶人之子都算不上?”秦川大惊失色,他实在难以想象那个傲气的孩子,有着靖安军中最低贱的出生。
“一个孩子能犯下什么天大的错?能被定下罪奴的身份?”
“您的意思是……”
“怕是潘氏逆案中哪位重臣的嫡子嫡孙,淮王殿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把他了弄出来,带在身边照顾一二。”
秦川点头,这个推测颇有道理。这就能解释卓言为什么读书识字、颇有根基,但身上又有被人虐打过的痕迹,怕曾经也是天之骄子,一朝零落成泥被人践踏。
此时的冯诚自以为猜到了真相,却愣是没敢往皇子的身份上去想。
直至两年多以后,冯诚才惊觉自己弄错了。那日,淮王将专属于皇族的龙骑禁卫沐清赐给了卓言。龙骑禁卫的鼻孔素来是长在头顶上的,但沐清直接以侍卫之礼参拜了卓言,开口一句“七爷”让冯诚灵光一闪,脑子炸了。
沐清私底下是管淮王殿下叫“三爷”的,能让他开口叫“七爷”的还能是什么人?至此之后,冯诚才想通了所有的事情,往日种种疑惑也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