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君臣》归云燕

1、鬼面修罗

　　月氏国，萨塔王城。
　　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再无昔日草原风光。
　　月氏国大王子索尔被一群黑衣轻甲、青铜覆面的渝国士兵押于银枪之下。
　　风声呜咽，像在悲鸣一代名将的陨落。
　　索尔作为月氏主帅倨傲而立，坚持不肯下跪，口中大骂：“卓言，你这个卑鄙小人，不敢跟本王单打独斗，使阴招赢老子，老子不服！有本事你跟老子真刀真枪干一场……”
　　同样黑衣黑甲、戴着青铜鬼面的渝国主帅卓言策马而来，微微侧目，冷冷道：“败军之将！”旋即匆匆而去，再不看大王子一眼。半张青铜面具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旁边渝国副将孙小雨长舒一口气：“苦战两年，我还怕元帅经不住挑衅，要跟他来场决斗呢。”
　　“孙小雨你嘀咕什么！元帅是那么没分寸的人么！”一名中年将军低声呵斥孙小雨。
　　孙小雨尚未答话，旁边另一人像鬼魅一样飘过，白衣胜雪、半点儿也没沾染战场硝烟，他只答了一个字：“是！”
　　中年将军秦川枪锋倒转，一棍子向孙小雨扫去。
　　孙小雨大笑：“不是我说的是军师说的，姓秦的你没本事逮到军师，拿我撒气算什么本事。”
　　副帅韩烈策马而来，怒斥：“都别闹了！月氏皇帝人还没逮到，你们倒有心情玩笑！”

　　萨塔皇宫。
　　渝国主帅卓言单手握枪，一脚踏于皇帝宝座之上，姿态倨傲，但依旧是青铜鬼面遮住半张脸，只余一双眼眸冷酷无情，臂上缠缚的白纱已被血浸透，鲜血顺着手指嘀嗒而下却浑然不觉：“皇帝人呢？”
　　孙小雨单膝点地：“索尔跟我们血战的时候，月氏国王丢下老婆和女儿，自己跑了。”
　　“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报元帅！月氏国王乔装出逃，被我们在城门口抓住了”，一蓝衫小将进门报喜。
　　孙小雨道：“月氏有这样的皇帝简直是奇耻大辱，连国灭身死的道理都不懂，枉费他儿子为他征战多年。”
　　父亲懦弱无能，儿子却是当世名将浴血沙场，如此父子也算奇葩，卓言手指划过枪锋，淡淡道：“杀了吧！”
　　孙小雨奇道：“您就不想见见月氏皇帝？哦对了，他们叫国王。”
　　“无胆鼠辈，不见也罢。”
　　白衣军师突然问：“月氏大王子索尔和那一万降将怎么处置？”
　　“杀无赦！”卓言语音冰冷，青铜鬼面更衬得这话鬼气森森。
　　“卓言你疯了么？”白衣军师一惊而起。
　　在场诸将一片静谧。
　　“渝国与月氏纠缠20年，血战无数，为什么？月氏人逐草而居、马上为生，16岁以上男儿提枪就是战将，无论我们赢多少次，这仗都会继续打下去。”
　　“这回我们已经攻陷了他们的皇城，杀了他们的国王。”
　　“杀了国王又如何，他们随时可以推举出一个新的首领，我要彻底瓦解他们的战斗力，保渝国边境十年安宁。”
　　“你急功近利，手段残忍！”军师一怒之下口不择言。
　　“你有更好的办法？”卓言微微眯眼，已有几分怒气。
　　“我没有！但我不会看着你背负刽子手的骂名。”
　　卓言不再理他，下令道：“一万降将全部坑杀，孙小雨你监刑。”
　　孙小雨得令而去，在渝国曜焰军中，主帅卓言素来独断专行。
　　见卓言与军师剑拔弩张，韩烈忍了半响道：“元帅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渝国素来以仁义立国，杀戮之名传出去，恐怕陛下那边您也不好交代。”
　　卓言冷笑：“有什么不好交代的，陛下素来看我不顺眼，也不差这一笔！”
　　军师道：“你这是把把柄拱手奉上，你这里坑杀月氏一万降将，渝国那边的有心人就能传成五万，势必做成你嗜杀之名。”
　　“那又如何？”
　　“卓言，你以前不这样，这次到底为什么这么急？”
　　卓言看了军师半响，一言不发。

　　门外军士来报：索尔听说渝国要坑杀一万降将，请求与卓言一战。
　　卓言道：“带他上来吧。”
　　军师着急上火：“你又想干什么？”
　　“如你所愿，给那一万将士一个活命的机会。”
　　“你疯了么？索尔是月氏最勇猛的战将，赢都赢了，你要与他单挑？”
　　“难道我不是？”
　　军师气得跳脚：“姓卓的，你要是哪天死了，我绝不给你收尸！”
　　“谢谢，我不姓卓。”卓言依旧是青铜覆面、肃杀冰冷，眼底却有一丝笑意。军师无论多愤怒，首先担心的依旧是他的安危。
　　秦川单膝点地拦在卓言身前：“元帅，您身上有伤，切不可冒险。”
　　卓言莞尔，侧头道：“你们都不信我？孙小雨，你信不信？”
　　孙小雨大声答：“我信元帅，押一两银子赌你赢。”
　　索尔被绳索绑缚，进殿之后大骂：“卓言你卑鄙无耻！”
　　卓言枪锋一挑，索尔身上绳索断开：“有勇无谋，手下败将！我给你个机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一杆长枪丢给索尔。
　　索尔道：“如果我赢了，放了月氏降将，他们已经投降了。”
　　“月氏素来言而无信，降而复叛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我看你是怕输！”
　　“你若有本事杀了我，没人会下令大屠杀。”
　　枪锋相交，电光火石，弥补了卓言与索尔战场上不能一战的遗憾。
　　军师看得一肚子气，卓言这是白费他心血，他设计活捉索尔，完全再无单挑的必要。他虽不想卓言坑杀降将，但更不想卓言涉险。
　　孙小雨轻碰军师肩膀：“别担心。”
　　“简直胡闹。”
　　“元帅决定的事从无更改，既然决定了单挑，咱们只能信他。”
　　场上招招凶险，秦川手心捏了一把汗：“索尔武功太高，元帅臂上有伤，使不上劲。”
　　孙小雨笃定：“元帅是遇强则强，他会有办法的。”
　　场上都形势陡变，索尔一枪挑中卓言腰间。
　　卓言不退反进，拼着硬受一枪，将索尔毙于锋刃之下。
　　索尔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卓言一步上前，单手覆上他眼睛：“你打仗太老实，打架也太老实。”
　　韩烈吓得一头冷汗。
　　军师气得冷言冷语：“对，谁像你，每一场都是决生死！”内心腹诽，没人像你这样完全不要命的，蠢得跟猪一样。

　　渝国史载，景和二十一年，十万曜焰军长驱直入，攻入月氏皇城萨塔，彻底结束了渝国和月氏之间长达二十多年的战争。
　　曜焰军主帅卓言坑杀渝国一万降将，月氏灭国。
　　渝国一夜之间展露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