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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交好—淮安三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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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我吩咐翠芙去太医院打听消息。没等一盏茶功夫,翠芙就沮丧的回来了。翠芙说,太医院因为我的位份低,根本没人搭理当差的她。她只得求了看药炉的小厮问。小厮说,前段时间确实有好几位见习的太医在当值,可开了春,他们又被遣回学馆念书。下次要再进宫侍奉,恐怕要等夏至了。
料想是这结果,我也没抱太大希望。只吩咐了一脸郁闷的翠芙说:“赶紧用早膳吧,吃完和我一起去趟隔壁的潇湘馆。”
虽然在宫里住了一个月多时间,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却从未到过仅一墙之隔的潇湘馆。从远处望,潇湘馆被一片翠色的密竹包围,当一阵风吹过的时候,竹海上涌着暗浪,一浪簇着一浪,一直推到很远。宁静而致远,是我对潇湘馆的第一印象,而这静谧幽所的主人是个怎样的女人呢?我不禁产生了好奇。
临进馆前,我吩咐翠芙在自家院子里摘了些美丽的花束,虽然不够高雅名贵,但对于我这个穷得叮当响的答应来说,却是最好的答谢礼了。
直到经过门口太监通传,置身于竹林其中的我,却突然觉得翠芙手中鲜艳的花束,恐怕会屈辱潇湘馆主人的心气。倒不是因为其廉价,却是由于其媚俗。这红的,黄的,紫的色调,与这深沉得叫人窒息的竹海相较,实在是格格不入。
和翠芙一起来到馆深之处,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别致的竹门,竹门两侧各一行清丽小字:“风来笑有声,雨过净如洗。有时明月来,弄影高窗里。”
我刚要感慨清妃诗人般的风韵,却瞧见昨日见过的书芹正立在一侧的边门前朝我浅笑。
“麻烦姐姐替答应通传。”翠芙见状立刻朝书芹行礼,而我也弯腰示意。
“不敢当。”书芹立马朝我深蹲了一下,然后轻轻说:“南答应客气了。可是方才清妃娘娘有些不适,小的斗胆建议答应先回去。”
她这么一说,我不免有些郁闷。本是真心诚意来感谢昨日的解围,可现在清妃婉拒,似乎凸显了我顺杆子拍马屁的嫌疑。
“好吧,那就请清妃娘娘好生歇息。有机会我再登门感谢。”既然如此,我便无意久留,告别了书芹,便与翠芙一前一后地离开。
直到迈出潇湘馆的大门,翠芙闻了闻手中的花束,气馁地说:“都怪小的粗心,连花束都忘记递上去了。”
我摆摆手,示意不打紧,吩咐翠芙,将花束拿进自家院子,用瓷瓶加水养着。而自己则守在石道上,等翠芙忙完,一起到肃静堂外散步一圈。
在石道上吹着寒风,有些冷颤。料想是不活动的缘故,导致手脚冰冷,便打算沿着石道慢慢步行,这样翠芙就算出门看不到我,也能顺着路赶上我。
走啊走,不知拐了几个弯,来到一片丛林深处。不远处,一座木质小屋跃然出现在我面前,伴随着还有阵阵骚臭味。
我用袖子掩了掩鼻子,知道那是座茅厕,便后退了几步坐在假山后等候翠芙的出现。
没想到刚坐下,就听有脚步踩着地上落叶发出的唰唰声。透过玲珑通透的假山缝发现,一名外域装束的挺拔男子正一边解着裤子,一边急匆匆往茅厕赶。不过,当他靠近茅厕十几步时,就停了下来,然后直接侧过身对准路边的草丛解起手来。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心里默念了一句,把头伸回,心想,这个人的面目倒挺好记的,这么大一颗痣在耳垂上,想忘记都难。
再呆坐一会儿,又一阵细小的脚步声传来,我屏息聆听,确定是翠芙无疑。从假山后立了起来,站到石道上,果然翠芙红着脸朝我迎面走来。
“小的请答应恕罪。”翠芙唯唯诺诺地讲。
“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出潇湘馆时,我听到一阵肚子叽里咕噜的声音,除了自己,那么只有翠芙了。
翠芙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小的本已出门,却突然腹痛难忍,来不及禀报答应,便回院中出恭了。”
我用手帕捂了捂嘴,抬头却见近在咫尺的茅厕。好奇地问:“这里就能出恭,为何绕道回去?”
翠芙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衣领,有些紧张地讲:“答应不知,这里的茅厕是出了名的闹鬼。白日都不敢有人进去的。”
“这样。”我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刚才那男子刚想进去,又停了下来。
我虽不是个不信鬼神的人,但一直坚信只要内心向善,神鬼都奈我不得。不过鉴于翠芙的胆小,我便搂着翠芙的肩膀,一边安慰她,只要不主动害人,肯定没有鬼会欺负我们。
边走边说,翠芙的颤抖早已平复下来,而我们也已站在了一片深邃的湖水旁边。
原来宫中有等这宝地!我不禁赞叹。一直在肃静堂蜗居着,就算大致知道了皇宫的走向,也从未发现这等视线开阔,风景如画的幽湖。
正当我闭着双眼,躺成个大字型倒在湖边草坪上,享受静谧和悠闲时,就听翠芙焦灼地提醒:“南答应,赶紧起来。皇上和清妃娘娘过来了。”
我一个鲤鱼打滚,从草地上跃了起来。果然清雅月白的宫装裙旁有一抹明黄色的五爪金龙在阳光下烁烁闪光。
此刻的我已顾不得杂草从额头的发髻间耷拉而下,仅低着头,跪在地上,朝素未谋面的皇帝大人俯首称臣。
“小的给皇上请安,清妃娘娘请安。”身后的翠芙也跪在一旁,头都快磕到地面。
“那朕就先回去了。”岂料皇帝似乎当我和翠芙是透明,朝清妃交代了一句,拔脚边走,连个“平身”都吝啬言语。
待皇帝走远,我杵在地上,起来不是,不起来也不是,尴尬万分。
幸好清妃淡淡的声音响起:“都起来吧。”
“谢清妃娘娘。”这时的我一边谢恩,一边起身观察清妃。只见清妃肌肤胜雪,气质清冷,确实和众人不同。没有过多的金钗步摇,东珠碧玉。仅仅是用一支简约到极点的银钗挽了云鬓。
“听说,你去潇湘馆找过我。”清妃的话虽然冷淡,但无意暴露出书芹的借口是假的。
“是的,小的早膳后就去过了。”我点点头。
“有什么事吗?”清妃又问。
我感觉她似乎不是个很圆滑的人,便回答:“小的感激娘娘解围,特意上门谢恩。”
清妃的声音在我的话后,没了,半晌才又继续:“只是我在午睡,不想扰了清静。”她垂下眼,似乎有些不愿意与我攀谈,我则识趣地准备离开。
正当我向她行完礼,转身示意翠芙时,就听背后的清妃轻轻说:“我本不是你该攀附的人。没有子嗣,没有家势,妃位已是极限,无法再有晋升。要想奔前程的话,该找其他三妃。”
“嘶”得一下,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清妃果然孤洁,居然把我想象成了溜须拍马之人。
不过,碍于双方颜面,我暂时不打算分辩,只保持了笑容慢慢后退。待到三米处时,转身与翠芙快走,不假思索。
回到院中,我靠在枕边发呆。翠芙知晓我的心情,便一语不发陪在身旁。不过,看着她,我突然问道:“翠芙,你方才可有见过一名穿着异域,身材挺拔的男子?”
“有啊。”翠芙想了想回答,“在找答应的路上就遇见了。”
“他是哪儿服侍的?莹妃那里?”
“答应猜对了,是莹妃的贴身太监。”
莹妃也应该和清妃相同,是个特立独行的人。虽然没有见过面,但见到她的贴身太监都如此着装,估计她真人一定会让我大开眼界。
我闭上眼睛神游,幻想到底是清妃特别还是莹妃特殊。忽然想起什么,再睁眼问一句翠芙:“你说那人是莹妃的贴身太监?”
“是的,南答应。那人就是莹妃身边的大太监,和吉。”
俗话说,冤家路窄。几日后,我和碧容在甬道上又一次相遇了。
可惜的是,那日我便没有像之前的好运,能调戏完碧容又能全身而退。因为巧的是,她发髻间的流苏竟挂在了我耳垂的坠子上。两人反方向走,竟同时撕得她的头皮,我的耳朵生疼。
于是,我又顺理成章地被宣进了凤仪殿。好家伙,这次屋内坐得黑压压一片。皇后,四大名妃,一个不落地请我这个“君”入瓮。
“皇后娘娘,请您给妾身做主啊。”碧容这贱人,居然恶人先告状。
我则捏了捏鼻子,摆出一副可怜相,杵在屋中央。因为我知道只有扮弱,才能在这群女人面前明哲保身。
皇后在听了旁人较为中立的阐述后,显得有些为难。这两人位份相同,又无明显的对错。这责罚应该给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