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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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前都没有想过，孔成眼睛里面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不顾一切地追随着那双眼睛，看起来无稽可笑的举动，仅仅出于那时少年的轻狂与冲动.，以及，对那双眼睛奇特的迷恋。
看着他躺在沙发上熟睡的侧脸，我觉得有点奇怪，怎么就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清晰又温柔的轮廓，高挺的鼻梁，微微泛白的嘴唇……曾经那样迷恋的一张脸，几乎没有丝毫改变地，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我是不是应该喜极而泣，失声痛哭呢？
没有，我没有。或许我是真的忘了。
起身，从我卧室里抱来一床被子，麻利地展开，再轻轻把它盖在孔成身上。我为他整理被角，动作一直如此熟悉，像是从来没有废止过练习。他微微皱眉，鼻子里发出轻哼声，侧了一下身子。没醒。
我蹲在他身边，点起一枝烟。
睡不着的时候，抽烟不是更提神么？
我苦笑。
“成，你拿烟的姿势真好看。”
“恩。”
“嘿，不说话是怎么的？我是在夸奖你啊！”
“……谢谢。”
“……闷骚啊！！！气死我了！！！喂，把你的烟给我！”
“干什么？小孩子不要抽烟哦。”
“去你娘的小孩子，老子才不是小孩子！你给不给我？！”
“……好了，拿去吧。”
手指忽然传来一阵灼热的疼痛，烟竟然熄掉了。
烧得深黑的那一头让我想起了以前画画时常用的炭笔。
就像那年孔成递给我的烟一样，黑乎乎的，失去生气。
姝儿刚刚来过了电话，问我，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他还好吧？我觉得他好像醉得不轻。
我说没事，那厮这会儿睡得香着呢。
她说那就好，你也早点休息啊，明天还要去订席呢，妈说那个大意不得的。
我在这边点点头，忽然想起这样她也看不到，又说，好，记着了。
姝儿听了就怒了，说林绍宇你要是这都要忘我明天就冲过来砍了你。
我笑笑，说着玩儿呢，急什么。
她还是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别的，才撂下了电话。
我看看墙上的钟，快1点了。
在柜子里翻了半天，也没见着什么可以当成被子盖的东西。我叹了口气，抽出一件厚重的大衣，就将就一下把它当被子了。
躺到沙发上，整理一下心情，准备好好睡个觉。这几天忙着结婚的事，头都被姝儿吵晕了。
但是，孔成在我家里。
心情再怎么整理，还是会被空气中孔成存在的气息搅得乱七八糟。
他今天出现的时候，我看见那张脸，还以为是光线的关系，眼睛被什么迷糊了。还是那张俊朗的脸，还是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还是那个器宇轩昂的完美侧脸。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一份沉稳，少了一分清爽而已。
还是，几乎没有改变。但我却一点也不相信，对自己说，那只是他留在你脑中的残像，残像而已。然后作出不认识的样子，朝他露出一个谦逊的笑脸。直到罗总向大家介绍说，这位是这次跟我们合作的设计师孔成先生，大家来个掌声，欢迎欢迎啊……
以为一辈子不会再见的人，突然出现，只带来惊诧。他似乎被我那七分虚假的笑容怔住了，看着我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失落，或是怨恨的颜色。但他视线的停留也只是一瞬，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之后，在饭桌上，他醉了，还有点不省人事的意思，莫明其妙地喊了几声我的名字就趴下了。罗总问，你们之前认识么？
我有些尴尬地答道，高中的时候见过几次，也谈不上熟络什么的。
他点点头，说那这样，今天晚上你就照顾照顾他吧，人家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
没办法推脱，我应下了，扛他回到我家。
我说谎了，不是只见过几次。具体来说，应该是九十九次。
我像个女人似的把这些都记得清清楚楚。
第一次是在那个破烂的社区球场。本来我们两拨人各自打半场，谁没犯着谁。可我们这边一哥们儿心情不太好，觉着这么打着憋屈得慌，那人脾气又爆，就特拽地走过去对人说，你们把这半场让给我们吧。
本来那话倒是说得没怎么，但他那副神气，换谁谁受不了。那边的人也就火了，说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脸臭得跟个什么似的。
然后就打起来了。我估计当时要是有人在旁边看着，肯定会被眼前拳头满天飞的景象震住。我记得那天我鼻血流得跟自来水似的，哗啦啦的。旁边几个家伙也青鼻子肿眼睛的。反正一句话，就是场面激烈，后果惨烈。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事儿就了了。我捂着鼻子回家，都走到院门口了，被人叫住了。
“喂，那个穿黑T恤捂脸的！”
我估计就是叫我了，转身停下，回头看着叫我那人。
他穿着合身的白色衬衫，米色休闲裤，鞋子是什么样的就不记得了。
右边的裤管被卷起来，白色的衬衫上面也似乎有不少灰色的印记。不用说，我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就俩字：邋遢。
他还朝我走过来，说：“你也住这边啊？”
这小子还比我高了半个头，我不想半仰着头看他，就只瞟了他一眼，问：“我们认识么？”
他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儿，随即吼道：“刚刚才打了架你都能不记得？！”
我又瞟他一眼，“刚才人那么多，阁下就这副尊容我哪能记得住啊。”
于是他就不说话了。
这就是第一次，第一次见到孔成，我主观地排斥着这个家伙。
孔成还在隔壁昏睡，我竟然就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不由自主地梳理起了有关他的那些该死的回忆。还好我脑中思考的电波不会传到他的脑海里，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直视他那双深邃得摄人魂魄的眼睛。
记得是我说：“今天最后一次了，今后大家就别见了吧。”我没脸这么想他。
那时候孔成没问为什么，大概他知道原因。
他只是抱着我，紧紧地，抱着我，就像要把我箍进他的身体里。
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街边的理发店。
我看着镜子里面的他，他也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身后的理发师看了我们半天，大概觉得奇怪了，就问，你们认识么？
“怎么可能！”
这是异口同声，我和他互瞪对方一眼。
“就他这副尊容！”
还是异口同声。
我骂道：“你小子别抄袭盗版我！”他窃笑。
之后我们就嘴皮子耍开了。我以为我已经够能贫了，没想到这小子跟我还有得一拼。没什么营养的对骂一直持续到我们理完发。而且不知那两个理发师是故意的还是怎么，我们理完的时间刚好一致。诡异。
出了门，他突然就不贫了，说：“说那么久你嘴不干啊，去喝点水吧。”
“和你？一起？你请客？”
“……好吧。”
我那时候还不懂事，又喜欢贪小便宜，就跟着去了。坐在水吧里又扯了半天，算是基本消除了之前对他这人的成见。原本以为这小子就是喜欢没事耍帅的主儿——有谁去打球还穿件白衬衣的啊？而且还是去那种破社区球场——但是我们说话那会儿，我留意到有几个女孩子盯着他看，他也没专门做出什么潇洒优雅的动作来，还特没形象地跟我翻嘴皮子来着呢。
孔成告诉我他的名字，我说我林绍宇。
然后我知道他就住我家隔壁那个大院里，四五年了，我们都没留意到彼此的存在。
我说：“这就是所谓的无缘对面不相识。”
他说：“然后我们在那么远那么偏僻的社区球场遇见了，这就是所谓的有缘千里来相会。”
这是第二次，第二次见到孔成，觉得他还是个有意思的人。说实话，长得还真是不赖，要不然那几个女孩子在注意我的同时怎么还能看得到他的存在呢。
我大概是模模糊糊地睡着了。但睡得很浅。
听见有人蹑手蹑脚走进客厅的声音，我立刻就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睛。
孔成身上还带着酒气，我听见他坐下的声音，就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
他叹了口气。
我不敢睁开眼睛，对，是不敢。
“宇儿……”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只靠气息发出。
但在这样安静的空间中，还是如此清晰。
不要对我说，你还没有忘了我。我会觉得愧疚。
心口一阵莫名其妙的绞痛。
我就这么躺着，他就这么坐着。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他大概以为我正在熟睡。
那些时候觉得像这样相处的时候，光是呼吸着周围的空气都能叫人上瘾。
而现在，连周围的空气都是冰冷的刺，直戳着那些不愿提起的灰色记忆。
所有的回忆，也在他的靠近中，戛然而止。
一夜难眠，似梦似醒。
我迷迷糊糊地想，姝儿明天要看到我难得一见的国宝级俊脸了。
我终于肯睁开眼睛的时候，孔成已经走了。我知道他给我盖上了那床唯一的被子，也知道他走得很早。至少在我的闹钟惊叫之前就离开了。
不听到闹钟响，我是绝对不肯起来的。但是那拉命债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就注定了还是要面临起床的痛苦。更糟的是，昨天我忘了把时间调前——姝儿说了今天要早点出门的。
今天不能迟到，姝儿说今天的事情很重要。
我快速穿戴整齐，冲出了家门。
林绍宇啊林绍宇，你就注定了是个惧内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