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开尽长安花》佛生生

6、长平卷 长安花开，九天落白

　　“公子手中握着的，我瞧着甚为眼熟。”到头来，还不如明说。
　　叶莲摊开手任她瞧，见她蹙眉，他唇角微勾，道：“随我走我便还给你。”
　　长安好笑的挑了挑眉：“公子知晓那本就是我的，为何还要这么说？”
　　叶莲垂眸看她，若有所思。
　　为何？
　　也许是因心底隐约的背影，很像你的身影；
　　也许是因你我虽只是初见，却仿佛相识已久；
　　也许，因为长安花花开了，而你突然出现，你说，你叫长安……
　　他走过去将系着玉骨的银绳挂在小狐狸的脖子上，丸子眨着狐狸眼呆呆的看着他，这就给它了？这举动太突然，它脑子不由有些发蒙……
　　叶莲道：“长安，留下来。”最令我难解的，也许是因……我怕一转身你便又会消失不见。
　　所以留在我身边……
　　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明白……
　　……
　　长生瞧出了叶莲的反常，觉得他很古怪……不过眼下最为重要的，他得按着先前设想的，先留下这男子来替他“捉妖”，他笑了笑，便帮着叶莲主动挽留起眼前人。
　　“长安公子既然来了竹林，不如就多留几日，我想你口中的故人应该尚未寻到，若是人在竹林，我和清远兴许还能帮到你。”
　　长安垂眸看了一眼玉骨，心中有些犹豫，长生继续游说：“清远不善言辞，他对你一见如故，欲作挽留可偏偏不懂要怎般开口，你莫见怪，他性子向来如此因此也难寻个知己友人，长安公子便多留些时日，也好让我们做一回竹林的东道主，逢着这赏花时节带你好好逛逛竹林，这般如何？”
　　说起来她也许久不曾下山了，长生的说辞多少令她动容，她知晓他有企图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她抬手抚了抚怀中的丸子，还须得征询一下它的意愿。
　　丸子会意，它方要回绝，小身躯却猛然一颤，长安以为它要开始发脾气，便立刻抬手给它顺毛，用商量的口吻轻声传音道：“你若想回绝，言辞间就稍稍委婉客套些，我瞧他二人其实并无恶意。”
　　丸子愣过之后，抬头望天，它用鼻子轻嗅，是东南方……
　　玉骨灵识动荡，丸子喜不自禁，适才那是正统天狐的气息，父君正欲苏醒……它之前完全忽略了凡间，它以为父君神元会守在娘亲身边，一直固执的等在凤栖，不曾想……不曾想竟会在这里！这也算是误打误撞了。它面上喜笑颜开，再瞧老龟时，亦觉得他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它开心的蹭蹭长安，狐嘴上扬，神色倨傲：“细细想来，近来也没什么要紧事，长安，索性我们便在此多留几日……南无若训你，有竹戎爷爷顶着。”
　　长安：……
　　隐形的老龟：你这会儿知道喊爷爷了……
　　阴阳谷，雾色渐浓，空中一点银光坠落，光华破雾而出，朵朵长安花骨朵，叠成万层花浪，长安花层层绽放，清香四溢，花瓣空中飞舞，仿佛在声声歌着：失心尘缘，梦里长安，缘去缘来转瞬空，长安……长安……
　　一片红中白光荧荧，忧伤且凄美，圣光笼罩六界，超度了彼岸魂灵。
　　白狐周身被长安花层层包裹，帝王天狐慵懒的趴在花丛中，姿态优雅，调息静享着此时的美好。片刻后，他动了动狐耳，化成人形。
　　身上未着寸缕，他淡漠从容的起身，银发拂过了长安花，万千细长，丝丝垂落地面。
　　他张开了三千年来未曾开过的凉薄双眸，银眸流泻出万千光华。
　　上古天狐，生来帝王相，神面俊容，羡煞世间。
　　指尖轻捻□□，抚着花瓣，他双眸微敛屈指一点，浮现在眼前的是千年前的美好。
　　回忆，仿佛穿过了时空之门，重演了一番。
　　头顶的狐耳无力的搭在地上，女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狐狸！小狐狸，你是神仙养的狐狸吗，从天上掉下来？”她蹲下来将它抱在怀里，“你伤的不轻，还是先跟我回家吧。”这次的天劫比想象中要厉害的多，他竟然被劈回了原形，弄得如此落魄还是生来头一遭……狐耳微微耸起，它摇摇头表示不愿跟她走：无需管我，此处灵气充沛，我在此休养几日就好。
　　她却抱着他径直往前走，一边抚摸他身上柔软的狐毛，一边道：“你是我见过最美的狐狸，还是只通体雪白的，真好看……只可惜我阿爹阿娘不喜欢家中豢养灵宠……小狐狸，回去后你要乖乖待在我屋里不能到处乱跑，等你伤好了，我再放你走。”
　　凡间的江城，那年南海鲛人族叛乱无极灯塔倾倒，她历劫归来醉饮浮光，于父渺山中沉眠了三百年。那时，他亦在轮回境中寻了她三百年……后来经梼夔提醒，他才知晓原来她就是花神长安。北海一行，便又种下了此后的缘。
　　“这是我从九州大帝处换来的佛罗花种，花开后夜间还可照明，你在住处种上，佛罗助眠，花盏散出的光对毛发也有好处。”
　　白狐知道她要走便不肯接过花种，狐耳贴在她腿边，脑袋蹭着她身后的衣摆，她脚尖划了划地面，蹲下来拍拍他的狐狸爪：“下凡是为正事……下回若是游山玩水，我再带你同去……”她将脸轻轻贴在他脑袋上，“我得走了，回时会立刻来寻你。”
　　这是彼此分别时不舍的模样。
　　他看着境里的她。
　　她的每一处，早已深刻心间；
　　她的每一种神态，都是他爱极了的模样。
　　后来……
　　他们在一起，她有了身孕，怀了孩儿……
　　身为狐族领袖以及……他身上肩负的责任太多，此次征战他至少要离开数月，心中纵然万分不舍，却又不得不走。
　　眼前的人，是他的妻，他孩儿的娘亲，她是他此生的执念，是他许过一世长安的人。
　　他要陪她岁月静好，护她永生永世。
　　他气息不稳的锁住她用力的亲吻，待她艰难喘息方才放过。
　　他说：“待明年长安花开，孩儿也该出生了，到了那时，我来接你回家。”
　　她抬手紧紧抱住他，脸埋在他怀里，泪水落在他白衣上缓缓晕开，他叹息一声将她抱起，边走边说：“要耐心等我回来。”
　　她眸中水光涟涟，却因即将生子而不能与他一同前往，她虽然很想让他看到孩儿出生时的模样，无奈战乱之际天命使然……她攀在他肩上，声音微哑：“我和丸子会一直等你，只是……莫让我们等的太久。”
　　临行前，她虽面带笑意，眼中的担忧却是无法遮掩，她抚着小腹对他说：“法器无眼，你要注意安危，多加小心。我会想你。”
　　……
　　错乱的回忆，哪个才是他？真真假假早已分不清楚。
　　他飞身上前，停留于幻境前，双眸与境里的她相视：“我与他从来不同……”你可曾发觉？
　　他专注的看着画境里的人，瞧着九天境里身处凤栖的她，修长的手指一寸寸地抚过境中人的脸，沙哑低沉的音，满载柔情：“长安，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