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前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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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三年前的事……
睡房的窗外吹拂着微风，黑实的天色跟房间里明亮的灯光形成强烈对比。房子面积虽然宽敞，但书柜、桌椅等家具都是木制的，感觉简单朴实。
少年坐在窗台上，倚着窗框，用手托着头就睡了。窗子没有玻璃，风吹落蓝色的树叶，把一片幼得像小刀的吹到他的手袖旁。在下魔界，蓝色的树叶没有什么了不起，反正大自然往往就是这样子，愈是奇形怪状的愈是虚有其表。
门外那长得像蜘蛛一样的小仆，带着满心好奇，悄悄地推门，把头窥探进去。冷不防一片叶子飞来，擦过他颈边动脉，留下一条毕直的血痕，又在墙上打出两寸深的小洞。小仆吓得冷汗直流，笨重的大肚子压开了门，失重地跌进房里。他连忙丢下扫帚，八只手脚黏到地上，额头紧紧的贴着地板，连话也不敢多说半句。
这时，少年才缓缓地张开眼，那棕黑色的眼睛和头发，还有端正的五官和四肢，没有一点不像人类。他不说话，默默地把视线移到惊惶失措的妖怪上。给他这样一盯，小仆马上倒抽了一口凉气，结结巴巴地说：
「奴才以为……以为王子殿下不在，想……想为殿下打扫……」原先粗糙尖锐的声音，因为抖颤而变得更难入耳，连手脚也颤得快要掉下来。
被称作王子的少年将手伸出窗外，从最近那棵大树的枝节上取了一个信封，丢到小仆的身旁。他望向窗外微微晃动的树叶，用冷冷的声线命令道：「给我读。」
小仆愣了一愣，小心翼翼地把指头靠近信封，犹疑了好几秒，方敢拿在手上。可是，当他翻开信件，才看了一眼便显得脸有难色，支吾起来：「那……那人直呼殿下的名字……」
「我说，给我读！」小仆不敢抗旨，为了保命，只好略过不该说的：
这些年来，过得好吗？我的哥哥。
虽说是亲兄妹，奈何我对你几近是印象全无。但我总会梦见一个坐在窗台的人，我想，那人定必是你。所以，我才特意把信放在窗台外的树枝上，希望你能察觉得到。
天气转冷了。这时候，依灵总会有暴雨，这是每年必遇的事，还是突然吹来的东风刺骨。军袍不暖身，在窗台睡觉很易着凉，记得多穿些衣服。也许你正在忙着做些什么事，可是，再重要的事情，总不及身体健康要紧。记紧定时用餐，定时睡觉。还有，不要吃太酸或太辣的食物。
我真傻，这种事自有仆人们操心，又何需我的唠叨呢？毕竟是亲兄妹，对吧？我的坏脾气、急性子，也许都很像你。
我在这儿听着，有关哥哥的传闻多不胜数。在战场上，在国事上，无不让我感觉到自己只能够抬头看你。我在想，抬头也好，至少让我能看见你。
为什么我总无法记起，哥哥有否抱过小时候的我，或是轻轻地拍过我的头，或是对我说过一声「好」……可是我却依稀记得，你为了找我，曾经冒着雨跑进毒森林。我听到，那时哥哥的说话：「她是我的妹妹！」然后，在偶然的梦中也能听见。
我是你的妹妹。我不敢猜想，要是我没有给带走，是否还会一直留在你的身边。巴不得见面，奈何就是不能相见；很多说话，只可惜在此刻难以启齿……
祝 一切安好
信件没有下款。小仆把它读完，见主人缄默良久，便抬头悄悄地窥看他的脸。突然，左边的颈项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随着痛感渐渐强烈，被叶子割伤的患处亦像纸张一样给扯裂。他的脸色马上变得苍白起来，连忙按紧正在流血的伤口，痛得在地上打滚，连信也拿不住了。
「殿……殿下！……饶命！王子殿下！」他吃力地把手伸向少年，希望得到救助。
却见王子将注意力都放在信纸上，直至信被溅得血迹斑斑，连字也给化掉，才上前慢条斯理地把它拾起。他提着信往手臂轻轻擦了一擦，蓝绿色的血液马上凝聚起来，渐渐在纸上形成奇怪的图案──一个较小的圆形在右弦月的内侧偏上方，彷佛是太阳给月亮吞噬掉，又似是一幅未完成的图画。
同时，沾了血液的袖子也呈现出相反的左弦月，又在转眼间变回一片模糊的血迹。
「是天照？还是……」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信件，在两个印记之上，交杂了极其忐忑的心情。就在这时，信纸上的右弦月渐渐淡化，只剩下一个像日全蚀似的图案。王子的心悸动了一下，他知道那个答案：
「真是单纯得可以，我的傻妹妹……」那个将为她招来灾厄的答案。
收起信件，踏破小仆的头颅，蓝绿色的鲜血飞溅到房子每一个角落。冷血的王子瞇起双眼，猝然朝那紧闭的大门叱喝道：「给我滚出来！」
随着王子的说话，房门缓缓的被开启，果然有一道身影缄然伫立于门后：乌黑的长发及肩，年约十四岁的少女，长得一张清秀皎白的脸蛋。泛着胭红的两颊，一双晶莹剔透的黑眸子，煞是可爱。
她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地血迹，脚尖好不容易找到停留处，然后，右手轻拨长裙，恭恭敬敬地向王子作了鞠：「小雪……参见殿下，愿听候殿下差遣。」略尖的声线缓缓地托出每一个字，婉约得有点儿刻意。
王子略略打量过小雪一遍，便自个儿坐回窗台上，默不作声。他随意把手伸到窗外，让空气在指缝间穿梭流动，感觉到风从手心滑进衣袖，那是东风没错。若有所思地注视窗外，那原是挂着信件的树枝，他抽冷子问道：「妳是人类？」
小雪环视四周，确定王子询问的对像不是别人，方才含羞答答的摇头，低声回答：「回王子殿下，是魔女，猗彦大人救回来的出走魔女。」她故意低头，做出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天知道王子的目光仍怔怔地停留在树上。
他漫不经意地瞥了小雪一眼，又别个头冷冷地讽刺道：「妳叫他别随便把废物带回来。」
小雪听后，愣住了半晌。半张着的嘴儿活活把尖酸的说话哽进肚子，一阵苦涩随即涌上心头。忙着在心里发牢骚，冷不防五只粗糙的指头一把抓住她的脚腕，她倒抽一口凉气，低头惊见妖怪小仆的断手正在挣扎跳动。那是虫族独有的特质，就算失去了生命，肢体部分仍能随神经反射活动好一阵子。
小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厌恶地甩掉那断肢，然后宽袖一挥，原已残缺不全的尸体顿时四分五裂成碎片。她连忙从衣袋里抽出手帕，仔细地把指头都擦得干干净净。擦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把曾经沾血的皮肤扯掉似的。
王子对她的举动仍是漠然置之，甚至视若无睹目。他一直定睛窗外，冷冷淡淡地吐出一句：「还不滚？」
一再出言不逊，话中的荆棘刺得小雪满难受的。她生硬地咽了口唾沫，强撑起可人的笑脸，俯首细说：「小雪正在等待殿下差遣。」只见他的嘴角突然泛起一抹轻蔑的浅笑，视线终于正正地落到她身上，然后上下打量了一遍。
「好，那给我脱。」断然却令人瞠目结舌的话，吓得小雪楞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进退。王子没好气地转过身，跟她正面相对，然后，以一副烦厌极的口吻重申：「我说，给我脱。」
啧！什么依灵王子，说到底还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小雪心里暗忖。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换上腼腆的笑容，故意放缓动作，把带点儿轻颤的指尖靠近自己的衣领。接着稍稍拈起迭领的两侧，一分一寸地翻开领口，让那纤薄的上衣沿着锁骨至肩膀往下滑。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前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