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跋涉 ...
-
斯德哥尔摩的唐人街离袁睦所住的医院距离着实不近，再加上从昨晚就开始下起来的大雪，尽管全城百姓铲雪的热情如火如荼，却仍旧阻挡不了全城交通瘫痪的进程。
秦则之刚一走出温暖的医院大厅，就险些被赢面扑来的风雪冲个跟头。尽管有铲雪车不停的工作，马路上的积雪也已经到了小腿肚处，哪怕是秦则之这样的大长腿，陷在里面也有点儿寸步难行。再想想唐人街跟医院十分遥远的距离，秦则之马上升起了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可是想想病床上孩子他舅虚弱不堪还惦记着海鲜粥的小脸，他的心里又充满了莫名的怜惜，不忍心让他失望。
望望外边肆虐的风雪，秦则之咬了咬牙：想他年轻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当年也是刀山上得油锅下得，不就是小小的暴风雪么，能奈我何？一跺脚，埋头冲进了齐踝深的积雪中。
在大自然无情的力量面前，人类的所有科技都显得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在肆虐的暴风雪面前，斯德哥尔摩除了地铁以外的所有公共交通都已经全部瘫痪了。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寒风呼啸的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除了铲雪车还死守在岗位上工作，就只剩下秦则之一个倒霉蛋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街上跋涉。
虽然雪下得很大，却并不很冷，秦则之裹着大衣跋涉在积雪里，没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热汗，很快他的内裤和袜子都湿透了，被汗浸湿的长筒雪地靴一般就像是灌满了泥浆的铁桶，每走一步都需要花比平时更多的力气。
温热的汗液从他的额头慢慢滑进了他的眼睛，激起一片热辣的疼痛，然而更要命的是，被热汗沾湿的脸颊被冷风一吹，又陡然升起了一种又痒又痛的感觉，闹的他只想骂娘。秦则之知道，这种痛痒的感觉是冻疮的预兆，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期望能快一点到达地铁站——好不容易才拥有了这么英俊的一张脸，可不能给随便就冻坏了。
然而从地图上看近在咫尺的地铁站，走起来却好像远在天边，秦则之一边痛骂着不给面子的老天爷，一边艰难而又执着地在雪地中挪动着。努力了许久，总算到达了目的地，他的全身上下都已经跟水洗的一般——也不知是浸透重衣的汗液，还是还没来得及拍下就已经融化了的雪片。
秦则之抖着大衣上的水珠，就好像一只落水的丧家之犬，除了灵魂穿到流浪狗身上的时候，作为人的形态，他好像很多年都没有这么落魄过了。然而一直养尊处优优雅示人的秦总，竟在这落魄不堪的场景里乐观地品味出一丝儿虽然微弱却无法被忽略掉的甜意。再幻想着那人喝到海鲜粥后满足的表情，秦则之就跟喝醉了一样，无法抑制地从心底里生出了莫名的成就感，并深深沉溺于其中。一时之间，他好像把艰难跋涉的痛苦全都忘了，浑身又生出了好像使不完的力气。
可是老天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需要历经磨难才能修成正果的秦总裁的，在秦则之终于找到位于唐人街正中的那唯一一家潮汕砂锅粥的时候，他非常沮丧地发现，因为恶劣的天气，这家粥铺已经关门歇业了。
秦则之在粥铺门口呆了半晌，实在不能接受自己苦苦跋涉了一个多小时，经历了千辛万哭来到这里，最后却功亏一篑。这感觉就像是唐僧终于来到了西天，然后发现要取的真经都不存在一般闹心。何况还有那人期冀的眼神……
秦则之咬了咬牙，脱下毛手套，开始砸起门来。裸露的双拳捶在铝合金的推拉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秦则之抿着嘴唇，眼里投射出坚决的光彩——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是他第一次这么卖力地想讨一个人开心，也许也是他最后一次为了别人奋不顾身，怎么可以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轻易放弃？
他制造出来的巨大动静让左邻右舍的商家都忍不住推开了窗子想要一探究竟，甚至还有一些胆小的老人家误以为是□□跑来闹事，犹豫着都想拨通报警电话了。等看清砸门的是个年轻的中国小伙子，老一辈的中国人不禁大摇其头，纷纷操着粤语和蹩脚的普通话指责他的粗暴和野蛮。
秦则之也顾不得这许多，他只是一把拽住前来查看的店主的袖子，好说歹说苦苦哀求，又撒下一大把欧元，终于说动老板破例开店给他熬粥。
这家号称是百年老店的粥铺确实名不虚传，老板慢条斯理地斩蟹剖虾，不一会，空气中就四处弥漫着海鲜粥诱人的香气，在这暴风雪的天气里，这味道对秦则之来说，无疑就像是少女的体香相对于饿了好几年的老痴汉那般诱人。
然而顾及到砂锅粥放冷了再复热就完全不好吃了，秦则之连坐下来先喝一碗刚出锅的粥来暖暖身子都不肯，匆忙地道了谢，捧起保温瓶，就又冲进了漫天的风雪中。
秦则之终于再次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他亲爱的小鲜肉正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也许是之前打下去的药水起了作用，又或是那陌生人的到访给了他太大的冲击，袁睦早已经睡意全无，索性就拥着被子靠在床头，无聊地望着窗外的街道上，巨大的铲雪机兢兢业业的工作。
听到门响，袁睦条件反射一般地回过头去，原本古井无波的双眸却在看见来人的一刹那，泛起了强烈的波澜。
秦则之气喘吁吁地靠在门边，迎着袁睦的眼神，邀功似的对他挥了挥紧紧抱在怀里的保温瓶。袁睦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直望着窗外的他也十分清楚窗外的雪究竟下了多大，他甚至都从来没有期望过秦则之会因为自己的一句撒娇，就真的穿越了这场暴风雪。然而此时的秦则之看起来却又是说不出的狼狈，那沾满水珠和雪片的大衣，被雪和泥沾污得一片狼藉的靴子，和他冻得通红的双颊，都在明确地告诉自己，这是真的；那一向衣冠楚楚装模作样的自家秦总，竟真为了他病中模糊的一句呓语，穿过了整个被雪覆盖的城市。
袁睦觉得自己的病一定是又严重了，否则为什么突然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头，逼得他产生了一种想要落泪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跋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