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忠犬行为守则》沂涯兮

15、心酸

　　15
　　眼镜儿医生趴在门边儿上看那几个城管晃晃悠悠走远了，这才在秦则之的笼子前面坐下，饶有兴趣地打量这只很有性格可惜快死翘了的大金毛。
　　你别说，当时袁睦给这狗起名“帅帅”的时候他还嗤之以鼻，心想这人什么眼神儿啊，就这破狗，脏了吧唧破不喽馊的，毛都秃了，哪里帅了？没想到，被袁睦抱回去这一通收拾，澡也洗了毛也修了，原本生了狗癣斑秃了的地方现在也长上毛了，再加上吃的不错毛色鲜亮，除了两条后腿还站不起来有点儿丢份儿以外，乍一看这狗还真是生的不错。高大威猛的身材，油光水滑的毛皮，走到末路仍旧神采奕奕不见萎靡的眼神儿，还懂得护主，真是挺不错一狗。
　　秦则之见这眼镜儿医生没完没了的从头到脚的打量他，不由不耐烦地撇过头去，非暴力不合作：——看个屁啊，老|子是动物园的大猩猩吗？还是金刚那一款是吧？有毛好看！
　　眼镜儿医生看到这金毛不耐烦的眼神儿，不禁失笑：“看不出你这家伙还挺有个性啊！”边说边打开随手拎的保温桶，随着他的动作，一股熟悉的肉香传了出来，秦则之不由得伸长脖子去闻：好家伙，这好像是袁睦做的红烧肉啊！！
　　眼镜儿医生一边把肉给它倒食盆儿里一边絮叨：“我说这个傻狗，真是交了好运遇到袁睦那个傻子！傻的真以为是因为他的一时疏忽没给你上狗证儿，你才要被处死的，你都不知道他有多难受！你也是，咬谁不好偏咬张大妈？你不知道她俩儿子是咱这片儿出了名的愚孝外加暴脾气啊？你那主人不知道给人鞠了多少躬陪了多少不是，就这，人家家属还不依不饶呢！要不是有街坊们拉着，指不定被人揍成什么样儿！人家儿子放话了，房子不租给他了，这周必须搬走！我看你那主人也不容易，看着也没俩钱儿，估计连裤衩都赔给人家了吧？就这，还惦记你早上没吃饭，特意借钱买肉烧给你呢！你说你，也不知道前世做了多大的坏事，今世投生在个狗身上，还是一双腿残疾的狗，当初被原主人赶出来光翻垃圾就遭了不少罪吧？可是又被你遇见袁睦这么个傻子，你说我见过傻的可我没见过他这么傻的，当初看着也够困难的，我还劝他别养你了你那腿又治不好就是个无底洞，可他倒好，偏不听！现在好了，就为你这不会看人眼色的傻狗，赔了好几千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不说，眼看就要被人赶出去了，你说就剩两天了他能找到什么好地方住？……”
　　眼镜儿医生下面再说什么，秦则之都听不见了。他一边狼吞虎咽的大嚼秦则之特意给他做的膏肥肉厚的“断头饭”，一边拼命眨回眼眶中酸涩的泪意：这伪君子，太虚伪了！假惺惺的表演给谁看？饭都快吃不上了，明天就流落街头了还惺惺作态，以为老|子就能承他的情感谢他吗！老|子偏不！

　　可是又是为什么，吃到嘴里的红烧肉这么没有味道？为什么心里有那么一块，就像被冬天的壁炉烘烤着那样暖，又像含着一片柠檬一样酸，那种酸涩，让一向自诩为硬汉纯爷们儿的秦则之，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慢慢红了眼眶？

　　秦则之少年叛逆，很早就辍了学离开家里四处闯荡。当他被当时的老大丢去顶包锒铛入狱的时候，伤心不已的母亲和怒不可遏的父亲就跟他断绝了亲子关系。即便他日后为了成功不择手段，最后拥有了小时候想都不敢想的财富权势，抱着电视里才会出现的美艳女人，可他的感情世界其实还是一片空白。
　　早在他还在狱中，被律师告知自己被父母放弃的时候，他就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混出个人样儿来，要让过去看不起他放弃他，狗眼看人低的杂碎们统统后悔！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慢慢觉得，感情是最无用最靠不住也是最让人变得软弱不像个爷们儿的东西，这种害人的玩意，他秦则之才不需要！反正有了钱有了权利，管她什么样儿的女人还不是应有尽有？这世界上还有什么钱买不来的东西？什么真感情，见他娘的大头鬼！他秦则之才不稀罕！

　　可是现在，连跟父母断绝关系都没哭过的秦则之，竟然有点儿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流泪的心情。原来这就是被人在乎，被人全心全意对待的感觉吗？这种感觉如此陌生，心下的那股酸涩让人如此难以忍受，却又如此让人着迷，仿佛一艘迷途的船突然找到了港口，他漂泊不定的心，一瞬间被这碗肉和这个人，塞得满满当当。
　　秦则之突然很想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晚上，再见袁睦一面。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向别人表达他的要求和感受了，着急的吠叫也只能换来眼镜儿迷惑不解的眼神。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现在是一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破狗，末日近在眼前，却连袁睦最后一面也见不着！
　　想到这里，秦则之焦急凶狠的吠叫都带上了哽咽的声调，一声声催人泪下。眼镜儿有点受不了这般凄切的叫声，连忙安抚却收效甚微。真没辙呢，突然一只修长劲瘦虽不柔滑却很有力的手掌抚上了秦则之被悲伤愤怒溢满的大脑袋，对方就像被拔了电源一样瞬间哑了—

　　———袁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