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章 成王败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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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水自古就是官家难事，漓水泛滥并非一朝一夕，前朝皇室昏庸无道，整日笙歌欢舞不谈国事，漓水附近虽然土地肥沃，百姓却纷纷迁离，直到新朝建立，先皇登基着手略加治理，才使得如今的漓水中下游人丁兴旺，成为华国人口最多的地区。
约十日后，乾瑾收到了王永的飞鸽传书，信上只有一个字：难。
乾瑾微微皱眉。按理说，有了先皇的基础，只要稍加疏通加以治理，虽是难以完全根治，却不应让这些派出去的朝廷命官如此为难才是。王永并非坐拥高官厚禄的庸才，怎么开口便是个“难”字？
乾瑾写信去问什么缘故，却是几天都没有消息，于是又追加了信件，王永这才在信上只言片语地点破。
华国建国不久，先皇在位封侯的也都是随他打天下的重臣，但新皇即位后，皇亲国戚封王封爵者竟有百人之多。漓水下游田地富饶，这群王爵便将赚钱的脑子动在了割地上，纷纷自掏腰包买下一大片地，雇佣了当地的居民耕犁，收益却全部归了他们。这样的事情并非今年才开始，在新皇即位之前，他们便打着靖国王的名号收购了不少地产，百姓虽叫苦，却因靖国王的威名没有人敢站出来上告。如今靖国王成了皇帝，皇亲国戚们自然更加狐假虎威得意洋洋大肆敛财。这才导致了这次漓水下游泛滥，百姓的态度却是事不关己任其发展，没有主动组织疏堵，拖到现在成了顽疾。
乾瑾在窗边握着绢帛蹙眉，半晌叹了口气。
百姓若不加合作，治水便成了个口头空谈，空有计划无法实施，这一年的收成便会因为这场大水受到极大影响，国库若是空虚了，国家还如何得以兴旺？
原来前世她离开都城时见饿殍遍野流民众多的原因在这里，她还以为是战事的缘故，却没想到华帝即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没有办好，也怪不得百姓怨声载道。
看来，要摆脱前世的国运，要从治水开始了。
乾瑾走到桌前，研磨提笔，说让王永先稳住民心，无论什么办法让他们配合治水。
第二日一早，乾瑾便来到了华帝的御书房。
早朝时间还没过，内监将乾瑾请入书房中，奉上一盏龙井后道：“陛下早朝未归，殿下您……”
“我便在这里等吧，不碍事，你去忙自己的吧。”乾瑾自顾自地坐到了窗边的椅子上，柔柔说道。
“是。”内监应了一声退下了，只留乾瑾一人在屋子里。
乾瑾环顾四周。仍旧是先皇在时的布置，古朴简单而厚重，只是几个原先空荡荡的书架上摆上了新鲜玩物，流光溢彩十分好看，却怎么看都不符合这个房间的格局。
她对这个书房格外熟悉，自小父皇常在这里教导她读书，偶尔被几个大臣打断也不避讳她就那么谈起国事来，这才使她耳濡目染懂了些治国之道，如今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被另一个人占了，心里总也不是滋味。
皇位都已是皇叔的了，少想想这些吧。她在心中告诫自己。
一盏茶还没凉，只见华帝从门外跨进来，面色不善来势汹汹，一脸的怒气。他进门的时候乾瑾适时起身行礼，他也只是摆摆手不说话，直冲向桌后的龙椅，怒气冲冲地坐下。
他惯常使唤的内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从御书房的内监手里端过了温度尚好的茶，小心地奉上去。华帝伸手端过，送到自己嘴边，却是茶还没入口便哼了一声摔了茶盏，惊的内监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倒头便拜大喊“奴才该死”。
乾瑾却是没动，她施施然地站在那里，看着华帝将手覆在自己的脸上仰着头靠向椅背不动了，内监在地上畏畏缩缩地不敢说话也不敢上前收拾，用求助的眼光望着她。
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内监收拾残局，等内监出去后半晌她才开口：“皇叔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这么大的气？”语调温和，一听就是刻意作出的小女儿态，小心翼翼讨好的语气。
华帝仿佛这才察觉到她的存在，缓缓地拿下手，目光看向她的方向：“容华，你觉得，朕与先皇相比，如何？”
乾瑾面带微笑。一个是现任皇帝，一个是她父皇，这个问题还真是……讨人嫌。
她心生厌恶，却仍旧笑着回答：“陛下与先皇治国，各有特色。”她选择了一个中立的说法。
“是吗？”华帝冷哼一声，“却为何有老臣敢给朕使脸色？”
乾瑾挑眉。
大臣们敢于直谏她是知道的，也切身感受过，可谓是句句在理言辞犀利，虽然态度上可能不太好，提出的观点却从没有过差错。华帝治国之道她虽然没看懂，却看得出是与先帝不同的方法，是哪位大臣的说辞，让这位新皇心里不舒服了？
“却不知是何种说辞，让陛下心中不快？”乾瑾上前几步，关切地问道。
“不过是几个不识时务的臣子罢了，容华无需过虑。”华帝坐直身子，手摸到桌上，突然提声叫道：“茶呢？”内监立刻小跑着进来奉上一盏新茶。
乾瑾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居然这么直接地就拒绝与她讨论了。乾瑾暗自失笑，也是，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不配谈国事的。
“容华啊，”华帝唆了口茶后叹道，“你也知道，皇帝这个位置，不是谁都能坐得的，古人所谓的守业更比创业难，诚不欺我。”他盖上茶盏的盖子，“容华自小聪明，想必是明白如今朝堂的现状的，朕面对这混乱的状态也是头疼的很，正想着如何梳理出个头绪来呢，你也帮朕想想？”
乾瑾垂眸接下话茬：“依容华所见，唯有清才得简。”
“如何说来？”华帝问。
乾瑾已思虑了半晌，蓦地抬头看他，“清，就是，将那些不利于国家朝政的人，清理出朝堂，唯有如此，才能还朝堂一个简单。”她上前一步，突然跪倒在华帝面前，“容华有一事参禀，请陛下恕罪。”
“但讲无妨。”华帝道。
“容华得到消息，如今治水正盛的漓水下游，因一些意外状况导致官员不得民心，百姓不愿配合治水，因此治水工程一拖再拖酿成如今大祸。”她低着头高声道，“容华自知，身在后宫不应参与朝政，但见百姓受苦于心不忍，故今日前来领罪，请陛下下旨，惩治在漓水下游割地的皇亲国戚！”
她话一出口自己就先愣了一下，却还是咬咬牙说了下去，一股脑全都抛了出来。
她料想着华帝会勃然大怒，不仅前朝上老臣对他不恭，如今居然被她说了一顿，必然是要大怒的。
但出乎意料，华帝并没有说话，御书房的氛围也并没有如她所想的一般沉重。寂静蔓延开来，半柱香之后，她的腿微微有些酸痛时，华帝才发出了声音。
不过，居然是笑声。乾瑾疑惑地抬头，就看到华帝抚着下巴上薄薄的胡须望着她笑。
“陛下？”
“容华所想，正是朕心中所想。”华帝突然说。
乾瑾一愣。
“朕自被封靖国王来，身边幕僚无数，凭借自家女儿嫁到王府而飞黄腾达的废物也不在少数，如今，也是时候清理清理了。”华帝笑道，“容华此举为国为民，果真是当世巾帼。”他提声道，“来人！”
“陛下！”内监跑进来。
“拟旨，此后治水一事，全凭长公主处置，一切治水事宜，以长公主号令为准。”
“是！”
乾瑾却是跪在地上，冷汗出了一身。
她果然还是太嫩了。
华帝这旨意一下，天下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身上，成王败寇，在此一举。而且，成而未必为王，反是灾祸，败则一败涂地，再难翻身，就算是全身而退，被她提出处理的皇亲国戚们，哪个是省油的灯？
治水这件事，她做不得。华帝就是看她为百姓着想，才想出这个一举两得的办法，一来帮他处理掉朝廷内部的庸才，二来所有的仇恨都转嫁给了她，何乐不为？
皇叔，这一招，真狠啊。
想了这么多，在乾瑾的脑海中不过转瞬，几乎是在内监将要出门的一瞬间，她突然提声道：“陛下，且慢！”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的目中含泪，这才缓缓抬头。
“皇叔，瑾儿已然身在后宫了，请皇叔体贴瑾儿年少，收回成命吧。”她双目垂泪盈盈拜下去，轻轻地颤声道，“瑾儿已然无心朝政了，万里河山等着瑾儿去踏遍呢，皇叔忍心将瑾儿绑在这深宫之中，被世间唾弃为如前朝宁后那般不愿放权的狠毒女子吗？”
她抬眼，从泪光中看着华帝，只看到那人似笑非笑的面容。然后她听到一句话，“既然容华心意已决，朕也就不便勉强了。”
她知道，华帝达到目的了。
他真正要的并不是她治水，而是她的离开。
她重重扣头在地，泪盈于睫，按捺住气息。
好，那便随了你的愿吧。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四章 成王败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