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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相怜相念 ...

  •   俗话都说穷寇莫追,西羽却犯了这个大忌。刚刚翻过峡山山梁,就听得背后喊杀如雷。惊觉中了埋伏,西羽国军队瞬时乱了阵脚,往前走是悬崖,往后走是伏兵,却迟迟不见西羽将领发话。定睛一看,西羽大军为首那人,竟未穿铠甲,白色纱衣上鲜红的蟠螭纹交错勾缠,金色的腰带上镶着孔雀蓝的宝石。精心勾勒的眉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额间一抹银色流云纹花钿。此刻正不动声色的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悠闲得不似陷入绝境的衰兵,倒好似游戏人间的谪仙。

      “军师!军师!请速速下令!!!”那人还是一动不动。

      “军师!军师!快撤退吧!”腹背受敌,进退不得,那人依旧踏马不前,脸色有些苍白。

      两面夹击,逃无可逃,胜算为零。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西羽大军死的死,伤的伤,被俘的被俘,侥幸突破逃脱的残部急急退回西羽。

      总算夺回了九韶关,西羽军师不知何故一头栽下了马,也轻松被俘,李言之做为文官,兵荒马乱之中左臂受伤却不退缩不畏惧,临阵指挥淡定从容,深得士兵敬佩,自此在军民之中,转运使李言之李大人的气度不凡也渐渐传了开来。

      陆尚武回九韶关清理战场,安抚百姓,打了个大胜战,李言之心情愉悦,一步三摇,左手酒壶右手扇子。回到了雁回城,还没进家门,管家已出门相迎,接过马鞭,点头哈腰的跟着。

      “禀大人,昨儿个京城来了个沈大人,说是大人故交,和他的侍从都借住在府内……”

      “什么大人?”李言之停下脚步追问。

      “沈,沈大人。老奴安排他住在西厢房呢。”管家一下心里打鼓,底气不足,唯恐留错了人。

      “怎么不早说?!!!”李言之双眼发亮,三步并作两步就往西厢房跑。

      “沈复!沈复!”一脚踢开门,正好和要开门的沈复撞个满怀,鼻尖对着鼻尖,赶的太急,大口喘着气,看清果然是沈复,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激动得就要抱起沈复转圈。

      沈复早看见跟过来的管家,巧妙的避开了李言之的怀抱。

      “哎?我说你跟我过来干嘛?我要沐浴更衣和沈大人共用晚膳,还不快去准备!!!”李言之顺着沈复目光,也看到了门口的管家,凶巴巴的吩咐到。

      “是是是,老奴因为大人回来心里高兴,一时忘了。”管家自称老奴,却只不过四十多岁的光景,四方脸,留了胡须。

      “慢着,沈大人的侍从也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是。”

      “你怎么来了?”遣走了管家,李言之关上门就开始对沈复上下其手。

      “你走的时候不是说雁回城穷乡僻壤,待久了寂寞,让我路过的时候不嫌你穷困潦倒来探望你一眼的吗?”沈复目露挑衅和鄙夷,这才是他对李言之的最正常的眼神,又爱唠叨又别扭,这才是沈复的秉性。

      “是是是,沈大人亲临寒舍,蓬荜生辉,沈大人纡尊降贵,今晚就在蔽舍安歇,让小的好生伺候你吧。”

      “别贫嘴,我看看你蹄子。”

      “什么?”

      “什么?我听说有些爱逞能的上了战场,没有能耐保护好自己,被箭射中,还连累人贺甲贺乙领了军棍。”

      “不碍事的,什么都瞒不过你。嘿嘿,嘿嘿…你怎么不说我打了个胜战。”李言之一边讨好的笑着,一边伸手挠头。

      “嘶……”李言之倒吸一口冷气,沈复一把拉过他左手,因为李言之一旦说谎被揭穿,会习惯用左手去抓耳挠腮来掩饰窘迫,但是今天用的右手,一定是左手行动不便,受伤的必定是左手,沈复对李言之是了如指掌。撸起袖子一看,伤口还冒着脓血,沈复打开案上的一个包袱,里面一堆瓶瓶罐罐,有几个罐子,李言之还眼熟得很,正是母亲揍了他以后又边哭边给他上药用的瓶子,里面是上好的金创药。

      “放心,你府上一切安好,伯母托我给你带来口信,得空就回府看看。还胜战,死伤无数,你的计谋不也没用上。”沈复看李言之眼神笼上薄雾,知他是挂念父母。

      “我给你换上药,外边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京城的好。”

      “恩。”李言之难得的安安静静听话照做,也不回嘴。直到晚饭时分,那笑嘻嘻流氓兮兮的样子才又回到了他脸上。仆人们都一脸莫测的看着李大人不停的往沈大人碗里夹菜,夹完菜就炯炯有神的盯着沈大人吃,更让人一脸莫测的是沈大人的淡定自如,李大人夹到碗里他就吃,不爱吃的就夹回李大人碗里,李大人间或吃上一两口,喝一口酒,好像算好了沈大人吃到什么时候要喝汤,吃到什么时候饱,站在旁边的人都看傻了眼,都说沈大人是李大人故交,这故交是“故”到什么地步让人难以想象。

      次日,沈复在后院的干草垛上晒太阳,轻轻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阳光透过睫毛间的缝隙细细碎碎的渡了一层金黄,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草香味,多么安谧静美的时光啊。

      “阿嚏——”沈复争开眼,李言之正拿着草挠他鼻子,沈复斜了他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李言之一下子也躺到沈复对面,飞起一堆草屑。呼吸相闻,一个争着眼,一个闭着眼。李言之像再次被沈复眉睫间的阳光蛊惑,凑近轻轻啄吻了他的唇,一如十六岁那年。

      沈复猛的睁开眼,瞪着李言之。李言之心道你瞪什么瞪,一用力就按住沈复后脑勺只吻得天旋地转才放开,李言之做好了沈复当场给他两耳光并拂袖而去的准备,他想过这一切的后果,但是此刻的他,觉得内心激动得就似要有什么东西喷薄而出,不管得到沈复的何种回应,他已决定不能再忍耐,他已决定不再忍。

      撕扯之间沈复从李言之怀里拉出一块绸缎,边角并不十分整齐,似从衣袍上切割而来。。

      “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真不要脸啊你。从哪个窑姐身上拿了这东西啊。”沈复眯着眼睛看清上面写的诗句,看沈复并未曾如自己想象那般的排斥,李言之长舒一口气,重新躺倒在草垛上。

      “哎?你还记得那次咱俩吵架你要跟我割袍断义吗?你说我从谁身上拿了这绸缎?”李言之看着天空,故作云淡风轻。

      “你!都十几年了,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啊,还是不是男人?”沈复恼羞成怒,又闭上了眼睛。

      “我给你写的信可曾收到?公务繁忙,难得抽出时间来写。”

      “收到了,只是未及回信,我便启程了。”

      “不必回了,把你带到我身边,就足够了。”

      “……”

      “沈复,你,可曾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喜欢你?”李言之藏在心里十几年的话,本想该如千斤沉,要不怎么会在有时觉得就快要压坏了自己,此刻说出,却如微风,虽轻且柔,却字字明晰,触感真切,直达沈复的心里。这么些年,两人中间明明只隔了薄如蝉翼的一层纸,却谁也没有主动捅破,未尝离别与相思之苦,便不知珍惜朝夕相对的日子,以为这样的时光漫漫辽无尽,岂知观音如此不经用,一晃神已是三十年。

      “……”沈复听闻,屏住了呼吸,万籁俱寂。还在京城时,路过碧慈湖,听闻少年下水嬉戏扑通扑通发出的声响,忆起当年就在这碧慈湖中,李言之跟人发生争执,扭打起来,失了重心,掉进湖里,当时自己并没有多琢磨分毫,一瞬间也扑进了水里,自己本不会水,关心则乱,到底是在意他,那种脑海一空就要追随而去的感觉,是为爱赴死???不见多日,心里就像长了草一样,收到他的书信,压在枕下每晚睡前看了又看,看他如何兴修水利,如何招兵买马,看他说西域的天地是如何的辽阔,看他自诩自己的胸怀,将和这天地一样的宽广……去看看他吧?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不清楚。等了又等,想了又想,终于盼来了机会。

      “恩?”李言之看沈复不知想什么想得出了神。没有曾经以为的忐忑,似乎一切顺理成章,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磨练,李言之少了纸醉金迷的虚无,多了脚踏实地后的胆气。

      “不知。”沈复翻了个身,背对李言之。李言之这一句话,捅破了沈复内心多年的窗户纸,竟有些尴尬得无言以对。

      “正好,今儿就让你知道。”李言之嘴里叼着草摆弄着。

      “恩。我以为,你心里只装得下整个倾城阁的女子。”

      “我心里,只装得下你,一装装了三十年。”

      “……”

      “你这么些年不娶亲,是不是也喜欢我?”

      “发神经!”

      “哎?话说回来,你知道我那天在城门口跟你说了什么吗?”

      “不就是叫我等你回去嘛,我就奇了怪了,你要回太清城还用我等吗?不还有个李娉婷苦苦等着?人都等了这么些年了,你也该给人个交待了。”沈复手心因为刚刚的紧张竟然冒出细细的汗。

      “哈哈,不,不对。”

      “哦?那你说了什么?”

      “我让你下次喝了茶记得付账再走。哈哈哈哈哈”

      “你!”沈复转过身,腿就往李言之身上踹。李言之一手抓住他的脚腕子。

      “是要像让你念念不忘的李娉婷一样么?”

      沈复愤愤抽回脚,换手就是几拳,李言之任他捶来捶去才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一只手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变得粗糙有力,掌心宽大温厚,让人安心,再也没有言语,两人一直躺着,直到日暮西沉,晒得发晕,起身往回走,李言之拔开酒壶塞灌了一口递给沈复,心里真是从未有过的舒坦,唱着那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调调“我乃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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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相怜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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