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媒》一只慢鱼

24、相识相知

　　几人相识相知说起来也渊源不浅，李言之、周腾云两人父亲分属六部之中户部和兵部尚书，林一玄父亲则为宰相，三人自幼因为各自父亲官场上的来往而彼此熟识。时沈复的父亲沈阔卿刚刚从永州知州提拔为礼部尚书，沈复才得以进入崇文院，崇文院里的孩子大多仰仗足了父亲的名号，世代为官的家族，孩子似乎打娘胎出来就具备了拉帮结派的潜质。小团体林立，泾渭分明，有的飞扬跋扈，有的嚣张霸道，也有的谈诗论道说经论文不分伯仲。沈复初从地方来到太清城，进入崇文院，无一相识的好友，课间其他孩子追逐打闹，早玩得快掀了崇文院的屋顶，沈复眼神怯怯的看着，也不说话，也不动弹，只怯怯的看着。

　　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沈复正数着第几条街该往第几个路口转才能回府，京城地界大，巷子深，沈复老记错了路。突的眼前一黑就没有了知觉，再次在剧痛中醒来，已经被扔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明晃晃的刀便摆在了眼前。

　　“就在这里一刀了断，斩下头颅挂上沈家大门，看他沈阔卿奈我何？”刀疤脸的粗矿汉子眼神毒辣的看着他。

　　“是！”刀疤脸手下的小喽啰们摩拳擦掌。

　　“你……你，们，为什么要杀我？”沈复一个官家少爷，哪里见过这阵势，吓得牙齿都打颤起来。

　　“为什么要杀你？！！！化作厉鬼之时去问你爹吧！动手！”刀疤脸凶狠的命令到。沈复往后一看，死胡同没有退路，两边皆为高墙，咄咄逼人的绑匪步步靠近，让瘦小的沈复脸色苍白唇色发青，意识在空白状态游移，除了恐惧，再无其他。

　　“官兵来了！”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正要动手的一干人等往回一看，只有一个同穿崇文院服饰的孩子在巷口，一脸的机灵劲，正是李言之。

　　“哟嚯，要死还有个陪葬的，逮过来一起解决咯！”话音刚落，一群人便张牙舞爪的扑了过去。李言之一撒腿就往外面跑，跑了没几步就和巡城的士兵撞了个满怀。两帮人马片刻就混战成一团，李言之在混乱中终于拉上了沈复的手，拉住就往外逃，说时迟那时快，贼人看计谋就要破败，气急败坏，朝着逃跑的瘦弱背影就飞出一刀，李言之听见耳后呼呼的风声，本能往前一扑，还是迟了，刀从头顶擦过，生生割开头皮。沈复被李言之扑倒，刀锵的一声落在了动作迟缓的老兵脚前，老兵手里还提溜着上气不接下气去喊官兵的周腾云和林一玄。

　　“没事了。”李言之看了一眼沈复。血缓缓顺着脑门流下来，在光洁的脸上分成细流。还未起身，眼前一片昏黄，意识已然模糊。

　　接下来的一个月，太清城贴满了告示，永州越狱的劫匪进京作乱，绑架了沈阔卿沈尚书的小公子沈复，砍伤了李公谨李尚书家的小公子李言之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全国上下展开通缉，通缉的这个人正是沈阔卿任永州知州时入狱的劫匪，当年劫匪纠结了大批人马，打劫了运往京城的税银几十万两，沈阔卿设计找到了劫匪的窝点，围攻了山寨，为斩草除根，压寨夫人也好，儿子闺女也罢，统统就地正法。捉住了头领，关押大牢，待审问斩，哪知残余势力想尽办法，终于帮得此人逃出牢狱，一路尾随至京，找的就是沈阔卿，要报这丧子杀妻之仇。

　　此事一出，刚正不阿的沈阔卿，本来挺得笔直的脊背，似被命运之手生生按了一把，压了一截。是啊，年少轻狂所为事，赶尽杀绝，本当得饶人处且饶人，此刻忆起，父债子偿，自己的儿子因自己受了连累，对自己儿子也颇感悔愧，对李言之更是感念其恩德。一天几趟的往李府跑，沈母更是几乎住进了李家，只要用得着的药材，不管多贵多难找，也即刻遣人天南海北的打听寻找，刀伤了李言之的头颅，伤口细且长，足足十公分有余，幸而不深，未及脑。李言之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用千年的人参吊着命，沈复上学亦是心不在焉，下了课就和周腾云，林一玄一起上李府看昏睡中的李言之。沈复跪在李言之床前的榻上细细打量李言之，所有的印象就只是他对他说的那一句“没事了”，为什么李言之会如此的勇敢？李言之为什么要救自己？为了救自己还差点搭上了性命，怎样也想不明白。李言之昏迷月余，在鬼门关溜了一圈回来，保住了性命。

　　“别睁眼。”李言之刚刚微微动弹，就听见有生意在耳边说，接着就听见窸窸窣窣拉床帐的声音。

　　“慢慢睁开。”李言之听声，慢慢的艰难的睁开了闭了一个多月的双眼，干涩得生疼，帐子紧闭，光线昏暗，只见沈复留了个头在帐子里，身子还在帐子外。

　　“外面光线太亮，你的眼还受不了。”沈复还记得自己得了眼症时母亲的话。

　　“水……”李言之艰难的挤出个字。沈复立马把头缩出帐子去倒水。几个大人听得动静，进门见李言之醒过来，两个妇人喜极，相拥而泣，速速派了家丁前去通报李尚书和沈尚书。李母早熬得深陷的眼眶，此刻终于又闪出了些光芒，李言之又养了几日，李府张灯结彩放鞭炮，为李言之李少爷去晦气，转好运。

　　李言之骨子里就带着的不安份在这时发挥了些效用，恢复得极快，六月受了伤，八月初，暑气还未去，你就又能看见他撅着屁股在巷子里打弹子，爬上榕树抓吱吱嘶鸣的知了，树杈碰了头，牵动旧伤，泪花直往外冒，被李府派来的家丁往家里揪，回去又是一通好骂。

　　李言之再回崇文院时，身边便永远跟了个沈复，沈李两家也因祸得福，从此引为至交。沈阔卿经此事后，整个人似乎越发的沉稳了，凡事多了谨小慎微。沈复眼神里没有了怯懦，李言之用性命救下了他，更点燃了他的勇气。

　　至于李言之为何要出手相救，沈复一直未曾问过李言之，直到李言之在众人的口舌中又跟人大吵了一架，替陆凡解围，沈复才知道，李言之纯粹是天性使然好管闲事。陆凡为定安王府最小的儿子，不善玩乐，不会逢迎，加之庶出的关系，在崇文院时常遭人恶语相向，李言之好管闲事，仗义直言，出手相助，给陆凡出头，从此陆凡也成为阵营中的一员，常是下了学堂，其余四人就把陆凡送回定安王府，只有间或偶尔，才会看见陆凡和四人端坐茶堂，默不作声听书喝茶。至于因为坐花船和京城富豪金满堂家的儿子金镶玉扭打成一团掉进湖心，金家下人会水的不会水的都喊着少爷少爷，下饺子一样往湖心里跳的壮观局面，陆凡是从来都没有在场的，时林一玄已经随父亲到西南，五人剩四人，周腾云将沈复和李言之两只旱鸭子拖上岸来时精疲力竭，休息了几天都缓不过神来。李言之因为一心向武，在城郊租了小院子收留了城门口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江湖艺人要拜师时，陆凡也只淡淡说道李尚书若知道了该责罚你了，后来事情败露，满大街疯传李言之豢养了男宠，李尚书一怒，抄着藤条就打，李母都拦不住的气势，李言之只能巴巴的躲到沈复家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