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霰雪无垠》菡芷

5、归来

　　而现在，她却要结婚了。我付出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她根本看不到，也等不到。
　　宁欣在北京时间13：29分上线，我直接开了视频。她一脸懒懒的表情，似乎有点犯困。看到我以后第一句话就是：“大半夜你不睡觉抽哪门子的风？”
　　我气极反笑：“你来大姨妈了吗？怎么突然那么大脾气？”
　　她冷笑一声说：“你现在知道关心她了，早干吗去了；要不是你当时撇下她为了你的前途去了美国，她怎么会跟何冬在一起？我当初多想帮你呀，明示暗示多少回，两边给你们说好话，不忍心看你们纠结三年最后无疾而终。可你们俩谁都不领情，好像我很多事一样！现在心里都不好受了，都给我脸色看，我给谁脸色看去！”
　　她一口气说了一堆，我眼眶有点湿。她是试着帮我来着，在西电后街的小店一边啃猪蹄一边暗示我温静若对我感情很深，三年来我俩都闷不吭声，谁也不主动捅破那层窗户纸，她都替我们着急。彼此我觉得为时已晚。她身边已有更好的人，我早已失去资格。
　　“可是，那时不是有唐嘉定吗？”我终于开口，声音已经哽咽。于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不在她面前掉泪。
　　她沉思片刻，问：“你真的介意唐嘉定？”
　　“我能不介意吗？”我简直有点火。
　　“当初小若跟我讲的时候，我还说你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不会在意这样的事；没想到这次居然让她给猜中了。”她幽幽地叹口气，感觉像是看错了我一般。
　　我心里更火了，凭什么我自己没钱就得允许自己的女人身边有那样优秀的男人贴身相伴？我又不是萨特，何况就算萨特和波伏娃，最后不也分道扬镳了吗？
　　“你说，换了谁，谁会不介意？他都要给温静若买房了，我还能怎样？”
　　“可是，作为一个父亲，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呀，你不能因为小若的身份变了就跟你们的感情混在一起，毁掉你们感情的不是唐嘉定的钱，而是你的自卑！”
　　她的话让我半天没回过神来。
　　“什么！父亲！”简直是天方夜谭！这对于我来说无异是白日撞鬼！
　　“你不知道吗？”她显得比我还惊讶。
　　这下我真的傻掉了。
　　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恶狠狠瞪着我说：“那你以为呢？你把小若想成什么了！”她是真的生气了。
　　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我都做了什么呀！为什么我连问都没有好好问她，就自己做了这么愚蠢的决定！为什么我要这么跟她、跟自己较劲呀！是我亲手毁了原来唾手可得的幸福！是我把温静若从自己身边推开！
　　我记得她当面问我为什么要离开，她倔强的脸上满是怀疑。我却冷漠地说，因为我是个男人，我要有自己的事业。
　　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我颓然倒在椅子里，捂住脸，眼泪却止不住从指缝流出来，作为一个男人，我第一次觉得无力，连尊严都显得那么不堪。如果可以，我愿意不要尊严、不要事业，来换回曾经最宝贵的真爱。
　　还有两个月，不是吗？我坐起来，斩钉截铁地跟宁欣说：“欣欣，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我怎么帮你？你说，我怎么帮你？再过两个月，她就要结婚了！婚纱照已经拍好了！酒店早定好了！请贴也发得差不多了！现在成天试婚纱、找化妆师、规划蜜月行程，你让我怎么帮你？！”
　　说到最后她简直愤怒了。
　　“你只需要告诉温静若，我要回来了，我要争取最后的机会！”
　　“你疯了吧？你不是最近在写毕业论文吗？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你是想四年都白读吗？”她显得比刚才还愤怒。
　　“什么都比不上她重要。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有能力，能自信地站在她面前，跟唐嘉定面对面PK，你看，既然问题不在这里，那我放弃又有什么可惜呢？”
　　她似乎有点感动：“我会告诉她的。”
　　“谢谢你！”
　　我马上发邮件给导师，跟他解释我一直爱的女孩要嫁给别人了，我现在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我必须争取最后的机会，求她心回意转。然后在网上订好机票，等着天明与导师告别。收拾行李，发邮件给房东，向他解释我的情况，问他能否允许我把房子转租给其它人。
　　导师并没有认为我不可理喻，只是表示惊异，然后就是理解了。他很认真地说：“你可以申请休学一年，如果有时间继续做这个课题，也可以远程跟我联系。”我觉得他的蓝眼睛从未像现在这般闪亮，那种前所未有的亲切感和感激之情让我禁不住热泪盈眶，热情地拥抱了他。
　　一切比我想象中的顺利。
　　上飞机前我打电话给温静若，心里忐忑不安。
　　“喂？”她接通电话，声音是板板的。我知道，她已经知道是我。
　　“小若，我是陈宇鲲。”
　　“嗯。”她的声音还是没有一丝温度。
　　“小若，我错了！”我曾经因为无谓的自尊和傻气失去她一次，这次，我要不顾一切地袒露我最热烈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全部给她。“我爱你，但我过去太蠢，总是自以为是，总是自卑又自负，总是用自己的想法去试着揣度别人。我现在知道自己错了，给我个机会改正自己的错误吧。我一会儿就要上飞机，明天就到杭州，我再也等不及了，恨不得马上见到你……”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冷冷地打断我，“我马上要结婚了！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个傍大款的拜金女，这样一无是处的我有什么资格让斯坦福大学的高材生为了我回到瓷器国这样野蛮落后的地方呢？美利坚有你的梦想，有你的事业，有你的未来，好好待着吧！何必折腾呢！自编自导自演这么精彩的偶像剧情编出这么琼瑶的台词是要感动一批小妹妹吗？别傻了！这年头不流行这个，谈恋爱都是高速高效，没必要玩得这么玄。”
　　她一口气说完，连停顿都不超过一秒，呛得我半天没回过神。我眼中的温静若总是微笑，恬静美丽，与世无争，善良可爱；我从来不知道她居然有这样伶牙俐齿的时候。这着实让我吃惊，却又有无限惊喜。她比我所能想象更有趣，有着无限可能。
　　我庆幸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