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其不备》北宫二少

10、第十章

　　高赫阳这次外派学习回来之后调了地方，离梁煊家不远，住的小区也就三条街的距离，他发现以后连自个儿家都不回了，一下班就往梁煊家跑，不让他泡吧还不能去家玩儿么？
　　今天礼拜六，正好赶上高赫阳轮休，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他又不请自来了：“我中午要吃青椒鸡丁儿，水煮鱼。”进了梁煊家的门就跟进饭馆似的，开始点菜：“还有糖醋排骨，再来个地三鲜，酸菜粉丝汤。”
　　梁煊斜着眼瞥他：“老子欠你的？”
　　高赫阳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靠枕朝他笑：“不欠。我哥不是让你照顾我么。”
　　梁煊没再搭理他，抓起钥匙钱包手机就要出门。高赫阳光着脚丫子跟上去：“煊哥你别丢下我啊！你走了我吃什么啊？”
　　“电话旁边有外卖单，不想吃外卖就自个儿出去吃。”梁煊头也不回地走了，今天要去梁大妈那儿，为了老太太好，没有要带上高赫阳一块儿的打算。

　　要说巧呢，车子停在小胡同口，梁煊下了车，抬头就看见对街站着秦辉和秦锋两兄弟。以前一两年都碰不上面，现在怎么隔三差五就偶遇上呢？
　　梁煊当做没看见，扭头就进了小胡同。到了梁大妈所在的杂院儿门口停下，装作不经意地往那俩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琢磨着是不是该打个招呼，可人家目不斜视的从他身后走过去，鸟都没鸟他。头转向另一边接着看，正好秦锋回头了，目光和他对上。
　　“梁煊，过来搭把手儿！”梁大妈瞧见杵在门口的梁煊，把人叫进去。
　　梁煊赶忙收回视线，朝里面应了一声，抬脚跨进院门。
　　隔壁院子来了生人，住在里面的那条小黄狗汪汪叫个不停。梁大妈看了一眼隔着的那堵墙，问梁煊：“隔壁是谁来了？”
　　梁煊漫不经心地：“也没谁，就秦锋和秦辉，上回来过咱们院子的那俩兄弟。”
　　梁大妈“哦”了一声，半晌没再说话。
　　今儿太阳不错，梁大妈把冬天的棉被搬出来，见见太阳。梁煊在院子里支起杆子，把两床棉被搭上去，顺手把张婶儿和王大爷晒被子的架子也支起来，敲开了门，让他们也把棉被拿出来，趁着今天天气好一块儿晒晒。
　　梁大妈晾完了刚洗好的衣服，对梁煊说：“你去给他们说说，中午要是没别的事，让他们来咱这儿吃。”
　　梁煊不乐意也得乐意，溜达到隔壁院子，探进脑袋左右看了看，没人，小黄狗在墙角搭的窝里抱着一根大棒骨啃得不亦乐乎，梁煊进了院子，把带过来的一小节肉肠扔到小黄狗面前，晃晃悠悠地走到左边那间屋子前面：“婶儿，我，梁煊。”
　　“吱呀”门开了，入眼就是秦锋那张俊脸，也不知道刚才他们在说什么，还能瞧见他眼角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笑意，轻松的，发自内心的，看得梁煊一时挪不开眼了。
　　秦锋被他看得不自在，于是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了道，也让开那道让他不自在的目光。
　　“煊子，甭站着了，进来坐坐吧。”六十好几的老太太杵着拐杖招呼着。
　　梁煊赶忙摆摆手：“不了，我就是替我家老太太来说一声，中午你们都去隔壁吃饭吧。”
　　老太太看了看那俩兄弟，轻轻摇着头，叹了口气，嘴里小声念叨着：“做不了主啊，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啊……”
　　梁煊：“……”去隔壁吃顿饭有这么难么？自个儿还做不了主？
　　秦家俩兄弟听见老太太那句话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准确点说应该是苦着脸无可奈何。

　　中午还是在一块儿吃了，梁大妈亲手下厨。饭后梁煊刷了碗，外面四个人分成了两拨，俩老太太在屋里不知道在说什么，秦家兄弟在院子里，一个坐在马扎上抽烟，一个双手插兜儿里站得比标枪还直。梁煊走过去，低头就那么随意一瞧，乐了：“秦警官白头发见长啊！”
　　秦辉抬眼瞪他：“还不是为你们这些人，操碎了心。”说着，又往秦锋身上瞟了一眼。小子你别当没听见，操碎了老子心的还有你。
　　秦锋眨眨眼。关我什么事啊我都这么大人了生意做得蒸蒸日上用不着大哥来操心。
　　“……”秦辉气得鼻翼扇了两下，掐灭烟，站起来。“老二，去跟老太太打声招呼，咱们今天先走了，以后再来。”要挑梁煊这货没在的时候来，省的看见他就堵心。
　　秦锋进了屋子，梁煊半边嘴角勾了勾。
　　“秦警官，你好像很介意我跟你弟见面啊。”
　　秦辉斜眼瞥他，冷哼一声，没搭话。心想，老子非但介意，还膈应，祸害了咱们家老二一回不够，还想再来一回？甭想！
　　梁煊也不说话了，掏出一颗烟点上，嘬了一口，侧头吐出烟雾，顺带看见了屋里的秦锋。视线中隔着一层烟雾，他眯起眼睛，将烟含在唇缝儿里，下意识的摸了摸右手手腕上的那根红绳。人到中年，虽说依旧身强力壮不弱当年，但心里边儿很难会因为什么事有所起伏，而秦辉越来越不待见他，甚至是恼怒他与秦锋见面的态度，有些不解，还有对秦锋那种类似于恍如隔世的茫然，平时是完全可以忽略的程度，一旦人在面前，就觉得心里边儿有什么堵在那儿，然后措不及防的，心脏猛地一跳，陌生的，又好像什么时候有过，那种在他这个年纪已经荡然无存的心悸，蠢蠢欲动。
　　秦锋转过身，目光与他对上。“呸！”梁煊慌忙吐掉烟，眼睛被烟雾熏到，火辣辣的刺激感简直不能忍，眼眶微微泛红，睫毛上挂了一滴生理性泪水。也不知道是为了避开秦锋询问的眼神，还是觉得一直盯着人家看被发现难为情，梁煊低下头看着还冒着轻雾的烟，抬脚，踩住，碾了碾，又顺势用脚尖拨到边上。
　　秦锋：“……？”
　　梁煊扯了扯嘴角，抬头看天。
　　“走了。”秦辉招呼秦锋一声，临走时目光带着警告意味瞟了梁煊一眼：离我弟远点！
　　梁煊最烦别人给他这种眼神，心里一声冷笑，两步上前勾住秦锋的脖子，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侧脸掰正面对自己，一口亲在对方嘴唇上，随即放开他后退几步。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两兄弟都愣住了，回过神便见那货笑得很拽，还伸出舌尖舔了几下嘴唇，朝秦锋暗示般眨了一下眼，挥挥手：“回见。”
　　秦辉脸色黑成锅底，被莫名其妙调戏了的秦锋更是冷得掉冰渣，若不是两位老太太恰好这会儿相携从屋里出来，绝壁一人赏他几脚。
　　梁煊乐了。大妈啊，您真是我的亲妈！
　　“傻乐什么？去！送送客人。”梁大妈一脚踹梁煊小腿上。
　　“……”梁煊失笑：“就这么点儿路，还怕他俩大活人走丢么？”
　　梁大妈狠狠削他一眼。
　　梁煊公然挑战梁大妈的权威，扭头，没看见，大声哼唱着一段冷门戏曲，回屋里了。
　　偷偷躲在门外的一双眼睛从头看到尾，捂着嘴乐得肩膀直颤，拿出镜子左右看看妆画得连亲妈都不认识的漂亮脸蛋儿，轻吁一口气，庆幸还好做了便装，扶了扶胸前两坨“庞然大物”，一扭一摆进了院门，捏着嗓子喊：“煊哥～煊哥你在吗？”
　　众人：“……”姑娘你贵姓？
　　梁煊听见声音回头看过去，一脸卧槽。
　　梁大妈上下打量几眼：“你是？”
　　“大妈，甭理他。”梁煊想着该怎么介绍，想不出来。“他就一神经病。”
　　梁大妈神色一沉：“当着姑娘的面说什么呢你？”
　　“姑娘？他——”他妈的这货是男哒！男哒！梁煊眼角抽了抽：“算了，你跟我过来。”朝那小妞儿招招手，不经意瞟了秦锋一眼，对方笑容戏虐，拍拍秦辉的肩膀，示意走人。

　　“煊哥，你老实跟我缩！秦家二少肿么会在这里！你们四不四又……”高赫阳用肩膀靠了靠梁煊，猥琐地扬扬眉毛：“刚才是见家长的节奏？”
　　梁煊虎着脸：“瞎说什么？我跟秦老板什么关系都没有。”
　　高赫阳显然不信：“唬谁呢？我都看见了。”
　　梁煊懒得搭理他。
　　“承认一下又不会死。”高赫阳哼哼着：“你这个年纪已经没有傲娇的权利了，而且你俩以前爱的死去活来，后来是被迫无奈才分开，不信你们不会旧情复燃。”
　　“什么死去活来被迫无奈旧情复燃？”梁煊眉头拧在一起，心里深处那份回忆裹了厚厚一层的茧似乎裂开了一条缝：“你是说……我跟秦锋？”
　　高赫阳将长长的假发撩到耳后，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煊哥，我才发现你是渣男耶！人家当年为你挡刀子，你竟然不记得了？好渣的哦～”
　　“你听你哥说的？”
　　高赫阳眨巴眨巴眼睛：“人家什么都木有缩哦！”
　　掌握着煊哥第一手“曾经”资料的非睿哥莫属，这也就算了，他这是还拿去做茶话会主题了怎么着？梁煊有一种森森的，在自己不知情时当了一次八一八主角儿的心塞感。
　　“这件事以后再说。”梁煊决定回头自己也去找睿哥八一八自己的曾经，有些很重要的事好像想不起来了。岔开话题：“你又扮成这样找我要干嘛？”
　　高赫阳眼神闪着母爱的光芒，手轻轻放在小腹上：“煊哥，我有了，陪我去检查！”
　　“……”梁煊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跳，神情凶神恶煞。
　　高赫阳缩缩脖子，好吧，现在貌似不是逗闷子的时候。“邹哥给我打电话，他说搬完家请咱们吃饭，你电话打不通，我猜到你在这儿，就过来找你了。”扮成这样，纯属好玩儿。
　　梁煊掏出忘了开机的手机，打开后弹出了好几个来自邹绍的未接电话短信提示。

　　两人一前一后出来，梁大妈瞅见高赫阳又是一怔。这位姑娘好生眼熟……
　　“大妈，我有点儿事，改天再来。”梁煊说着。
　　梁大妈点点头，想了想，把梁煊拉到一边，犹豫地问：“还记不记得你十六岁那年，带过来的那个男孩子？”
　　“……”梁煊觉得从高赫阳来了之后，总是遇见无法回答的问题。十六岁……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啊！转转眼珠，含糊其辞：“哦，好像吧……他怎么了？”
　　梁大妈说：“我也是刚想起来……那个男孩子就是秦家两兄弟中的秦锋啊。”
　　听见这话，梁煊是彻彻底底的懵了。

　　十九年前……带进这个院子的男孩儿……为他挡刀子……被迫无奈分开……秦锋……

　　“煊哥今儿好像不太对劲啊？”邹绍看了一会儿站在他新家阳台上抽着烟面色不善的梁煊，拿胳膊肘捅了捅高赫阳的腰：“嗳，你不是跟他一块儿来的么？来之前遇到什么事儿了？”
　　高赫阳一耸肩：“还能有什么事儿？遇上秦家二少了呗。”
　　邹绍“咦”了一声，高赫阳又道：“你听我缩，我今天才发现煊哥是个渣男来着！初恋找上门来了，他不记得人家了，还想打人家主意。”
　　邹绍从酒柜里取出两瓶茅台，淡淡看他一眼，半晌才消化掉他话里的信息，变为一脸受到惊吓似的呆滞：“煊哥的初恋是秦老板？”
　　“嗯哼～”
　　“……”邹绍叹口气：“煊哥不记得了也是好事，秦老板是什么人？甭说他叔的秦氏在商界的地位，就说他家那个少将老头儿更不好惹。”
　　“谁不好惹？”梁煊接了一个电话，末了，手里捏着烟盒走进客厅。
　　邹绍讪笑：“没谁。”
　　梁煊没追问，扬手将捏成一团的烟盒扔进垃圾桶：“我下楼买烟。”走到门边回头对高赫阳说：“睿哥过会儿要来，不想挨揍就赶紧把你那身扮相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