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劫》安雪洋

51、朝堂之上

　　进屋时，屋外的凉风微微吹进房中。龙锦华感觉到不适，于是动手在床上摸了摸，却发现闻舒不在身旁，顿时睡意全无，瞬间清醒了。

　　他揉揉眼，刚坐起身子，又看到闻舒正站在门口。

　　“这么晚了，去干什么了？”

　　闻舒关上门，过来吻了一下他，说道：“半夜醒了，睡不着，就出去散散步。吵到你了？”

　　龙锦华依旧很困，迷迷糊糊地露出一个笑容，示意无妨。不一会儿又熟睡过去。

　　闻舒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床上，很自然地缩到龙锦华怀中。这一回，他怎样也睡不着了。

　　不知道龙锦华有没有考虑到这些事，但自他这皇位越坐越久，闻舒心中总是不由自主浮现许多担忧。龙锦华身为一国天子，将来必然得纳妃生子，这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事。现在百官们还没提这事，再过不久必然争先恐后地为龙锦华充填后宫，即使他态度再真诚，再热烈，到时候也敌不过宗法礼制，若百官悠悠之口群起而攻之，朝中仅龙锦华和闻舒二人，如何能应对过来？

　　搁以前，对未来摸不准的事闻舒是绝不会做的，更不谈选择这样一段困难重重的恋情。

　　但是，他摸着龙锦华柔和的眉眼，心中又升起一股坚定的情感。

　　再说吧，这是他此时唯一的念头。

　　就如龙锦华所言，既来之，则安之。只有困难来到跟前，闻舒才知道应当如何应对。若需要他作出牺牲，龙锦华的理想抱负才能够实现，他也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待到天色已亮，龙锦华正欲去上早朝时，闻舒才顶着一对黑眼圈醒了过来。

　　龙锦华看到他憔悴的模样，关心地问：“昨夜可是没睡好？”

　　闻舒摇摇头，昨夜他一直在胡思乱想，但这事他怎好意思告诉龙锦华？

　　见闻舒不肯说，龙锦华也不再追问，只伺候他洗漱一番，又简单地吃了早膳以后，两人各自都上早朝去了。

　　闻舒绕了个弯，从偏道来到大殿。

　　过去闻舒虽在忙武科举的事，但每天的早朝是一直都要上的。之前，百官们的关注点都落在文武科举和征兵的事儿上，因而朝堂还算和谐。现在邓善一事既然已经出了结果，龙锦华必然得在朝中说起此事，直接发问沈丘宜显然不是最好的办法，所以今日朝堂之上会发生什么事闻舒也预料不到。

　　刚走到大殿，闻舒便碰见了沈丘宜。

　　他一身官袍穿得一丝不苟，头上的发髻梳得十分顺当，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精神气派。闻舒出于礼节，前去朝他作揖寒暄，他淡淡瞥了闻舒一眼，并不太把闻舒放在眼里。

　　“沈太师今天精神甚好，可是最近出了什么喜事？”闻舒问道。

　　沈丘宜冷哼一声，说道：“倒不是什么喜事，不过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罢了。”

　　闻舒不解道：“笑话？什么笑话？”

　　“要说年纪轻轻便无办事经验呢？”沈丘宜讽刺道，“审问犯人，反被犯人绕进圈套里，闻相觉得好不好笑？”

　　闻舒不恼，只是反问道：“沈太师又如何笃定犯人说的不是真的？”同时，心中又惊讶沈丘宜消息竟知道得如此之快。

　　沈丘宜被闻舒的反问惹恼了，质问道：“闻相这是打算与老夫为敌了？邓善那下作东西的浑话你也信，莫不是为了报当初朝堂上的私仇？”

　　“闻舒虽年轻，却也久闻太师大名。”闻舒气势不弱，义正言辞道，“世人都说太师身为大儒，两袖清风，刚正廉洁，乃是龙国仕族气节的表率。可如今看来，沈太师可担当得起这个夸赞？现在竟还放下身份对晚辈冷嘲热讽，你且说说，你真地是当初那个沈家之主吗？”

　　此话一语双关，沈丘宜不可能听不懂。

　　面对闻舒对自己身份提出质疑，沈丘宜暗暗一惊，但表面不显，依旧对闻舒反唇相讥。

　　“若不是闻相魅惑陛下，行佞臣之举，本官何必针锋相对？”

　　“原因究竟是否如此，大人心中一清二楚。”闻舒驳斥道，“你不过占了个名声的优势，要知道，舆论总是不可控的。”

　　殿中来的人越来越多，沈丘宜凑到闻舒身前，小声问道：“闻相这是在威胁本官？”

　　闻舒回道：“威胁不敢当，晚辈只是劝太师大人不要做出伤害龙国江山社稷之事，否则到时候，别怪晚辈不客气。”

　　“呵呵。”沈丘宜冷笑几声，“闻相好大的口气，你以为现在龙国究竟是谁说了算？陛下刚刚登基，他究竟能保你多久，你心中应该比谁都清楚。”

　　“我与陛下乃是互帮互助，只要陛下一日还坐在龙椅上，我就会同他共进退。你背后的势力虽藏在暗处，但我总有一天会查个清楚。”闻舒不甘示弱地说道。

　　“闻相莫不是疯了，说的都是些什么胡言乱语，本官当真是一句也听不懂！”

　　说罢，他一甩袖子，径直朝殿中深处走去，不再与闻舒多做纠缠。

　　闻舒已经可以笃定邓善所说俱是真话，沈丘宜肯定知道自己再怎么圆谎也骗不过闻舒，于是你来我往还没说两句话，沈丘宜就已经显露出不耐烦的情绪。

　　沈丘宜并不怕身份暴露，将自己显现在明处，似乎对那个神秘组织并没有多大影响。如此看来，除了沈丘宜，朝堂之上被“他们”安插的线人不在少数。现在闻舒还没查出来究竟是哪些人，最好的办法是将除他和龙锦华之外的人都小心提防着。

　　早朝开始，闻舒也往大殿深处走去。

　　他站到最前方，与沈丘宜并排。龙锦华坐上龙椅，张秋高呼早朝开始。

　　百官还没说话，龙锦华率先开口道：“文武科举事关江山社稷，是龙国现阶段的头等大事，马虎不得。”

　　朝中一片寂静，大家都明白龙锦华的打算，于是都默默等他降罪。

　　龙锦华继续说道：“昨日，武科举中出现无端事故，闻相顺藤摸瓜，查到此事竟与刑部有关。张廉，你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张廉料到此事会捅到龙锦华这里，倒丝毫不惧，只不卑不亢地站了出来，回道：“陛下，臣也是好心办坏了事，原想着借此给朝中推举能人，却没想到竟伤到了晴珠郡主。此事是微臣思虑不当，影响了武科举的进程，臣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降罪？”龙锦华说道，“张大人是承认自己的罪过咯？”

　　张廉跪下说道：“微臣办事不当，请陛下责罚。”

　　闻舒料到张廉会避重就轻，于是反问道：“办事不当？张大人是以为自己的罪过本是如此简单吗？”

　　张廉做出不解的模样，问道：“闻相觉得下官究竟该治什么罪？”

　　闻舒说道：“张廉企图染指科举，举荐人才不过是幌子，既然不走正常流程，想必是别有居心。如此之人，有意危害龙国的江山社稷，其罪当诛！”

　　此话一出，朝中一片震荡，张廉也被吓得不轻。

　　“陛下，微臣是走了流程的。武科举前期选拔人才一事是由方大人主持，微臣举荐人才这事方大人是知晓的。”张廉赶紧说道。

　　方清昱赶紧走了出来，朝龙锦华解释道：“陛下，张大人确实曾向微臣举荐人才，只是微臣瞧见那人武器过于狠戾，觉察到此人心术不正，于是就回绝了张大人。没想到到了比试场上，这人竟无故混了进来。此事微臣由觉察不力的罪过，但万没有同张大人沟通串联啊。”

　　听见方清昱的辩解之词，闻舒暗自一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张廉显然也没想到方清昱竟会撇清自己的干系，他当即不镇定了，朝方清昱大吼道：“方清昱，你撒谎！那日我将人带到你面前时，你是点头答应了的，我还给你塞了银子。现在你想撇清关系，哪有那么好的事？！”

　　龙锦华对这互相指认的戏码喜闻乐见，于是做出威严模样，问方清昱道：“张廉所言是否属实？”

　　方清昱跪下，否认道：“陛下，这简直是一派胡言，臣从没收过什么贿赂，陛下若不相信，大可派人去臣府中搜查！”

　　龙锦华朝殿中侍卫使了个颜色，那人当即带人出发，前去搜查方清昱的府邸。他知道这趟必定是白跑，方清昱既然敢让龙锦华搜查，府中必然是任何蛛丝马迹也查不到。不过，既然这方清昱是邓善所言的“他们”中的一员，龙锦华现在也不急着动他。

　　搜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结果，龙锦华决定先晾着他们，转而谈起更加头疼的事。

　　“近日，突厥的攻势越发凶猛了。国内兵力不足，粮饷还缺，边境百姓又遭流离失所之难，这所有事都需要银两打理，奈何文武科举与征兵一事已经动用国库太多，现在国库空虚，不知诸位大人可有帮龙国解决现下困境之办法？”龙锦华终于说到正题。

　　百官们面面相觑，龙锦华这是明摆着在向他们要钱，此事他们自然不愿意帮忙，于是不约而同地打算朝龙锦华哭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