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华凉》云光淡兮

7、迷惑

　　“哥哥，你放我下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拍着我的手臂，我倒也是有几分兴趣，“不会又是什么小纸人之类的吧。”
　　平日她一直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此刻她说要让我看什么东西，我也下意识的以为是她收藏的那些宝贝，只是我没有想到……
　　她拉着我快步走，我一边跟随着她脚步，一边问道，“你要去哪里？小心又被母后责罚了。”
　　“哥哥你看！”她突然停下了脚步，伸手指向前方。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的是一口古井，并无其他特殊之处。“怎么了？”我疑惑着开口，却感觉到她将我拉到了那井边。
　　“哥哥，你看这里！”她指着那井里面，我一愣，随之淡淡向下扫了一眼，心中大震。那井下竟是一个侍女的尸体，而且应该已是落水许久，形貌已经辨认不出。
　　我猛地侧头看向承宁，语气严肃了几分，“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承宁像是也有些害怕，于是向后退了几步，喃喃开口，“昨天……昨天就已经看到了。”
　　她小巧的脸庞上透着微微的恐慌，“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啊，哥哥，我……”说着，她的眼眶中有了几分晶莹，我才回过神来，刚才对她的语气过于严厉了些。要知道，我一向对她都是宽容温柔的。
　　我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擦干她落下的泪水，放缓了语气道，“哥哥不是有意的，承宁。”
　　我用了一会儿哄着她，终于哄得她破涕而笑，然后微微一笑道，“好了，我的承宁小公主，哥哥宫里给你准备了好吃的，再加上太子妃近日身体已经恢复……”
　　“那我现在就要去！”她立即打断了我的话，眉开眼笑地看着我，拉起了我的云锦衣袖，我微微颔首，也打算随之离去。她一向与华雅亲近，只是由于华雅身体的原因已经好久未曾相见。这样的好机会她怎么会放过呢？
　　刚走了几步便遇到在远处等候的我的内侍，我低声吩咐，“去给本宫查查，那井里的女人是谁？”
　　“是，奴才遵命。”
　　“皇嫂！”承宁欢快地跑入了殿中，银铃般的声音清脆悦耳，我随之踏入殿中，落眼处却是端坐在檀木椅上，身着一袭牙色素净纱裙宫装的清画身上。
　　我不禁微微一愣，她怎么在这里？
　　“妾身参见太子殿下。”殿中的三个女子，华雅，清语和清画都前来请安，我示意她们不必多礼，随即听到承宁轻笑着开口，“皇嫂，我听皇兄说，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
　　华雅嘴边透出一丝微笑，“劳烦公主挂记了。”
　　“可是，二皇嫂为什么也在这里？”承宁显然也注意到了一旁的清画，于是收敛了刚才的随意神态，声音也比之前平静了不少。
　　清画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或许是没有料到承宁对她会这样生疏，然而是华雅率先为她化解了过去，“公主，二皇子妃是也是过来看望我的。”
　　“呵呵……要不是他们，皇嫂怎会小产？”承宁目光冷冷地看着清画，我从未想过承宁会如此冷淡，不禁轻声斥道，“承宁，不得无礼！”
　　承宁幽怨地看我一眼，随即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清画，只是手指一直在裙摆间缠绕着，垂眸间已有几分佳人的美丽。
　　我抬眸看向清画，发现她的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仿佛丝毫不在意承宁刚才的话，只是那么多年的相处，我又怎么会不懂得她此刻内心的难堪。
　　“既然皇嫂身体已经无恙，那妾身便告辞了。”清画忽然起身，轻轻地行礼，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和轻柔。
　　我微微颔首，看着她转过身去，身影渐行渐远，直至踏出了东宫。
　　“哼！如今二皇兄不在宫里，她倒是急着到东宫来了？难道还想霸着太子哥哥不成，当初不是非要嫁给二皇兄吗？”承宁的语气满是嘲讽，却听得我脸色遽然一变，“承宁！”
　　昔日二皇子雨夜跪在宫门前，请求父皇收回将清画纳为我侧妃的圣旨，此事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如今却被承宁这样不加掩饰的说出了口。
　　就如清语，清画虽然是她的姐姐，我也不能确定她是否知道当初的事情，只是我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到她丝毫没有异样的神色，神色平静如常，估计她也是早已得知此事了吧。
　　承宁见我动怒，也便赶紧收住了口，眼眸中有一抹委屈的神色。
　　“承宁啊，有些话是不能随意说的。你太子哥哥也是为了你好。”华雅柔声安慰着她，却看到承宁捂住脸庞，指缝间透出戏谑的笑容，歪着头看着我们的目光中透着顽皮的笑意，“我怎么会那么娇气呢，我就是看不惯二皇兄他们家！”
　　我心中叹息着，承宁都是被宠成了这样，虽然贵为公主，可是这样胡闹的性子将来有哪个男子能够真正的喜爱呢？
　　然而我却突然记起，那夜重华殿的场景。
　　“启禀太子殿下，兰儿，兰儿她刚才投水自尽，奴婢们看这大喜日子，所以不敢禀报。”
　　重华殿中的婢女曾这样向我禀报。难道……那井里的女子是投水自尽的兰儿？可是，那已是几天前的事情了，难道她的尸体还未被处理吗？况且今日看那女子的尸体，虽然也是沉了许久但看其娇小的身材绝对不会是兰儿。
　　不过井中的女子若不是兰儿，那又是谁？如果不是承宁带我去看，那么这件事又有几人能够知晓呢。此刻我的心涌上了一丝无力感……在这所深宫，有无数人的冤魂埋葬，他们孤寂悲哀的灵魂都深藏在这红墙绿瓦间……
　　这一夜，我仍然宿在了董清语处，夜半时分，我就已经无法入眠。虽然秋夜凉爽，只是我的思绪依然未曾回转。我侧躺在榻上，脸对着内榻旁的槛墙，脑海中不断想起昔日种种。
　　“啊！”一声惊叫让我瞬间翻身，看到身畔的清语猝然坐了起来，眼中满是惊恐之色，额上还沁着一点汗水。我轻声唤着她，“清语？”
　　她猛地侧过头来，仍然带着惊恐地双眼望着我，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扑入了我的怀中，泪水沾湿了我的里衣，“殿下……”
　　我用手缓缓地抚着她光滑的后背，柔声安慰着，“没事，本宫不是在这儿吗？”
　　我倒是有几分疑惑，像她这样温顺的女子，到底是做了什么梦，能够让她惊吓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