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华凉》云光淡兮

14、借刀

　　余毓和很快地便告退出去了，我紧紧地盯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不可抑止的涌出几分嗜血的快意。谅他现在无忧，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为我的孩子血债血偿！
　　电光石火间，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叫衣环的婢女。自灵贵嫔死后，我一直忙于登基事宜，却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极为重要的人。
　　“来人。”我低声唤着，对那赶来的陈公公说道，“之前侍候灵贵嫔的那个婢女现在在哪儿？”他低首恭敬地答道，“回陛下的话，那个婢女自从灵贵嫔死后，便被派去侍候先帝的太妃们了。”
　　我眉眼微皱，这怎么可以？“把她召到紫宸宫来，朕要见她。”
　　“是，奴才明白了。”说罢，便告退出了紫宸宫。
　　我看着他熟练的姿态，嘴角微笑，这陈公公倒是明白人，虽然他不知先帝驾崩的真相，然而他却立即表现得对我忠心不二。既然他懂得进退，我就信他又何妨？
　　如今我已是天下之主，他又怎么会愚蠢得自掘坟墓？
　　衣环很快便被领来参见我，我挥退了宫中所有的内侍，缓步走到她的面前，看到她的面容已不似昔日在东宫时的清秀可人，倒是多了几分柔媚。
　　“朕前几日忙于朝政，没有及时召见你，你可曾有怨言？”我垂眸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柔温和。她低首浅笑，目光却仿佛羞涩般不敢直视我，“奴婢不敢，陛下日理万机，能想起奴婢，已经是奴婢的福分了。”
　　我无声地笑着，手指仿若无意地揽住她的腰间，贴着她的耳边道，“朕刚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日灵贵嫔谋害先帝，可有留下证据？”
　　我清楚地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和胆怯，更是放缓了语气道，“嗯？告诉朕。”
　　她颤声开口，“奴婢……奴婢将那香囊交给灵贵嫔后，灵贵嫔看过后便将那个香囊烧毁，并未留下证据。只是，只是昨日，太后娘娘召见奴婢提到过。”
　　我眉心一冷，语气却依旧温柔，“太后娘娘她，都问了些什么？”她抬眸怯怯地看着我，目光如薄雾般让人怜惜，“太后娘娘只是怀疑到灵贵嫔谋害先帝的动机，问奴婢之前是否感觉到灵贵嫔的异样。”
　　母后她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她并不相信是灵贵嫔谋害了先帝吗？还是说……以她的聪慧，既然已经这样问了，她必然是已经怀疑到我的身上了。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衣环横抱起来，跨步走向内帷的那一刻，她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脖颈，神色如小鹿般小心翼翼，亦含着几分羞涩和期待……
　　宽大的明黄龙榻之上，我与她交颈缠绵，重重帷幔掩了一殿春光。“陛下，奴婢还有一事要说。”她忽然开口，目光中带着少有的凝重。我俯视着她的眉眼，神色一愣随即便淡声道，“说吧。”
　　“灵贵嫔在先帝驾崩那天，曾经对奴婢说过，要奴婢代她对陛下说一声，对不起。”
　　我胸中再次涌上那一股酸涩的感觉，侧过头去不想让她看到我此刻的神态，“为什么？”
　　“她说……”衣环仿佛有些为难，却还是说出了口，“她说那日在东宫，她本该告诉陛下，要防着董清语。可是她却忘记了……她之所以知道那件事，也是因为董清语。”
　　我平息了内心的情绪，再次笑着看向身下的女子，“好了，不说那些了，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好好服侍朕。”
　　董清语……董清语……即使温香软玉在怀的时刻，我的内心仍旧挥不去对董清语的怨恨。这个女人，她到底有什么目的？然而，在此刻，我亦知道，衣环这个女人更是留不得。
　　她知道的太多了，我怎么能够安心地度日呢？只是，若是我就这样找理由杀了她，反而引起别人的怀疑。毕竟，之前我被幽禁东宫，天下皆知，皇帝却突然驾崩，怎么会没有人怀疑到我的身上呢？
　　所以此时此刻，我必须要谨慎。既然我现在不能亲自动手除掉衣环，那么就要给予她无尽的荣宠。在后宫，帝王的宠爱，向来不就是最锋利的兵刃吗？
　　翌日，我下旨册封衣环为常在。
　　如今的后宫只有华雅与董清语两人，我知道，董清语是不会容忍这个曾经侍候她的婢女一下子就那样获得了我的宠爱。那么，除掉衣环的事情已经不用我亲自动手，我相信，董清语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只是，册封衣环的旨意传下去并没有多久，母后所居的永安宫便传来了旨意，要我前去拜见。
　　永安宫中，母后身着一袭素雅的白衣曳地，沉沉地站在雕花窗前，扶着旁边的梨花木，仿佛是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儿臣……参见母后。”我轻声开口，竟有些不忍心打扰她的寂静。她侧首望向我，目光平静得掀不起一丝波澜，“你来了。”
　　我心中一惊，从小到大，她从未用这样的眼光看过我。即使是对后宫妃嫔最冷酷无情的算计，每当面对我时，却永远都是那样慈祥温和地微笑。唯一对我变得严厉无情的那一次，是她将余毓然害死，被我质问的那一天……
　　她缓缓地朝着我一步步走来，每靠近一步，我都觉得自己的心沉重了一分，直到她在离我几步远处停下了脚步，深深地看着我，一字一字的开口，“毓明，母后将所有的宫人都屏退了下去，只想听你一句实话，先帝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怔怔地看着她沉静的眉眼，那看不出一丝喜怒的神情，我知道，我对她无法隐瞒。我闭上双眼，缓缓地跪了下去，“母后……”我呼唤着她的声音中含着悲伤和低缓，因为我实在不清楚，她今日的目的所在……
　　我的眼眸一直落在她下身拖曳在地上的素白银纹锦缎之上，内心深处涌起了丝丝的恐慌，想起昔日她也是如同刚才那般，多少个日夜在凤仪宫中，盼着那个男人的到来，甚至是看我们母子一眼……
　　“是你……指使灵贵嫔谋害了先帝？”我虽然看不见她的神情，却也能听到她声音中含着的颤抖，伴随着心中的钝痛，几番犹豫之后，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