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那抹伤》竹邻

18、不要走

　　或者说，我们的一切开始，何不归功于这万州罕见的雪花呢？
　　回到G市已是晚上。我和林尧，始终没有多余的话题可以聊聊。大概我们有着共同的悲伤，所以我们才可以这么尴尬地在一辆车上坐了这么久。
　　一句简单的感谢不足以表达我的心绪，但总要说再见。不料在起身的一刻，林尧突然抓住了我的左手。这感觉，好像地球都要毁灭了。我错愕的望着眼前这个满脸失意的年轻人。没错，他的脸上填满了失意。
　　只见他一字一句地吐出圣旨般神圣的音符：“不要走。”
　　不要走？他对我说不要走。如此简单的三个字却足以搅断全身的心脉，感觉肺里的血液在噗噗沸腾着。
　　我别扭地挣扎了一下，他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迅速放开手。
　　我们就这样坐着，周围太安静，只听得寒冬里沉重的呼吸。
　　他说，“我和尹鹏是因为你才认识的。没想到在美国我们还能遇到，还是念同一所大学。
　　有次尹鹏得到了导师一个研究项目的参与权，跑到房子里请我喝酒。我们谈到了你，谈到了你们的恋爱，谈到了你们为什么分手。”
　　我惊讶地望着他，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林尧呵了一口气，“尹鹏说，你外表无所谓，但你比任何人都敏感，即便你始终不说，他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知道？他都知道！
　　多么善良的尹鹏，即使伤害了他，他不愿意恨我！
　　林尧看着我红肿的眼睛慢慢湿润，似乎是想伸手，但还是忍住了，呆呆地坐在身旁。“我和尹鹏一样，我也知道。”
　　你也知道？我惊愕地看着他，他也知道？他知道什么？
　　我马上低下了头，也许，我应该逃走。
　　我确实像老鼠见到了老猫，疯了似的奔回了家里。
　　凌风不在，我洗洗便睡。
　　经过几天的奔波，外加墓地寒风的袭击，我成功地发烧了。迷迷糊糊感觉到凌风在我的房间晃来晃去，给我喂了点什么东西，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凌风端来一碗白米粥，“趁热喝。”
　　我告诉他，“尹鹏去世了。”
　　凌风帮我接来热水，默默的坐下，“林尧电话里给我说了。”之后，就是一片沉默。

　　年底公司申请了破产。我也跌跌撞撞终于找到了一份和专业沾边的工作，在一家培训机构任职语文老师，专门教说英语的人汉字，因为外语中我只懂点英语。
　　尹鹏的事被彻底放在了心底，是一块不能触碰的遗憾。而林尧，自从上次匆忙离开后，我们便没见过。
　　新年马上就到，年夜饭肯定是在老家过的。
　　凌伯伯在饭桌上又对凌风提到了我们的婚事。幸好我在厨房里端菜，可以装作不知道。第一次觉得年夜饭没有年夜饭的味道。可能是因为凌伯伯的话，也可能是丢失了团圆的心境。毕竟，我和爸妈，已经三年没有一切吃团圆饭了。
　　晚上，我和凌风在小区里溜达。我谈到了妈妈昨天天打来的电话，初五她就要和魏叔叔办酒席，希望我能准时参加。我去，就代表我会叫魏叔叔爸爸，我不去，妈就会伤心。由衷感叹，“真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凌风知道，爸妈的离婚对我的打击有多大，他从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和我开算。
　　我们就这样在小区里有一句没一句地一圈又一圈的打转。
　　凌风说， “要不你就顺了我爸的意，咱去把证领了，我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每个女一生中最感动的事情之一就是一个男的对她说：我想给你一个家。
　　即使说这句话的人是半不着调的凌风，听着还是会感动，会心暖。
　　我当场笑嘻嘻地踢了他一脚，“好啊，今年就把这事办了吧。”
　　没有想到，凌风却把这句话告诉了阿姨。阿姨听了高兴极了，一本正经地拿出黄历在那里挑着日子。
　　死凌风，玩笑话拿到大人面前说，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凌风早就不知道跑出去干和他哥们哪玩去了。阿姨家每天来客人，要不就是三姑六婆，对我和凌风的事情问东问西，要不就是凌伯伯单位里的同事，聊的都是时事。我这种只看娱乐八卦的主，根本插不上嘴。连打麻将都被鄙视的人，新年里是没好日子过的。
　　反正在家里也呆了十天了，差不多可以回G市，顺道赶上李晓晓的婚礼。是的，她正月二十二就结婚，和她公司的老板，那个让她出卖师兄的男人。
　　但G市同样无聊，我只能偶尔和几个圈里的朋友出来喝喝茶，要不就是逛商场。百无聊赖之际，就只能窝在家里看看电视，上一会网。
　　一个人在偌大的莱茵广场打发时间，没想到能碰见林尧。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围着厚厚的围巾，在广场的正中央拿着一个黑色的相机不停地咔嚓。放眼望去，额，原来，他在拍广场经过的情侣。
　　我沉浸在他的背影里，苦思冥想着他的那句“我也知道”，代表了些什么？
　　出国之前，我和林尧纠缠不清，但这说不清道不明白的纠缠只存在于出国之前。我们连告别都没有，三年的时间又没有任何联系，何况他知道我现在是凌风的未婚妻，我们之间早就不存在什么。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在我还傻傻迷茫地望着他的时候，他已经转身看到了我。
　　我只能客气地点头打招呼。
　　他放下相机，快步径直走来，“柳县过年回来了？”
　　我好奇的望着他，“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我在柳县看到了你。”
　　他也回了柳县，他的家不是在他出国的时候彻底搬走了吗？
　　暖暖的咖啡屋里，我们不谈过去，不谈未来，安静地谈论他拍的照片。相机里的情侣，有手牵手拥抱的，有正在斗嘴的，有哭着的，有甜蜜蜜笑着的，每一种奇怪的表情似乎都洋溢着恋人间的幸福。这幸福让我也感觉到快乐。不经意就自个儿笑起来。
　　林尧默默地看着我。
　　我好奇地问他，“怎么不陪家里老人好好散年？”
　　“爸妈都在国外忙生意。”
　　我笑，“以前就听说你很有钱。”
　　“我没有钱。我爸妈有钱。”
　　哈，有钱的爸妈能有没钱的儿子！林尧虽低调，但举止投足都展示了他现在是人中之龙的阔气。
　　这次的闲聊难得让人感觉轻松，我们都避重就轻地绕开了尹鹏、卓民师兄，聊着些无关痛痒的新鲜话题。比如聊到打官司，我说从小到大身边都没什么人打官司，根本就不知道打官司的场面有多壮观。林尧说下次打官司便邀请我去法庭瞧瞧。
　　可惜，回到家里，就有一股沉重压制在身。只见看凌风阴冷地坐在沙发上，抽着我让他戒掉的烟头。
　　我准备跳过去死劲吓他，可他早就在烟雾缭绕中看到了我。
　　我笑着打了一下他肩膀，“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又望了望我，眼里布满熬夜熬出的血丝。
　　“你看看，和你那些哥们有这么嗨吗？眼睛就像吸血鬼样。”
　　正在我的数落之际，他上前伸手把我按在沙发上，给了我一个猝不及防的、热切而重度的吻。太大的拉力把我的胳膊弄得生疼，我挣扎着站起来咆哮，“你发什么神经！”
　　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脑袋里一片空白。凌风，你是有病吗？我们怎么可以？
　　凌风敲击着房门，我躲在被子里不出声。最后门被活生生地撞开。
　　他说，“对不起。”
　　我蒙着头不搭理。
　　被子被掀开，露出我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这张心神无助的颓脸。
　　“我~~~”
　　“我们结婚吧，程雪。”
　　我从被窝里惊愕地攒起来。他说什么？结婚？“你发什么神经，我们不是演戏嘛？”
　　凌风直接忽视了我的咆哮声，安静地坐在了地上，平稳而坚定的告诉我，“我是认~真的。”
　　你是认真的？你怎么可以认真？我们一路以来不是亲如兄妹吗？
　　“你不要开玩笑了。我们不可以在一起，我们亲如兄妹。”
　　凌风直直地盯向我，不说话，甚至都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好像要把我的后脑勺看穿似的。
　　两人都陷入沉默。五分钟、十分钟，沉默，还是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吧。
　　总之，只记得我莫名其妙地睡着了，凌风莫名奇妙的走出去了。我们莫名其妙地度过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凌风没有回来，第三天，没有回来，第四天，第五天，直到晓晓的婚礼日期到来，凌风也没有回来。
　　我隆重出席了晓晓的婚礼现场，并专门带来一部相机，谨遵师兄的吩咐，为师兄拍摄这幸福的画面。
　　没想到林尧也来了，很好奇他怎么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