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8.脑回路太迥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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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并不算大，两人走不多时，便觉着路旁院墙越发齐整漂亮，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气派。相邻的人家比着赛地将院墙修得华丽新奇，不光所用砖石大有来头，外墙上的浮雕图样也是层出不穷。展眉一路摸着平安如意、五福捧寿、松鹤延年等等纹路走过来，心说这斗富的手段倒新鲜，也不知道他们见到人民英雄纪念碑时会是什么反应。
正感慨着，却突然听见前头有人低声地骂：“……也不打听打听，这也是你睡的地方？！瞧你这一身的渍泥！蹭脏了墙坏了我们员外爷的运道，你有几条命也不够赔的！快滚快滚！叫爷爷再碰见你一回可就不是这么客气了，直接用钉头儿打得你回老家！”
两人循声望去，却是个护院打扮的壮汉正提着铁头箍的竹竿在教训一名老乞丐。听那护院的口气，他竟是因为这乞丐睡在某幅浮雕边上，怕弄脏了院墙才出手“教训”一二，乞丐猝不及防硬挨了几下竹竿，连忙哀哀求饶着滚远几步，站下左右看看，又转身蹩进了对面院墙下搭的一个木棚子里。
那护院看着老乞丐钻进棚子里，才冲着那个方向虚啐一口，骂骂咧咧地提着竹竿走了。
廖业一待那人离开便径直向院墙走过去，展眉连忙抬脚将银链踩住，问他：“干嘛去？”
廖业不答，只不耐烦地再拉一下银链。
展眉勉强使了个千斤坠稳住身子，不依不饶地追问他：“你是要偷还是要盗？偷者不能与主家交手问询，盗者直接向主家索命要钱。若你要盗，咱们立即翻墙走着，怎么折腾这位员外爷我都绝无二话。若你要偷，我劝你还是换一户人家为妙！”
廖业转头看她：“为什么？”
展眉理所当然地：“这家如此刻薄吝啬，连堵墙都得特地着人看守，里面看库房的人又岂会少了？再者说，咱们拿了衣服银子离开，那位员外爷事后又岂会善罢甘休？拿不着贼赃泄愤，他就必定要因此责罚下人。我们不过是为了些盘缠，又何苦非要连累别人？”
廖业轻哼一声，问她：“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偷哪家？”
展眉回身一指那乞丐栖身的木棚子：“这是舍粥的粥棚子。这家人家常年搭着粥棚，定是户广积善缘的厚道人家，想来就算是丢了几两银子也不会怎么放在心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偷自然要首选这样的人家。”
廖业凝视院墙片刻，突然问：“这户人家难道没有护院？”
展眉笑道：“一定也是有的，不过凭你的身手，躲几个粗人又有何难？”
廖业沉沉地看她一眼：“此处毗邻峨眉，这户若果然是积善人家，定曾与峨眉结下过香火人情。若你故意引我同护院交手，将事情闹大，再趁机留下什么记号线索，你同门得知善信被窃，次日必然下山查看慰问，届时她们便可找到你留下的记号线索，由此得知你我行藏，全力追踪你我二人。是不是？”
展眉一愣，继而苦笑：“信不信由你，我刚才真没想到那么多，不过经你提醒，这好像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英雄，您脑洞真大。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廖业听她如此坦白也是一愣，他仔细地睨她一眼，眼神愈发古怪：“刚刚掷鞋回屋，你说是举手之劳，现在要我改偷别家，你又说是怕连累旁人。你若当真慈悲为怀，当日……”话到一半却不再说，只是讽刺地挑了挑嘴角。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展眉也懒得追问下去，干脆抬脚放开银链，道：“信不信由你，我从小就养成了这种婆婆妈妈的性子，我说举手之劳与人为善，就当真只是为了与人为善，你要是说我惺惺作态我也没办法。至于偷哪家盗哪家的事，我不过是建言几句，最终还是你说了算。若你疑我有诈，不去那家就是了，犯不着在这儿跟我争论。”
说也讽刺，她当年为了男女主角的童年阴影问题坚持与人为善，起初还需要时时提醒自己多想多看，做一想三，时日久了习惯使然，倒也因此和同门师姐妹们关系良好，如今却反而为其所困，与廖业互相猜忌，谁也说服不了谁。
说到底还是三观不合啊。
廖业沉沉地望住她片刻，终于一扯银链，道：“世上令人生不如死的方法有许多种。今日你我便去这家借银，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惺惺作态，还是当真如此优柔寡断。”
说罢将她拉到对面院墙下面，伸臂勾住她腰，半跪着在地上轻轻一蹬，便轻轻巧巧地带着她翻墙过户，无声地落入院中。
廖业勾着展眉轻盈落地，还不待站直身子便立即如烫手山芋般将她一把推开，硬邦邦地吩咐道：“带路。”
展眉无奈地重申：“英雄，我真没来过这儿！”
廖业恍若未闻，以眼神示意她少废话。展眉无法，只得按照深宅大院的分布规律挑了一个可能的方向径直走去。
廖业跟在她身后，拉一下银链，展眉便识趣地站住，闪身贴在暗处静候巡夜的护院经过，待过得片刻，再现出身形继续向前。
如此遭遇了两拨护院，展眉忍不住建议他：“不如我们抓个人过来问问，也省得我们来来回回地绕路？”
廖业目不斜视：“自然可以。但他指路之后，我便要将他挖眼割舌，以免他将你我身形样貌泄露给旁人。”
展眉闻言抖了几抖，又实在猜不透他话中真假，只得讪笑道：“这点小事何必惊动旁人，我们慢慢找就是了。”不就是客串导盲犬么，多大点事儿。
两人走走停停，很费了一番周折才摸到库房的院内。这院子偏西偏阴，不适合住人，倒适合用来储存杂物。院中一间间耳房排列俨然，窗户都已经用木板横竖钉了几道，以防贼人出入。展眉用峨眉刺挑开最近一间耳房的窗纸看了看，见里头堆的净是桌椅板凳之类的大件杂物，便又挪到下一间耳房，挑破窗纸向里头张望。
如此挑破了三四扇窗，两人才终于找到真正放银子的地方。廖业拔出短剑，绕着门锁的部分将门板整齐地切开，展眉双手托住门锁，待两人进屋后，便又小心地将豁口的门板与门锁的部分重新对好合拢，在外一看，那门板便如同全无损伤一般，毫不引人注目。
这库房大概是平常给家中下人发放月例银子的地方，房中笔墨纸砚完备，墙边木架上除了装银子的小箱之外，还有家中支出流水的账本。展眉拿过桌上笔洗置于圆凳下方，又切下一小截蜡烛放进笔洗点燃，蜡烛的光芒经笔洗圆凳拘束，便只能点亮凳子下面的那一点方寸之地，分毫透不出库房窗户。两人弄好蜡烛，便从架上搬下一只银箱，廖业依旧用短剑将箱盖像切豆腐一样切开，展眉将箱中的碎银掂了掂分量，只取了十两的碎银和铜钱出来。
廖业得了银子便不愿再留，当即起身问：“衣服在哪？”
展眉连忙拦他：“不急，还有一事要做。”
说着从桌上取了纸笔，借着烛光写道：江湖救急，借银十两。
写完便将那纸放在门口地上，又向他解释：“写这字条一是表明咱们不是惯偷，主人家不必惊慌，二也是再为家中下人开脱的意思。若是普通偷儿来偷，护院抓不到人，到时一样也是要扣月例银子的。”
廖业捡起那纸条看了一眼，竟自己也从桌上拿了张纸过来，将那八个字原样誊写一遍丢在地上，反而将展眉写的那张自己叠好收了起来。
展眉一愣，随即了然：“你怕我师姐一旦来查，从这张条子上认出我的笔迹？”
廖业随意看她一眼，转身道：“去拿衣服。”
展眉只得跟上，临走前又狠狠瞅了一下地上那支纸笺。纸笺上字迹清隽却无个性，看起来颇类似于科考时所谓千人一字的馆阁体。这字穷酸秀才写一写也就罢了，他一个江湖人士，又从哪儿学来的这一笔清秀小楷？
展眉接连想起几个江湖上有名的书生剑客，却又一一摇头否定。正要再想下去，外头廖业便又出声催促起来，无法，她只得先将这线索放到一边，待应付过廖业的换装需求后再作打算。
展眉又用峨眉簪挑开几个库房的窗纸，最终选定一间，示意廖业切开门板进屋，自己同样用笔洗和圆凳挡住蜡烛光芒，指点廖业将地上的大木箱子逐一撬开，道：“大户人家都是自己养着裁缝，逢年过节给家里人都做衣服穿。不过好的料子都是直接送去各房自己缝制，这里只有次一等的成衣，穿出去却更不容易被人发现。你自己比量着尺寸大小挑一挑，同样式样的是下人的衣裳，你千万不要穿错。”
说完自己也到装着女人衣裳的箱子里不断翻弄。之前她在林子里摸爬滚打那么久，就算天天就着溪水擦洗，如今也忍不住觉得身上发痒。既然他们现在已经做了贼，她自然要抓紧机会满足购物欲，穿一套打包一套。
于是那边廖业挑好几件衣服换上，展眉这边也看中了一件襦裙、一件上衣和一套中衣。她抱着衣服眼巴巴地看向廖业：“英雄，我想换身衣裳，不知你能不能行个方便？”
廖业颇为君子地答应：“换吧，我不会看。”
展眉翻了个白眼，语气也不由有些冲：“我好歹是个姑娘家，还是求英雄给我行个方便吧！英雄您听力卓绝，相信就算隔着门板也能听见我有没有偷藏什么东西、偷写什么纸条的。大不了等我换完衣服，你再把整个屋子搜一遍就是！”
她还是头一次如此强硬，廖业也难得犹豫片刻，终于转身出门，在门槛前站住。
展眉道一声谢，欢欢喜喜地用圆凳抵住门板，躲在屋中一层层脱下外衣外裙、换下中衣，简单用帕子沾了水盆中的清水擦一遍身，再换上干净的中衣……待换到裤子时却卡住了。
真是卡住了，当初廖业大概完全没想到她还要换裤子这码事，铁镣和脚腕之间所留的缝隙连塞进一条丝巾都已经勉强，展眉试了几次，始终不能将褪下的中裤塞出脚镣，只得沮丧地暂时放弃，飞速套好襦裙和短衫，待穿戴整齐后便屈指敲一敲门：“英雄，能和你商量件事吗？”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008.脑回路太迥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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