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鸟语之七夜》瞳桑

5、第五夜

　　“墨鸦！”被噩梦惊醒的我大叫着坐起来，睁大了眼睛，到处寻找着那个身影。

　　“怎么了？”墨鸦听出我声音里的恐惧，连忙坐到床边，摸摸我的头。

　　看到墨鸦那张熟悉的脸，我惊吓的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脏才乖乖回到身体里。缓缓地松了口气。幸好，只是梦。

　　梦里，满身是血的墨鸦倒在自己面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候的那种无助，那种惊恐。仿佛自己的天塌下来一样。

　　“都过去了，有我在。”

　　我的一举一动，都被墨鸦看在眼里。那样的神色，就如同溺水的人终于在水里抓到了一根浮木般安心。

　　“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说着替我拉了拉因为我过激动作而滑落的被子。

　　墨鸦的话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人心安。

　　我乖乖地由着墨鸦为我盖好被子，一遍遍地抚摸着我的脑袋，安心的闭上眼睛。

　　“你果然在这。”墨鸦看着站在屋檐上远远望着雀阁的白凤，轻巧地落在他身后。双手抱胸，看了眼华美的雀阁，而后转头看向从自己出现到现在一言未发的白凤。

　　“不用陪你的小乌鸦？我还以为今天你又不来。”许久，白凤才开口问了句。

　　“它睡着了。”墨鸦耸了耸肩随口答道。眼前却又浮现出那双失魂落魄甚至带着点疯狂的眼睛在见到自己后的被救赎的神色。

　　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谁也没有打算要再开口的意思。

　　又过了许久，白凤才有些迟疑的问墨鸦。“飞鸟向往与天空自由的飞翔，但若在大地上有了牵挂……”

　　白凤说了一半，却没了下文。

　　平日里早该抓着自己开玩笑的墨鸦今天却分外的安静。这让白凤有点不习惯，转头看向身后的墨鸦，却意外的对上了他的眼睛。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显得有些暗淡。

　　和白凤对视了会儿，墨鸦才徐徐地开口道：“你自己也说飞鸟向往天空，又岂会干画地为牢的蠢事。”

　　“可是，我是说如果，如果……”

　　“如果只是因为疲惫在一棵树上小憩一会儿倒也无妨，但为一棵树收起自己的翅膀，放弃飞翔，它不是傻就是蠢。树，只要一直飞下去就能找到。真正的牵挂是可以陪你一起比翼双飞去承受前方未知的风雨，在你遇挫时给你动力的存在。而不是成为禁锢你，让你丧失天性的枷锁。”

　　“还是说，那只笨鸟打算背着一棵树一起飞翔。那也要看它有没有那本事。”墨鸦眼中的神色越发的深沉。看的白凤有些压抑，想要反驳的话也埋藏在了心里，没了说出口的勇气。

　　看到白凤欲言又止最后陷入沉默的样子，墨鸦只是一脸平静的看向天空。

　　天上的云快速的从头顶飘过，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醒来看向窗外，院子里树影都一动不动地蜷缩在树下。空气里有些闷热。

　　果然，又睡了一上午。我望着只有自己的屋子，又开始走神。

　　我不知道雀阁里的是不是弄玉。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若不是你还能自己欺骗下去。可若是……

　　呵，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又能怎样？拿乌鸦嘴去咒姬无夜！？

　　心里，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毫不留情的讥讽着我，让我认清现实。

　　是啊，这样的我能做什么。

　　想到这，我的心里不禁泛起悲凉。仿佛所有斗志都像云烟，被风吹跑得一点不剩。

　　墨鸦一进院子，就从窗户外看到了坐在床前地上发呆的我。

　　推门进来，就道：“又在发呆了。”

　　听到墨鸦声音的我，抬头看到已经站定在自己跟前，俯视着自己的墨鸦。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或许是看出我的疑惑，墨鸦只是拿眼睛瞟了瞟窗外。

　　我机械的转动着有点僵硬的脖子。

　　院子里刚还在树下的影子，这时已经都向东拉长了身子。

　　原来已经那么久了，我还以为才一会会儿。

　　对于今天异常沉默的我，墨鸦没有再问什么，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拍拍我的头，向屋外走去。

　　墨鸦越过将军府的高墙，便不再用轻功，而是像个平常人一样用走的。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第一次真正的看到人来人往的大街，很热闹。

　　墨鸦仍然没有停的意思，只是抱着我一直走。

　　收回对于大街好奇的打量，抬头却只看到墨鸦尖尖的下巴。我轻轻地拿嘴扯了扯墨鸦的衣服。

　　感觉到我动作的墨鸦，停下脚步，低头看向我。微微地翘着嘴角。

　　“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到了。”说完，就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突然一家店门口站满了人，却条不紊，秩序井然。排起的长队延伸到了店旁边的好几家店铺门口。

　　我好奇地望过去。墨鸦也向那里走去。

　　站在门口，才觉得这家店有多气派。朱红漆漆的门柱前是一对被许多花卉簇拥虎虎生威的狮子，雕工精细，仿佛只需效仿画龙点睛里的那位画师，为这对石狮点画双瞳，便可上天入地腾云驾雾。同样用朱红漆漆的大门旁挂着一副用金砂书写的对联，虽然看不懂却能感觉到字形优美，定是出自大家的手笔。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高高挂起的大匾，同样用金砂书写的三个大字，左下角竖着还有几行小字，还有一枚金印。

　　“这就是韩阳楼，昨天有对你说过的。那块匾是当今韩王在尝过这店的一道菜后赐的。就是你爱吃的鱼。”

　　我认真得听着墨鸦的介绍，才知道原来这楼这么牛。又听到这里的鱼连天天山珍海味的皇帝吃了也赞不绝口。一时就来了胃口，肚子也很默契的唱起了空城计。

　　墨鸦摸摸我的头，跨进了韩阳楼。

　　一进去就看见所有桌子都坐满了人。更多的人是站着等位子。

　　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啊！我立马抑郁了，肚子被菜香勾引的直打鼓。

　　原本在和客人打着交道一脸和气生财的中年男子见到墨鸦，连忙笑着和客人道了句“您吃好，有什么需要吩咐伙计一声。”就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行了一礼。

　　“墨鸦大人，您要的包间已经为您备好。等您人一来就可能上菜。”

　　墨鸦随便的嗯了声，就随着中年男子走上二楼。

　　从进门开始，一路上无数目光都看着墨鸦。有疑惑打量的，有一见钟情的，也有畏惧厌恶的……

　　包间里已经有两个美貌的妙龄女子候在那，主位上一杯香茗冒着热气，散发着好闻的茶香。

　　光闻就知道是好茶。我鼻子又深深地吸了吸。

　　墨鸦大大方方的在主位上坐了下来，背靠着椅子随意的一看就知道是常客。

　　中年男子叮嘱那两位女子好生伺候着，就对墨鸦讨好的笑道：“菜马上来。”

　　就倒退了几步才转身出去，临走时还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那两位女子偷偷地打量着墨鸦，终于一个大胆的走上前来。

　　啧啧，瞧那就走几步，细腰扭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

　　“奴家名唤蕙兰，墨鸦大人有礼了。”说着便柔柔施礼，而后含情脉脉地看着墨鸦。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你那是什么眼神。古时候的女子不都很矜持的嘛。还有那声音，好吧，这点我承认你比我的好听。但是墨鸦绝对不会看上你的。

　　墨鸦只是换了个姿势。“蕙兰么，果然是人如其名，蕙质兰心。”

　　墨鸦突然的夸赞，让蕙兰受宠若惊，也让我在心里狠狠咬牙。

　　就算我再不济，也轮不到你这样的货色来配墨鸦。还有你个死墨鸦，人家几句话几个媚眼就把你的魂勾走了。真是差劲，以后别对人说你认识我。

　　蕙兰以为这是个好的开始，正打算进一步的和墨鸦说些什么的时候。敲门声响了。随后，推门进来的是那个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几个跑菜的小厮。

　　真是来的好啊。瞬间，我对这个满脸虚伪的中年男子的好感度一路飙升。

　　中年男子亲自看着小厮们把菜一道道的摆上，偶尔的还自己上手把桌上的菜盘摆好看些。

　　上完菜，小厮陆陆续续的退了出去。可是那个中年男子还像个电灯泡样的杵在原地对着墨鸦笑。“墨鸦大人……”

　　莫非他是弯的⊙▽⊙。瞬间我就被这想法雷的外焦里嫩。

　　或许墨鸦也是受不了这种目光，没等中年男子说出下文就开口淡淡地说了句。“出去。”

　　中年男子也不生气，只是又叮嘱那两位女子好生伺候，就笑着退了出去，关门前还对屋里的两位女子使了个眼色才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那个叫蕙兰的女子作势要上来为墨鸦斟酒。

　　墨鸦只是打了个手势阻止，随后也淡淡地说了句“你们也出去吧”。

　　蕙兰仍是不死心的想要上前，却被墨鸦冷冷一个眼神吓得呆在了原地。幸亏那名胆小的女子有眼识，默默地拉上吓呆的蕙兰，走前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出去顺带关上门。

　　呼，现在包厢里就我和墨鸦两人，终于不用躲在墨鸦怀里了。我飞了墨鸦左边的那个位子上，看着那几道香味扑鼻的菜，连忙吸了吸自己快要流下来的口水。

　　墨鸦看我这幅馋鬼样子，好笑的离开了椅背，一手撑着下巴搁在桌子边上看我。

　　听到墨鸦的笑声，转头看到他欠扁的眼神，我尴尬的朝他瞪了一眼。

　　墨鸦不以为然，自顾自把我桌前的菜端走了。

　　我还来不及表达自己的愤怒，墨鸦已经将自己面前的那条鱼推到我跟前。

　　顿时，什么气都消了。

　　“怎么，不生气了？”话语里隐隐带着笑。

　　我一个“你”字，还卡在喉咙口，一块雪白的鱼肚肉就落在了自己的碟子里。

　　“快尝尝。我也是第一次来，以前只是听身边人说韩阳楼的鱼料理韩城第一。貌似韩阳楼的第一任掌柜的还是个打渔的。”

　　墨鸦说完看到我仍然盯着那块鱼肉，就是不动口。以为我还在跟他怄气，不禁皱了皱眉，口气很认真得对我解释道：“我可没对那个什么蕙兰动心。难道？你吃醋了！”

　　我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墨鸦。怎么会……

　　“怎么会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难道你不知道只要你一有心事就把什么都显现在眼睛里。” 墨鸦顿了顿，又拿着打量的目光把我扫了遍。“其实我一直很好奇……”

　　这听上去有些耳熟的话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因为墨鸦的声音就想听他继续讲下去。

　　“你看你吃东西吃熟的，胃口还不是一般大，嗯，还听得懂人话。”

　　墨鸦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看认真倾听的我，压低了声。

　　“你……是不是修炼成精的妖怪啊！”

　　说完话，墨鸦顺势还做了个很害怕的表情，我忍不住吼道：“墨鸦！你丫才是到处招蜂引蝶的妖怪！”说完，我赌气地背过身，拿那羽毛还没长齐的屁股朝着他。

　　墨鸦被我逗乐了。摸着我的脑袋忍俊不禁。“就算你是妖怪，也是个可爱又心善的小妖。”

　　“哼，别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算了，这次我真的生气了。”我也不管墨鸦听不听的懂，自顾自说了一长串话。

　　“唉，亏我花一个月的俸禄来韩阳楼点了一桌菜。可谁知道，还不领情。看来这些菜只能我一个人吃咯。” 墨鸦边说边看着我，就近夹了一块鱼肉豆腐放进嘴里，满脸笑意，不住称赞。“嗯，不愧是韩阳楼，果然名不虚传。那滋味真是……”话没说完又夹起一块就要往嘴里送。

　　哼，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然后赶忙转身扑过去，站在筷子上对着夹在筷子上的鱼肉豆腐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瞬间眼前一亮，鼓着腮帮子模糊的赞叹道：“嗷吃！”

　　白凤自墨鸦离开后仍然坐在屋瓦上想着白天的那席对话。再又记起弄玉在看到小白鸟受伤的脚说“你受伤了”时心疼的语气。

　　她只是一只身困牢笼的鸟，她也是渴望自由的。白凤站起身来，望向雀阁仍在“抚琴”的弄玉，终于做了什么决定，消失在屋檐上。

　　“嗵”一声，一袭白影闪过。

　　弄玉听到声响转过身来，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桌案上多出了一架桐木琴。

　　看着这架凭空出现的琴，弄玉有些迟疑地走到案旁跪坐下来，十指拂过琴弦，弹出第一个音。

　　白凤站在第一次偷看弄玉的那个窗外，认真得听着屋内传出的琴音。

　　琴声古朴悠远，舒缓的令人心境平和。

　　渐渐地，琴音乘着风向四周散开去。无论是雀阁上打扫的仆役，还是托着点心走在过道里的侍女，只要是听到着琴音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雀阁的高处。

　　如此安抚人心，空灵绝妙的琴音不仅打动了人心，连小白鸟也被吸引了过来，停在在窗框上。接着，陆陆续续，各种样子的鸟都受到了吸引，从四面八方飞来，在雀阁上空盘旋不愿离去。

　　越发悦耳的琴音，使白凤仿佛感到自己也变成小鸟，在广阔的天地间无拘无束的自由飞翔，这种感觉让白凤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只有一片蔚蓝的世界。

　　琴音终了，百鸟聚散。白凤睁开眼睛却已置身阁内。

　　看着弄玉的背影，突然听到。“世间万物，飞禽走兽，都是有灵性的。只要有心，就能够感受到乐曲中的真意。”

　　白凤静静地听着弄玉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这首曲子叫做空山鸟语，只要有心意就能明白曲中的真意。迷失在幽谷的鸟儿独自飞翔在这硕大的天地间，却不知自己该飞往何方。”弄玉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忧伤与无奈。

　　这一席话白凤觉得就像是在说自己，那样的迷茫，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谢你的礼物。”弄玉终还是转过身，第一次正视这个连日来都在雀阁附近徘徊的少年。一个干净的像白纸一样的少年。

　　不等白凤有什么反应，弄玉望着窗外的天空说又道：“还有首曲子写的是一种最特别的鸟。它是百鸟之首，但是在它的生命之路上，必须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毁灭，当它历经磨难奋力冲破死亡绝境的时候，它将获得新生。”

　　弄玉的话，让白凤又仿佛看到那种鸟在绝境中奋力的挣扎，最终冲破生死的界限重又获得新生，无论多少次的磨难都没有选择放弃。

　　忽然感觉眼眶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滚落，白凤下意识用手指去接住，才发现自己哭了。

　　弄玉向白凤递去一块手帕。

　　吃饱喝足，在墨鸦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不禁闭眼又回味起刚才那份美味的感觉。要是天天都能吃到就好啦。

　　对于吃饱了就在自己怀里开始睡觉的我，墨鸦有些无奈。

　　出了韩阳楼打算就这样走回将军府的墨鸦却远远望见百鸟从四面向雀阁上汇聚的奇景。心中甚是明了。

　　白凤，你终究还是这么做了。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

　　感觉到墨鸦停下脚步，我疑惑地看向墨鸦。却见他一言不发的在看远处，眼里满是担忧和愤怒。

　　我顺着墨鸦的视线望去。心，咯噔了一下。

　　百鸟聚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我的内心像是打翻了调料罐般，五味杂陈终是融合成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墨鸦，我该怎么办。

　　“你先回去，我要去个地方。”墨鸦低头看着将头埋在自己翅膀下的我道。想我从他怀里出来。

　　我知道你要去什么地方，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可是，这次我不想再只作旁观者了。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在梦里出现就够了。

　　我终于下定决心。无论结局如何，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哪怕是死。

　　“嗯？”墨鸦发现我没有一点想要出来的迹象，有些心急的想把我从怀里拉出来。却不想我死死的拿嘴咬着他的衣服，连爪子也用上了。就是不愿意松开。

　　看着我眼里燃烧着坚定决绝的火焰，还有眼底那点点抑止不住的忧伤。

　　乌鸦是一种可以预示死亡的鸟，你是否也是感觉到了什么才会如此呢。

　　“这次我也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但是必定艰险，到时候恐怕会顾不上你。”

　　那样未知却必定凶险的道路上，墨鸦何尝不想有能陪在自己身边的……可是自己的自私也许会带来不可挽回的伤害。

　　墨鸦眼底的挣扎我看得真切。墨鸦，这次请让我和你一起面对。

　　墨鸦终是不忍心将我推开，双臂重又搂紧了我。“如果真到了我无法顾及你的时候，答应我，离开那里。”

　　随即墨鸦又搂紧了我几分，足尖轻点，向雀阁掠去。

　　墨鸦感受着胸口的温暖。

　　乌鸦象征着死亡，那么死亡，你也别想从是乌鸦的我这里带走任何人的性命。这次，就让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自私一次吧。

　　白凤望着弄玉递过来的手绢，伸手就要接过来。窗外却传来墨鸦的声音。

　　“你应该很清楚。虽然雀阁里应有尽有但它始终是一座牢笼。一座无形的牢笼。漂亮，但却坚不可摧。”墨鸦随意地坐在雀阁外的扶手上望着远方。我站在墨鸦的肩上，默默地听他说出这段熟悉的话。心里有些闷。

　　白凤伸出的手因为墨鸦的话还是收了回来。

　　“还不走？”墨鸦的话虽然是对白凤说的，却是看了我一眼而后站起身来。

　　我会意地跳进他怀里。

　　随后他带着我和白凤一起跳下那座雀阁，飞向远离那的一个屋顶。

　　两人前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说上话。身后的地方就出现个黑衣戴着黑面罩的人。

　　“墨鸦大人，将军传见。”

　　墨鸦背着传话的人，没出声。看了眼同样看着自己的白凤后才开口道：“知道了。”

　　眨眼就没了人影。

　　白凤看着那个传话的，自然是明白墨鸦眼中的意思。

　　墨鸦心里自是清楚姬无夜是为了什么事派人传唤他。

　　“我去见将军，不方便带你一起进去。你自己躲在殿旁的那棵树上等我，不要乱跑，更不要偷偷给我溜进来。”墨鸦对有过不止一次前科的我最后居然厉声警告。

　　我自也是知道姬无夜为什么会找墨鸦，便点了点头，独自飞向了墨鸦指给我看的那棵树上躲藏起来。

　　墨鸦见我躲好后才进入殿内。前脚刚跨进去，姬无夜就把一把断了弦的桐木琴摔在地上。

　　底下跪着的仆役们吓的瑟瑟发抖，惊恐的看着那把琴，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跟那把桐木琴一个下场。

　　墨鸦一脸平静得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像往常一样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像姬无夜行了一礼。

　　“将军。”

　　可是姬无夜并不理睬墨鸦，叉腰背对着在场的说有人，低声问道：“是谁？”

　　回答姬无夜的只有仆役因为害怕而从喉咙里发出的哆嗦声。

　　“今天，诸位都看到了一个奇观。没想到，弄玉，用这把琴弹奏了一曲。我的雀阁上竟然百鸟汇聚。墨鸦？你不觉得奇怪吗？”这时姬无夜才侧头用眼角瞥向墨鸦，脸色阴沉。

　　“一首乐曲引得百鸟来朝，的确是一件奇事。”墨鸦对于姬无夜有意的提问，只是心平气和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望着天，一点一点回忆空山鸟语的情节。忽然一阵嘹亮的鹰啼由远及近。是姬无夜的猎鹰。

　　殿内也是听到鹰啼。姬无夜扬起右臂，那只神气的鹰就乖乖站了上去，侧着脑袋，像忠心仆人在向主人汇报自己的回来了。

　　“这只鹰，我养了三年。一直忠心耿耿。打猎，从来就没空手回来过。什么山鸡、野兔、松鼠，都能抓住不少。有一次，竟然给我抓回来一只小老虎。”姬无夜突然又心情颇好的赞叹起自己养的猎鹰，似乎光说还不够，转过身来把鹰展现在众人眼前，还很是亲密的摸摸鹰背，高兴得大笑了起来。

　　听到姬无夜的笑声，跪在地上的仆役更是吓的魂都快没了，有些女仆更是开始掉眼泪，只能把头埋得更低，生怕被姬无夜看到而带来灾祸。但瞧墨鸦，仍是一脸平静地听着姬无夜站在前面自顾自的唱独角戏。

　　唉，每次都一样的套路——杀鸡儆猴，难道没人告诉他这样很做作！难怪没女的愿意跟他，害得自己和白凤四处给寻花，名声都败坏了。

　　“墨鸦，我的鹰还不错吧？”

　　听到姬无夜叫他，刚刚走了神的墨鸦点着头的接过姬无夜的话夸赞道：“的确是只好鹰。”

　　姬无夜却摇摇头，一脸惋惜：“可是啊，有件事让我很难过。大家听到我的小黄莺唱歌了吗？”

　　似乎是怕那些仆人头低的太低，听不清自己说话一般，姬无夜向前跨了步，微微弯下腰，柔声问道：“没看到吧？因为我的小黄莺不见了。”

　　原来还是一脸惋惜，忽又换上一脸的难过。心痛的皱着眉头，讲到动情时还不自主的带上了动作。

　　“而恰恰，笼子就在鹰巢的旁边。”

　　姬无夜眯起眼睛，眼神锐利的扫了眼乖乖站在手臂上的鹰，又向地上那群从一开始就吓的趴在地上的仆人前跨了两大步。

　　“你们说，谁偷了我的小黄莺？”

　　看见那些仆役除了哭着把头埋得更低，只得转头问墨鸦。

　　“墨鸦，你说是谁？”

　　“将军，我认为没有人有这个胆子。想必是风大，吹落了笼子。”肯定又是将军自己喝醉发酒疯把笼子拍地上让鸟给飞跑了，难道真没一点印象？

　　姬无夜听到墨鸦的的答案。像是听到什么滑稽可笑的事情，笑的眼睛都粘到一起。把墨鸦的答案重复了一遍。“可你不觉得，是我的猎鹰吃了小黄莺吗？”

　　“这不大可能，您的猎鹰那么懂事，断不会做出这样监守自盗的事。”

　　听到这，墨鸦知道切入正题了。

　　从一开始的那些都是做给墨鸦看的。

　　既然将军不愿说破，那我就顺着您的心思帮您把这出戏演完。

　　“若要做，何必等了三年才做。”

　　“哈哈哈，说的有理。鹰是不敢，它 ，又不是人。”说着姬无夜慢慢地抚摸着猎鹰，神色阴狠的一把掐住它的脖子。

　　忠心的猎鹰挣扎着，直到断气恐怕也不会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让主人痛下杀手。

　　墨鸦看着平日里姬无夜宠爱有加的猎鹰，最后只落了个被主残杀，死后随意抛弃的下场。不禁想到白凤。

　　“可惜，这么好的鹰死于坚守不利。”姬无夜挥了挥手，一群士兵将那些跪着的仆役压了出去。

　　他们的生死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能做的只是挣扎着伸手向姬无夜求饶，向刽子手求饶。在这个牢笼内，注定你的命不属于自己。要想自己作主，你就必须先有失败的觉悟。

　　“墨鸦，我有个任务要你去做。”姬无夜那半张阴狠的脸因为背光的关系，更显狰狞。

　　“杀了他。”

　　我在树上看到忠心的猎鹰归巢，也看到那些无辜的仆役被押着去往同一个地方后终于看到走出大殿的墨鸦。

　　我飞到他的肩膀上看着他过分平静的侧脸。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

　　墨鸦看懂我眼里担忧，只是摸摸我的脑袋向将军府外走去。

　　路过一个地方的时候，墨鸦停住了脚步。

　　那是，七具被挂在绞刑架上尸体。是刚才被拖走的那些仆役，被安上坚守不利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处死。

　　他们临死前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除了恐惧，只剩下恐惧。

　　这，就是属于弱者的表情。

　　墨鸦望着那七俱在风中飘荡的尸体，暗暗握紧了拳头。

　　看着墨鸦更加僵硬的侧脸，还有他眼里的不甘和愤怒，我把身体靠向墨鸦。

　　此刻，我能做的只有默默地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