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燕》鱼跃于渊

64、囚笼

　　正值冬日，这处在北国的小小院落，雪已掩埋了大片的土地，只留小小的蹊径留待人通行。艳色的红梅的绽放着清傲的风情。雕花镂空窗敞开着，靠着窗有一张红木桌，上面摆着文房四宝，白色的宣纸上写着几句话。

　　“昔别春草绿，今还犀雪盈。”

　　字迹不若女子般婉约秀丽，倒有堪比男儿般的张扬不羁。

　　慕容湮定定地看着那几句，嘴角勾起一丝苦意。取过墨未干的笔，在那几句诗后接着写道：“谁知相思苦，玄鬓白发生。”
　　对比前后，两者的字迹几乎相同，不过后者的字迹中有着几分捉摸不定的煞气。

　　“你倒是过得悠闲。”似是知道身后站着屋子的主人，慕容湮调侃道：“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不敢。”
　　慕容湮轻叹一声：“我们之间一定要用这样的语气来说话么？”
　　燕一震，道：“囚犯的身份，还有什么资格用其它的语气和你说话？”
　　“燕——”慕容湮转过身，道：“你怎么这样说呢，以前……”
　　“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燕迅速打断他，避开那双熟悉又陌生眼。
　　“不记得了……”那双碧银双色的眼有着邪肆的笑意，“是啊，因为太久远了呢。”修长的手猛地捉住她的下颔，“有必要让你重温一下……”
　　“慕容湮！”燕怒叱。
　　“呵呵，瞧，你不是记得么，”勾起嘴角，道：“慕容湮，好怀念呵。”他俯下头，暧昧的气息环绕在两人之间。
　　“已是过去。”燕偏头躲过覆上来的唇，冷然道。
　　“过去？”那人嗤笑，“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是过去?你果然不负我慕容一族的血脉啊，狠决、暴戾而又冷酷，深刻到骨子里的禀性。”
　　燕心中一痛，勉强克制住内心的悲戚，道：“你是怎么来的？”
　　“我还想你怎么会这么沉得住气呢，”慕容湮低沉的笑着，“不是说了么，我们共享的是同一个灵魂，”他指了指两人，道：“有什么比这样的关系更为亲密呢。”
　　燕咬唇，任他的手指在脸上流连，听得他道：“有其它男人的味道……他碰过你了？”见她愕然，慕容湮浑不在意，冰冷的语气中的杀意让燕手足冰凉：“居然有了这样紧密的联系了……真的让我很不高兴啊。”
　　“你——”燕被他钳制住脸，感受到冰凉的唇在她的唇瓣上反复蹂辗，灵舌试图撬开她的牙关。
　　许久，他放弃了这种浅尝的吻，手指摩挲着她的唇，道：“我不急，那该死的血缘已经不是障碍了，我会等着你心甘情愿的。”
　　“毕竟好不容易才拥有一个身体可以碰触你，可不能操之过急，吓到你了。”
　　“等等，”燕拉住他的衣袖，直视他邪肆的眼，问道：“青流呢。”
　　将要离开的慕容湮本来因为这样的动作而有的一点喜悦尚未在眼中亮起便熄了下去，面上仍是似笑非笑，道：“死了，”修长的手指在胸口指了指，笑意越发残忍，“死在这里了。”

　　死了……
　　那个碧眼少年发现潜藏在她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湮，于是贡献出自己的灵魂，以自己的躯体作为容器，将这个邪恶而又残暴的灵魂转移过去，避免了对她的伤害。

　　早该想到的，以魂易魂，他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原来那次竟是最后一面。
　　一别既是永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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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墨军撤出埠沢！”

　　“报！京中事乱已稳！”

　　“非猊王亲领的十万人已到荆和城外，荆和守备求援。”
　　……

　　谍报一份一份地呈上来，主事的人紫色的眸子却毫无焦距，游移不定，很明显是走神了。

　　“咳咳，”洛华端坐在左侧，挥手让跪在座下的等待答复的人退下，道：“陛下！”
　　楚影蓦的回过神，也是觉察了自己的走神，丝毫不以为意，目光扫过受伤的谍报，微微蹙眉：“荆和让干将去。”
　　“干将已经被你派去倾罗平息叛军‘那阙’了。眼下没有任何一个适合的将领可以解荆和之围。”
　　楚影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心，目光落在手边的一张素色信笺上，信笺上写着只有两字：“等我。”简单犹有一切尽在不言中。
　　紫色的眸中神色渐渐柔和，温润得几欲滴出水来。
　　洛华见状，知晓他想到了什么，心中渐渐浮上那人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痛意，转瞬即逝，道：“陛……楚影，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恩？”
　　“让我去荆和。”
　　楚影神色一滞：“你？”
　　“是，”洛华站起来，凑近桌案，“行军布阵我向父王学过些，荆和地势易守难攻，我应该可以应付。”
　　“你要多少人？”
　　“三万。”
　　“哼！”楚影冷笑，“荆和守城此刻不过只有五千人，三万五千人如何能挡得住那黎的十万人，以少胜多？未必太过荒谬了！”
　　“即便如此，我去至少可以稳定军心，鼓舞士气！”洛华目光滑过信笺上不羁的字，声音带上一丝涩意，“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荆和被围……”
　　“只是这样？”楚影捕捉到她的视线。
　　“……是！”洛华咬了咬唇，道。

　　沉默，半晌，楚影道：“朕允你。”
　　迫人的压力，洛华松了一口气，款款施礼：“谢陛下。”

　　“活着回来。”

　　洛华出帐的瞬间，听得身后传来的声音，脚下一顿，电光火石的一刻，明白过来，那人是明白自己的那点心思。心下哀戚，却又有一种豁然之感。没有回头，微微颔首：“我会的。”

　　帐帘落下，隔开了帐内外的光与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