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倾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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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苦勉强自己。”一双手缠上腰来，楚影在我耳边叹息：“若是不忍，可以将他留下。”
“……不。”我放软自己，倚靠在他怀里，“不需要。”
人活着重要不停地跳进巨大的不幸中，无论怎么挣扎都想活在地狱中，所以取走了这个人的生命，应该是对的吧。
可是为什么一直坚决的心会有动摇？
微热的手抚上我的脸颊，遮住了我眼中的颓丧的夕色。
“没有人会看见，所以不用逞强。”
静立半晌，我缓缓拿下他的手。
沉下来的夜色遮掩了脸上的湿痕。
“回去吧。”我回身返程，将那寂寥的墓留在身后。
深帝五年三月十七，倾罗军败于长岭道口，损兵五万，四皇子重伤，副参倾天被擒，展天阙下落不明。
深帝五年四月初四，倾罗再败，陷兵于马蹄谷，损兵三万，四皇子重伤恶化遂急速回都。
深帝五年四月三十，倾罗紧月越亟战平，紧月后退十里。
深帝五年五月初八，紧月靖安王撕毁停战协议，带兵横渡淮河。深帝远谋在先，降兵十万于淮河北岸重挫，损兵五万，退回淮河南岸。
深帝五年六月初三，那黎新王登位，斩杀倾罗使臣，撕毁附属条约，扬言誓要夺回失土。
深帝五年七月十八，紧月倾罗僵持局面打破，传说中的金银妖眼现世，其力量非人可当，烈火延绵百里，倾罗军队彻底溃散，程栋将军战死。
深帝五年十一月，紧月连连捷战，长驱直入，驻营亩华林，此时距倾罗国都岱阳不过百里。
“陛下，营外倾罗使臣求见。”
“议和么？”楚影轻扣座椅扶手，“传。”
“你猜猜会是谁？”
“倾罗朝中应该没什么人了，”我支着下巴，调侃道：“会是美人计么？”
“呵呵，应该是中流一派的人。”
中流一派……
“倾天还好么？”我转而问对面的墨骁，“听说他受了些苦。”
“军刑都用上了，也没松口。”
“他就是这个倔脾气。”我点了点头，眼中冷芒一闪，“这个饵要好好照顾。”
近两个月的战场杀戮的刻意训练，面对那些炼狱般的场景，愈热的血喷洒在身上愈觉得冰冷。我渐渐修复内心那点柔软处的外壳，除了内心深处那丝被忽视的烦躁。
“燕，你过来。”楚影在沉寂中开口，神情莫测。
我走过去把手放在他的手心，被他带力拉入怀中，形成暧昧的姿势。
我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怔住，余光瞥到墨骁绷紧的面色，按住楚影探入我衣领的手：“做什么？”
“演一驹戏。”紫色的眸子似笑非笑，带了一点狡黠，顺手拉下了我束发的发冠。
绸般的青丝散下遮掩了视线，听见帐外禀道：“陛下，人带到了。”
楚影一手抚着我的发丝，一手极暧昧地停在我衣领内，脸在我颊边蹭着，道：“进来。”
使臣步入步入帐内，两个人。
男子如玉的俊朗身姿，炯目远眉，举手投足间带着正气儒雅；身后紧随着的是一个娇小的身形，披着一件大大的及地连帽披风，做工细致精巧，帽子遮掩了大半的容颜，只看得到尖巧的下巴，和隐约的玲珑身段。
男子是穆允之，而那女子怕也是熟人。
在看清他们的一瞬间，我已回头贴近楚影的颈项，低声道：“看来我是猜对了。”
不知是我的气息碰到了他的敏感处还是我的话语，楚影抚着我发丝的手下滑顺势搂住我的腰肢，轻轻的笑起来。
这一笑引得那两个人有些呆愣，一时间竟干站在那里。
“两位使臣来不会是为了欣赏朕的军营吧。”
“奔月公主（穆允之），参见深帝。”
“免了。”楚影挥了挥手，“公主既然已经入帐，为何还遮掩容貌？”
我想回头，却被楚影按紧了扭转不得，只能听见身后一阵衣料的唏唆。
“这是何意？”楚影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些许情欲，若非我现在的姿势，知晓他冷静如斯，定会被他骗过。
“我国国主愿与紧月结秦晋之好，世代永和。”奔月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和抑制，“这是我父皇的文书。”
“哦？”楚影的声音越发低沉，“那就请公主拿过来吧。”
淡淡的花香传过来，楚影另一只手在我身后不知做了什么，便听到女子轻轻的抽气声。
“替我把它展开。”
不知是我无法看到身后上演的戏码还是奔月展开文书的动作过于缓慢，这段时刻像是拉长了般，分外漫长。
“好好好！”楚影突然放声大笑，一把将奔月拉近跟前，“贵国的大礼朕就收下了，这美人，朕也收下了。”
奔月被突然的力道带动，一个趔趄摔在我旁边。
“那么，退兵的事……”穆允之问道。
“退兵？”楚影轻嗤，“朕何时答应要退兵？”
“什么！”上丘翎叫道：“你刚才……”
“朕只是收下贵国的大礼，却并未答应退兵。更何况，这种大势，朕为何要放弃倾罗的国土？莫要小觑了朕！”
这等强盗般不讲理的直白，一时间穆允之和奔月都愣住了。
“你！你放开我！”须臾，奔月挣扎起来，“放开我！”
“嘶……”我轻轻吸气，拉到头发了。
“放肆！”楚影声音沉下来，“这便是倾罗的礼数么！”然后听见“咯咯”的骨声。
“好痛！”奔月痛呼，“你放手！”
“你先放！”
“公主……”穆允之声音开始不稳，焦急道，却没有上前拉开人。
我将脸半隐在楚影怀中，另一只手探向被拉住的发丝。
“啊！”
墨黑的断发纷纷扬扬地飘落，伴着两声痛语：“燕！”“燕儿！”
我回头，对着呆呆地看着手中零星的碎发的奔月道：“这里是紧月的大营，翎儿。”
“你……阿燕？”犹疑的声音，杏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阿燕？”穆允之的声音要冷静许多，“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的眼睛……”
“很清楚的事实，大师兄，不用惊讶。”
“那么，传言是真的？”翎儿喃喃道，眼神渐渐由茫然转为愤怒，“你背叛了我们！”
我疏懒地依在楚影怀中：“背叛？我从未以真实相待，又何来背叛欺骗之说？怪只怪你们识人不清。”
“金银妖眼，”穆允之自嘲地笑了笑，眼里全是伤痛，“那么，你一开始就是紧月的人。”
“允之，在你眼中，金银妖眼就必须依附于任何人么？”我勾起唇角，一手捧着楚影的脸，“我从来不属于任何人，只是选择了紧月深帝而已。”
楚影眼中尽是笑意，挥挥手道：“把这两个人带下去。”
“你选择了我，”楚影托起我短了一截的发，“是你的理智，还是你的感情？”
“这个答案重要么？”
“也许。”他将头搁在我的肩上，于镜中与我想望，“因为有很多不安定的因素。”
“比如？”
“你忠心的护卫将军，玖霰的那氏兄妹，软玉温香，叶轻凌，他们都在分割你的心。”
我轻轻地笑起来：“你还漏说了一个人。”
“是，”他略微无奈地点头，眼里有情绪一闪而过，却语气平静，“少算了他，我的国师，你的玩伴。”
“为何？”镜中的佳人扬眉问道。
他只能摇头，将首埋在那纤细的颈间，深深地嗅着薄淡的香气来确定怀中的人的存在，并以此来平息自己心中愈来愈大的不安。
因为那个人，占据了你最多的感情，最多的挂念。
只是，你未曾觉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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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夜，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马上要攻城了，你后悔么？”
“不，”那双那尽世间风华的眼眸映着明亮的烽火，“我不会。”
“那可是你的国土和国民，你当真忍心？”
“你真是个恶魔。”身侧的男子淡淡的开口，“不用一再考验我的心。”
“恶魔？你可是自愿与我签订契约的呢。”我撩过吹散的发丝，“我诱惑你，而你，也接受了。”
“……是，我接受了，并不后悔。”
“你见过他了？”
“是，他很好，我也就放心了。”他收紧了缰绳，安抚□□躁动的战马。
“一个故事？你和他？”
“是的，一个故事，什么时候我再讲给你听。”
“什么时候？”
“当你达成我的愿望的时候。”他转过头，双眸坚定明亮，“我会告诉你的。”
“爷……”火红的身影远远奔来，若跳跃的火焰。
“爷。”冷清的面容上因为奔跑和火光踱上一层烘染，细长的眉眼盈着绵绵的情意，如同一汪春水般的温柔。
“红钰，”身边的男子伸手揉了揉红钰那头柔亮随意披散的头发，“等我回来。”那双那尽风华的眼中流溢的是相同的缠绵悱恻。
“小心。”红钰轻轻地闭上了眼，在四皇子俯身吻去的时候吐出了这两个字。
“我知道，等我。”
“咚咚咚咚……”
“开始了。”我勒紧了缰绳，扬手一鞭，“不能再有后悔了哦。”
“永远都不会。”他同时策马奔出，疾风般的速度风干了眼中的湿意。剩下的是一往无前的决绝。
那天他在倾罗皇宫的假山内，与恶魔签订了契约，从此断绝了自己的后路。
我要你助我，而我，给你所想要的。
真的？
是呵，你的愿望是？
我，要这个天下的大和统一，太平盛世。
现在就用背叛和故国的血河骨山拉开这场大戏的帷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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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红的火焰如同红莲般绽放在右手，所过之处皆是焚焦的气味和凄惨的哀嚎，仿若通往地狱的明灯一路延向岱阳城；左手的银蓝冰刃在身侧优雅的舞动，如同死神的镰刀，划开了通往幽冥的血河。
双眼在火光的照耀下呈现出妖异的颜色，一边赤金，一边冰蓝。飞扬的衣摆，沾染了血迹和熏尘，银色的在空中滑过明亮的弧线，闪若流星。
哀嚎、焦味、利刃刺入血骨中的声音、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身后的呐喊、马下的诅咒……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燃烧，偏偏又觉得冷的连手上的冰刃都是热的。
冰火两重天，骨髓中血液里的暴虐嗜杀叫嚣着不断向心口涌去，化作一波一波的力量冲出体外。
不够！
我要更加多的血液和炙焰来填平心底的躁动！
“停下……”守城的士兵未说完便被踏死在马下。
“鬼！恶鬼啊！”
“妖怪！”
……
周遭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唯一鲜明的是手上的炙烈和滑腻的血液。
“燕！”
烈焰被黑色的雾气包裹吞噬，前进的力量被束缚住。
“燕！清醒点！”
是谁在阻挡我？
“燕！别被力量迷了心神！”
真讨厌啊，不仅是外来的力量，连体内都有东西在抑制。
燕……小燕……让我来。
又是谁？
让我来除掉阻碍……释放你的欲望……
体内的郁气仿若找到了出口，一股庞大的力量喷薄而出。
“陛下！”
“燕儿！”
是谁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是谁的鲜血蜿蜒成河流？
是谁的紫眸渐渐黯淡却带着温柔？
是谁怜惜的喃喃唤我名字？
是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头脑混乱的疼痛发胀，眼前的影像换了又换，耳畔是吵吵嚷嚷的杂声，身体像是抽空了一般。
“影……”这是我唯一唤出的字，接着后颈剧痛，黑暗铺天而来。
“楚影，小燕我就带走了。”
这是我陷入黑暗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倾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