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燕》鱼跃于渊

47、掀战

　　深帝三年四月，那黎借着援助的名义，大军压境，连连进犯紧月。靖安王被杀个措手不及，雎江以南连失五城。正当靖安王一筹莫展腹背受敌之时，一直作壁上观的国师青流突然出现在靖安王的大营中，两人密谈两个时辰。数日后晋阮之战中，青流亲临战场以匪夷所思的妙计和强悍的力量夺粮草烧军营，大败那黎，重创对方精锐，那黎形势大窘。而深帝仍旧对战事不予理会任由他人在紧月国土上放火。
　　而天下大乱之时，一直没有参与其中的倾罗完成了新一年的换血。名响天下的魏长傅魏邺存门下有四人春考高中，文武科目各占两名，皆为朝廷重用。

　　“如今天下形势大乱，我们应当借战乱扩张我国领土，伺机而动。”
　　“朕亦如此认为，只是深帝、非邪王，还有与靖安王一同的那个国师青流，多不是容易对付的。”高坐龙椅的倾罗皇帝眯着一双杏形的眼睛，看着左侧的四皇子，“老四，你怎么看？”
　　“儿臣以为，既然那黎可以出兵，我倾罗不如与那黎联手分一杯羹。”四皇子沉吟道：“如今平衡打破，先将紧月拿下再从长计议。”
　　确实是一条好路，长远，稳妥。殿中有不少人随即附和。
　　“唔……有理。”皇帝手指悄悄曲起，脸上赞同却有些失望。一干大臣见状渐渐平了议论。
　　“陛下，”我躬身出列，“臣以为四皇子的建议虽不错，但变数太多。”
　　“哦？”皇帝眼中精芒一闪，“慕容翰士有何建议？”
　　“臣以为，紧月深帝如此沉稳按兵不动，相较于以前，实在是异常。若我们贸然出兵，即使拿下紧月，这损失恐怕会大些。”
　　“继续。”皇帝身体微微前倾，杏眼炯炯看我。
　　敛下眼避过右侧投来的探究的视线：“晋阮之战让那黎元气大伤，听说非邪王已经震怒，派其子非猊王带兵出征，随行的是五万铁骑和七万步兵，此时那黎国内必定空虚，我国若趁此时突袭，定能出其不意。”
　　“好！”皇帝畅然大笑，“朕亦是如此认为的。”
　　“慕容翰士好计策，即便我倾罗夺不了半寸那黎土地，紧月内斗的那两人也必然无法借由攻打我国。”四皇子微微眯着眼，一双狭长得纳尽天下风华的眼敛着莫测的探量。
　　“如此甚好。”皇帝颔首笑道，“此征就由程将军、及展副将及倾天参将一同，择日出发。”
　　“皇上，臣愿一同前去。”我再次躬身道。
　　朝堂有一瞬的静默。
　　“既然慕容翰士有此心，朕准了。”皇帝缓缓道：“就以监军之职一同前去吧。”
　　“谢皇上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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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燕，你确定你要随军一同。”穆允之忧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又不会武功，很危险。”
　　“放心，不是还有天阙师兄和倾天吗？”我拉住展天阙的袖子，“二师兄会保护我的。”
　　本以为展天阙会如往常般沉默，却见他抬头对上我的眼：“我会保护你的，一定。”目光灼灼似在立誓。
　　穆允之放心地叹了声，眉头又皱起：“倾天他……我很是担心……”
　　“他的心意，她应该还不知道吧？”
　　“即使知道又如何，她的心思不在他身上。”穆允之长叹一声，探寻地望着展天阙，视线又游移到我身上，“只希望她有一日能明白。”说罢摇摇头，“我先回去了。”
　　“师兄，”我忽略他先前的古怪视线，“这里、她还有老师，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

　　“二师兄，你要和我一同去看翎儿吗？”我回头对一直在我身后的展天阙笑道。
　　他眼神闪了闪，漠道：“不。”几个纵身离开。

　　还是这样啊。我苦笑着摇头。春考下旨那天开始什么都变了。上丘翎居然就是倾罗唯一的公主奔月，之后倾天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接着便什么都不顾发了狠似的练功学习兵法，短短几个月便大有长进。倾天和翎都是简单的人，什么都放在脸上，所以明眼人都知道倾天喜欢翎，而翎，喜欢展天阙。
　　多么简单的恋情关系，但是一旦与皇家挂钩一切都会变得复杂。倾天本就与展天阙不太相熟而现在更是……

　　摇摇头，向内宫走去。鉴于是同门师兄妹，皇上特地允许我们几个外臣每月有两次机会入后宫。一路沿着御花园的小径向月殿去，对于我来说倾罗的皇宫大气却略显萧薄，也没有几处美景，此时倒怀念起玖霰峰的风景来了。

　　“阿燕，你来了！”上丘翎早立在殿门口，见我便蹦蹦跳跳地迎上来，只是眼里的失落未来得及收回，全被我看得真切。
　　“慢点，一国公主怎就没个样子，我都替你羞。”揉揉她的头，“这春寒还未去的，先进去再说。”
　　“师兄们还好么？”她拉我进门坐下，急急的问道，又带点谨慎羞怯，“老师、允之师兄、倾天……还有……”
　　“都好。”我握着她的手，“只是过几天他、倾天还有我要离开了。”
　　“离……开……？”
　　“今天朝上决定的，皇上决定出兵那黎，带军的将领是镇军将军程栋。”
　　“出兵？打仗么！”上丘翎“噌”从站起，“他，他……还有你和倾天……”
　　“不用担心，他们两个都很厉害。”
　　“可是，可是那时战场……”她惊慌失措，声音里带着颤音，“你说过的……古来征战几人回……我怕……”她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不行，我要去请求父皇收回旨意！”她冲向门口。
　　“别！”我一把拉住她，“你冷静点！”
　　“你听好，”我捧住她的脸，一字一句道：“天下乱了。”
　　她杏眼里含着泪，愣愣地看着我。
　　“你不是不知道，为何皇上在春考后要求你回宫。天下纷争，你是惟一的公主，惟一受尽宠爱却也要一人担起公主的责任，联姻和亲，如果我们不主动去争去抢，你便要远嫁他国，再也不能回来。”
　　她惊惶地睁着眼，咬着唇，浑身发抖。
　　“你是我的师姐，他们惟一的师妹，老师疼爱的弟子，我们这次前去那黎，也是为了你。皮之不存，毛将覆焉？我们是卫国也是保家，你明白吗？”
　　上丘翎无助地点点头，嘴唇张了张，却什么话也没说出。
　　“倾天来看过你了么？”我换了个话题。
　　“……他刚来过，什么也没有就走了……我不知道……我还骂了他……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她语无伦次。
　　“他的心意，你明白么？”
　　“……恩。”
　　“你们都是我的师兄师姐，无论是谁，我都不好说什么。他心底的那些话，你知道就好。”我透过她，看着殿外疏淡的树影，“这里有老师和大师兄照顾着，你不用太担心。”
　　“恩。”她渐渐收住泪。
　　我用袖子擦了擦她脸颊的泪：“在这里，为我们祈福，等我们回来。”
　　“好。”她哽咽道。
　　“我走了。”我收回手。
　　“怎么？”顿这，回头，看见上丘翎拉着我的衣摆。
　　“一定要回来，我们约定。”她的脸上有希冀。
　　“好，约定。”勾住她的小手指，“一百年不变。”

　　约定……遥远而模糊的东西，我与你约定，但是翎，我回来时你会用什么样的表情和态度对我呢？我亦不知道那天该如何对你。届时，我们之间是否还会像今日这般亲密无间？
　　不。
　　其实，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曾亲密无间过。
　　不曾没有隐瞒。

　　一双手从旁拦过，一瞬间的天旋地转，回神便对上那双纳尽天下风华的眼睛。
　　“你是谁？”
　　余光扫过，我与他在一个假山洞里，微弱的光线下，只看得出对方模糊的轮廓，不过那双眼睛早早地泄了密。
　　“慕容燕。”我诚实答道。
　　“我知道，慕容翰士。”他盯着我，“你的目的？”
　　“目的？”我挥开他撑在我两侧的手臂，“殿下以为呢？”
　　一双手温和却有力地捏起我的下巴：“我不喜欢猜测。”
　　顺着力势，我对上他的眼：“四殿下真是直来直往。”
　　他有一瞬的闪神，又回神紧了紧手指的力道：“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不要妄想骗我。从官道相遇那天起我便直觉你目的不纯。”
　　我拉开他的手，温和开口，声音轻柔：“我的目的只有一个。”不自觉的展开笑意，“这个天下。”
　　灼灼地对着他的眼睛，摄住其中的风华：“我要你助我，而我，给你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