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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逃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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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逃亡。
手上和脚上的锁链沉重得令我几欲坠下马去,咬牙猛力夹紧马腹,激得□□的红棕马嘶鸣一声,发了狠地狂奔。
这样马不停蹄的奔逃已是第三日,早已没有第一日那般鲜明的饥饿感,身体无比疲惫,意识却出乎意料的清醒。
醉酒那日后,叶轻凌对我的态度愈发暧昧,时而若即若离时而避而不见,更对了许多亲昵的动作。一切顺着我的意愿,三日前,侍剑趁叶轻凌不在时,牵了马给我。“你走吧,”她麋鹿般的眼不容拒绝地看着我,“少主对你的态度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侍兰不会容你继续待在这的,无论你活着还是死了,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逃亡并不愉快。第一日未逃太远便给叶轻凌追上,因为他近月来一直用内功为我压制反噬,内力已是大损,被从后而来的侍剑追上缠住,我才得脱身。
第二日,识错方向,绕回原地,被侍兰撞见,侍兰发了狠,向我而来的剑招招向着要害。幸而是在林中,她无法完全施展剑招,被我得了机,用贴身带着的吹箭射伤了她的马,才侥幸逃脱。
今日虽未遇见任何人,却听见身后有隐隐约约的马蹄声,数量怕是不少。四皇子的人该是到了,联合叶轻凌一道搜山,纵是我逃的再远,未出山便是仍在险境中。
何况身上的锁铐加重了负担,而雪天也不利于遮掩痕迹,稍有延慢即刻会被发现。
心中焦躁却没有任何办法。
尽人事,听天命。
时值今日我才明白这句话有多么无奈。
天命……
耳边传来轻微的水流声,心中一喜,不由骤得勒马放慢速度。这马狂奔三日,早已精疲力竭,只凭一口气撑着。现在突然停下,不由岔了气,四腿一软,向侧一翻,倒在地上,力竭而亡。
顾不得狼狈,寻着水声,我找到一条山涧。
水很深,水底水草茂盛。这就够了,足够遮掩我的行踪。
我慢慢的浸入水中,顺着水势向下游游去。
水很冷,激得我全身几乎麻痹;与我手脚上链条纠结的水草;从我身边滑游而过的水蛇;越来越湍急的水流;渐渐流失的力气。
真是一场糟糕的逃亡啊,更糟糕的是意识也渐渐模糊。
望着透过水的苍日,白色的光线衬着碧色的水煞是美丽。忽然就响起很久很久以前,久得我分不清是哪一世。心里最奢望的死亡方式便是永久地沉睡在水草丛生的湖底,那般安静的死去,安静至永恒。
而现在……
我唇角一勾,再无力抗拒自己沉陷于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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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小燕……
耳畔响起熟悉的呼唤。
是谁……
燕……我只能撑到这……对不起……
究竟是谁……
我竭力睁眼。
活下去……和我一起……至永恒……
至永恒……
渐渐清醒过来,耳畔是哗哗的水声,鼻中闻到的是满满的泥土的气息,身下是坚实的土地。
是谁,救了我?
眼前的山涧已不能称之为山涧了,奔涌宽阔更像是一条河。我潜游在这样的水中,谁又能看得到我?莫非我在无意识下自己上的岸?
苦笑一下,该赞赏一下自己强烈的求生意志么。
我很清楚,失去意识前的瞬间,我是真的想就那样死去。
命不该绝。
既然天注定不让我绝命,我就暂且看着,看着将来还有什么等待着我,是幸福还是苦难。
我且看着。
爬起身,抛却脑中的杂乱想法。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离开这里。
无力再潜下水了,顺着水流,拖着锁链缓缓躇行。
走了多远?我不知道。
是第几日?我不知道。
前面等待我的是逢生还是绝地?我也不知道。
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令我更加无力。
耳边传来的水声越来越响,震耳欲聋。拨开阻挡视线的树枝,出现在眼前的是河的尽头。
却亦是路的尽头。
飞流直下三千尺。
真正的绝地。
该失望吗?此刻我更想纵声大笑。
我算到了叶轻凌选择不为人知的小径以躲避找我的人,所以我利用自身力量的反噬和药物的缺少来消耗他的内力;我设计诱他爱上我,算到侍兰会因嫉恨对我动杀机;我算到了侍剑会为了维持叶轻凌和侍兰之间的关系从而选择助我离开;我也想到了他们必会寻着我留下的痕迹而来,所以不惜冒着危险下水消除我的踪迹。
万般计算,唯独算漏了山林中水流最终的去向不仅仅有于外面的河流交汇,也有自聚形成瀑布的;唯独算漏了事情永远不会如我想的那般顺利。
坐在岩石上,身后传来马蹄声,接着有人低呼。
“慕容姑娘?”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
背对着来人,望着脚下的万丈瀑布:“没想到罗将军会亲自来。”
罗辛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道:“请慕容姑娘随我等回去。”
“回去?罗将军是太久未见,忘了旧事么?”叹了一声,“我与四皇子交恶,如今若见了面,他怕是会对我拔刀相向罢。”
“四爷说了,那时的事已是过去,今日姑娘是府上的贵客,自是不能怠慢的,请姑娘以大局为重……”
“慕容!”一声清啸由远及近,“你在这!”
回头朝来人笑了笑:“叶少主。”
“你给我过来!”
不理会他紧张的神色,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样的高处,看得叫人心生豪气,是不是,非猊王?”
“你……怎么知道的?”叶轻凌的脸色变了变,声音紊乱而慌张。
“在繁凉你穿的锦袍,侍剑剑饰上的标记。”
“那么你……一直都知道?”叶轻凌猛的拔高了声音,毫不掩饰怒意,“你一直都在设计我?”
“阁下不也是一直在骗我么,”伸脚踢下一颗石子,看着叶轻凌神色万变的脸,“我这点小小的报复应该不为过吧。”
“你!”叶轻凌闭眼隐去怒意和慌张,稳了声音道:“你先过来。本王可以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不计较,你也可以不用去锦汴。”
“非猊王!”罗辛惊怒道:“王爷想毁约么!”也不等叶轻凌回答,下令道:“把人给本将捉回来!”
“今日本王是护定她了!”叶轻凌即刻拔剑,对身旁的侍兰道:“你去保护她!”说罢便领着一干青衣人与罗辛等人缠斗在一起。
叶轻凌也太不了解女子的心思了,看着侍兰毫不掩饰的恨意和杀气,我暗叹时运不济,道:“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了断。”
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我怕会是在没有力气去想那生机是什么了,希望不会压错注。
忍受着伴随反噬而来的冰冷和骤痛,对着正与罗辛交手的叶轻凌笑道:“非猊王,再见了。”
“不!”身后传来叶轻凌悲厉的啸声。
面对急速接近的瀑底,在黑暗来临前,我轻轻闭上眼睛。
腰间倏的一紧,有谁将我揽入怀。
只是我无力抵抗反噬带来的睡意,无法睁眼。
昏睡前,只听见耳边低不可闻的叹息,只觉得这具怀抱的妖娆檀香异常熟悉。
熟悉,并且令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