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燕》鱼跃于渊

26、犹顾恋、江南暖

　　“皇上，墨将军求见。”一个小太监上前禀道。
　　楚影看着我，黑眸深邃：“宣。”
　　“墨将军定是有要事，在下告退。”松了一口气。
　　“恩。”
　　退出凉亭，迎面看见墨骁，星眸中含着担忧。微微一笑，点头擦身而过。

　　夜。銮殿。
　　“丞相，你如何看待？”
　　“此人留不得。且不论其倾国财力，制造封喉和迷梦的能力决不可小觑。”立于殿下的齐宗胤恳声道：“何况，臣听说他与下任国师青流公子关系非同一般，却故意隐瞒，其心叵测。”
　　黑眸微眯：“墨骁与他似也有牵连。”
　　齐宗胤惊讶道：“如此这般，此人更是留不得。”
　　“听说齐相的孙女倾心于墨骁？”
　　“陛下的意思是……” 齐宗胤诧异抬头，随即了然道：“臣遵旨。”
　　＝＝＝＝＝＝＝＝＝＝＝＝＝＝＝＝＝＝＝＝＝＝＝＝＝＝＝＝＝＝＝＝＝＝＝＝＝＝＝＝＝
　　婚期将近，莫戚言许我外出，言明婚后便不可随意出来。楚影登基，莫戚言心里多半是后悔的，毕竟一个皇妃要比一个赵府的侍妾能给他带来更多利益。因此对我的婚事也并无多大在意了。

　　以莫燕的身份在街上逛有些怪异，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听见温香急道：“小姐……”
　　抬眼看去，没想到习惯使然竟然停在秦楚楼的门口。周围的人一脸诧异的看着我们，窃窃私语。
　　温香羞得满面通红，拉着我急欲转身离去。
　　“莫小姐。”身后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
　　脚步一顿，回身，对上深潭黑眸：“皇……公子。”
　　楚影身着便装，仍是他偏爱的暗紫锦服，墨发束起。身后更着两个人，一个唇红齿白，十分女气，该是太监假扮；一个蓝色劲装，面色冷峻，却是面生。
　　楚影扫过我，视线停在温香紧拉着我的手上，道：“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遇到莫小姐。”
　　“呵呵，已是晌午，莫燕只是想找处地方就餐而已。”
　　“如此莫小姐可否赏光与在下共进午餐？”
　　他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他，耳边听得温香的低语：“小姐……”
　　楚影截断她的话头：“莫非莫小姐不愿？”语气已用上三分胁迫。
　　暗叹一声，答道：“莫燕岂敢拂了公子意。”

　　京中最有名的酒楼自然就是凤栖楼，于是就有了这样尴尬的情景：伙计听着楚影点菜，眼睛却时不时地看向我面带询问。
　　“可知慕容当家在么？”楚影似是随意问道。
　　那伙计连忙正色，道：“当家的外出察视去了。”
　　“可知什么时候回来？”
　　“小的不知。”
　　“好了，下去吧。”
　　不出半刻，美味精巧的佳肴摆了一桌。
　　虽然是美味，不过都是海鲜。看着桌上的鱼虾贝类，有些犹豫。
　　“怎么了？”楚影边问边将白煮虾的壳剥去，那动作优雅无比。
　　放下筷：“我不吃海鲜。”确实，因为无比麻烦，海鲜是我前世唯一没有能够学会以优雅之姿进食的菜类，而且对海鲜还有轻微的过敏，来到这里后也是极少吃的。
　　似看出我心中所想，楚影把剥好的虾放入我碟中。
　　看了他一眼，夹起虾：“公子的侍卫呢？”进了凤栖楼便再没看到。
　　“他有事去办。”又把一块去了刺的鱼肉放在我碟中。
　　接下来便是一片沉默，只见他一杯一杯的喝酒，直至饭局结束。

　　“莫燕出府太久，怕是爹爹要担心。今日多谢公子的宴请，告辞了。”
　　起身作了个揖，转身即要出屋时，听得后面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唤：“燕……”
　　心中一悸，脚步顿住，依然背对着他。
　　沉默。时间似乎静止。

　　不该听见的。不该停住的。不该一直记着那些过往的。
　　深吸一口气，举手去推眼前的门。
　　尚未打开，一只手从头顶抵住了门。
　　看着那双白玉修长的手，微微发愣。
　　“你做什么……”
　　回转过身，却发现现在的姿势更为尴尬，我几乎偎进楚影的怀中。他眸底闪动着我不知道的情绪，
　　觉得情况有点危险，微微向后靠了靠，听见他一声叹息，铺天盖地的吻下来。
　　他吻得很狂乱，完全丧失原有的温柔。温热的气息中有淡淡的酒气，一路蜿蜒，然后停留在我的颈处，不断徘徊：“燕……燕……”
　　有些迷乱，心里却突然涌起怒意，他这是什么意思，明天就是他大婚之日，为何还要来招惹我。
　　大力推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也不理我的质问，猛力拉我入怀，紧紧的搂着，似要把我揉进他的血骨中，搂得我几乎窒息。
　　半晌，他缓缓放开我：“朕失仪了。”

　　看着他，忽然觉得悲哀，他的心思我并非不知道，只是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拉着我的手看遍上元街景的少年王爷，我亦不是那日那一刻那个自觉得温暖的少女。当他用“朕”来称呼自己时，我们之间便隔了万水千山。

　　我们都有各自的无奈和不妥协。

　　回到莫府，没想到竟看见青流等着，有些紊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见我回来，上前拥住我：“我要做国师了。”
　　“恩？”这消息有些突然。
　　“师父说要从这个位置上退下了。”青流开心地笑着，“他说要完成老友的遗愿，找到金银妖眼。”
　　“金银妖眼？”敛下眉目，掩去眼中的冷芒。
　　“恩，‘金银眼，金主灭，银主生。此子善恶未定，有扭转天命之力，妖气横生，必是祸乱天下，端的是好是坏，亦不能判断。’当初一空大师这样说的。”
　　扭转天命之力？原来当初一空欲言又止的背后竟是这样的事实么。
　　天不随我愿，自然要逆天。
　　“你怎么看？”
　　“金银妖眼么？只要不是威胁伤害到你，就与我无关。”碧色眼眸溢满温情。

　　心中浮起浅浅的温暖：这个世界我遇到的第一个同类，同样继承遗世的神力，仍是如当初那般清澈。

　　轻轻抚过他的眉眼，静静的落下吻。
　　“小燕……”拥住我的双臂倏然收紧，却又轻轻地颤抖，“吻我……”
　　看着他清澈的碧潭，他清艳的脸上升起红霞。

　　“不是眼睛……”青流羞赧地不敢看我，“你从未吻过……”
　　轻笑一声，手流连在他的樱色唇畔：“这里么？”
　　青流轻轻的点头。
　　“不要。”笑着推开他，向厢房走去。
　　“小燕……”青流在身后无助地唤道，拉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转过身，主动吻上我的唇。
　　只是贴着，可以感到他轻微地颤抖。不同于楚影的霸道温柔，墨骁的无奈悲伤，洛华的绝然无望，青流的吻带着祈求的爱怜和倔强。
　　这个孩子啊。环住他的颈，加深了这个吻。

　　夕阳送晚。未醉成欢。
　　＝＝＝＝＝＝＝＝＝＝＝＝＝＝＝＝＝＝＝＝＝＝＝＝＝＝＝＝＝＝＝＝＝＝＝＝＝＝＝＝＝
　　四月十五，封后大典。长长的队撵从直阳王府到宫门，道路铺着红毯，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金色花纹，毯上洒着片片花瓣，香气袭人。街道两边站满了百姓，见那金色红刻的轿撵和着喜乐缓缓地向宫门经过，纷纷跪倒。

　　从凤栖楼望向宫门，依稀可以看见身着红服的人坐在马上，即使是依稀，也可辨明他的气宇轩昂，无双风姿。
　　这样的他已经很久没看到了，看的我记忆恍惚。

　　“公子，回去吧。”温香忧道。
　　“恩。”起身，看向那天色，绵延的云朵遮掩了春日，只在周遭泄漏些光柱，不堪一握。看得心里有些疼痛，回忆犹如细细密密的针将心刺了个遍，一滴一滴地渗着血，悄然无声。

　　看着那依稀地身影，无声道：至此，咫尺天涯，你我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