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燕》鱼跃于渊

17、无事秋风起萧意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十月，京中的桂花花色正盛，直阳王的掌上明珠昭明郡主洛华已近二八年华。平常人家的女孩子到这般年纪自是难嫁，而这郡主纵有显赫身份，婚事亦不能再拖。直阳王乃紧月唯一的异姓王爷，是威帝的姐夫同时亦是结拜兄弟，深受威帝倚重，其手中的权力可给争储的两派带来决定性的力量，昭明郡主的婚事也因此备受关注。

　　平亲王楚影回京的第三天，即昭明郡主生辰。平亲王请奏威帝，道自小与郡主洛华相知相许，虽不记得，却也不是负心之人，望威帝指婚。帝允之。而平亲王前婚约者莫府二小姐两年前被掳失踪过，有失皇家体统，威帝下旨解除婚约，之后为赵府与莫府指婚，莫府二小姐将嫁于赵府大公子赵敬。一时间惋惜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亦有之。
　　在京城因两桩婚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有心之人不免注意到朝中的局势因这两桩婚事有了微妙的变化。阔别朝堂两年的平亲王回到了政治中心后，隐隐出现了第三股势力，隐藏在太子党之后，却又不可小觑。

　　凤栖楼的常客觉得最近凤栖楼很不对劲。掌柜苏软玉冷冰冰的脸寒到极致，伙计们较平时焦躁，气氛时常凝固着。

　　凤栖楼后院，桂花已谢了大半，碎了一地的金黄，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桂香。隐藏在茂密古树后的厢房门扇半掩，似在相邀。
　　室内若有若无的进行着对话。
　　“公子，平亲王他……”
　　“他并不知我的真实身份，否则也不会退婚。”
　　放下“紧那罗”传来的密函，手指轻轻敲打桌沿。温香见我这样收了声立于一旁。
　　无法查知两年他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背后有那黎非邪王的支持。那黎、非邪王、非邪王、那黎。心里反复思量着，感觉好像有什么遗漏了。

　　“碰！”
　　洛华毫不犹豫的踹开房门，抖落身上新谢了的桂花。
　　“慕容湮，你带我私奔吧！”
　　温香持着茶壶欲给我添茶的手一抖，茶水溅出茶杯，洒了一圈。
　　“对不起，公子，温香失仪了。”
　　“把茶放下，退下罢。”收起密函吩咐道。
　　“是。”温香乖顺的退出房间。

　　看着洛华满面的通红，道：“你刚刚说什么？”
　　“你带我私奔吧。”
　　皱了皱眉头：“听闻郡主倾慕平亲王已久，如今得偿所愿，可不要开在下的玩笑。”
　　“我，我……”洛华支支吾吾道：“我……不喜欢他。”
　　敛起笑意：“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是真的！”洛华情绪激动起来：“我发现我并不喜欢他！”
　　“哦？”手指就着洒了的茶水绕着圆圈，“那郡主定是有意中人了，是谁呢 ？”
　　若真有，就必须处理掉。现在的楚影已透露出浸淫权力的狠绝。“我要那至上的位置。”那日他直言不讳。他已下定决心，埋葬过往，夺取权势。这事太麻烦，本是可以拒绝的，只是那眼里一闪而过的倔强，让我软了心。
　　你若要那位置，我便助你得之。

　　沉默半晌，洛华轻声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呆了一下：“恩？”是否听错？
　　“慕容湮，”洛华直视我，坚定的说道：“我，喜，欢，你。”

　　前世，假扮哥哥湮的时候，也有女孩子告白过。每次都可以巧妙的拒绝，然后依然做朋友。那个世界，思想开放，多数的女孩子不会纠缠。遇到难缠的，假意交往，然后分手。可是这里，面对这样的问题我倒有些不知所措。女孩子的矜持还有身为郡主的骄傲她说出这样的话时什么心情？看着洛华羞涩坚定的眼睛，我竟无法给出答案。

　　“洛华……”斟酌着，不知如何作答，无论如何，我不想伤害这个女孩。
　　“带我离开，慕容湮。”殷切的眼熠熠生辉。
　　“洛华，你可知你是被指婚的，我若带你走就是抗旨。”无奈地抛出这句话。
　　洛华的脸刷的一下苍白：“我……我……”
　　“对不起。”
　　“是我……莽撞了。”洛华转身向门外走去，复又停住，回过脸来：“你，喜欢我么？”
　　叹了一声，“问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只是想知道，若没有指婚，你会，娶我吗？”
　　“……不会。”
　　闻声，洛华身形晃了晃，似是用尽全力支撑着：“为何？”
　　收拢了折扇，道：“你不是想看看我的真实样子么。”
　　洛华有些惊诧，看着我散下发髻，摘去面具。
　　“你……你是……”看到我真实样子的洛华满脸不可置信，随即流露痛苦之色，淌下泪来，似哭似笑：“原来……原来……”踉踉跄跄的奔出去。
　　“温香，我好像做错事了，早应听你的劝，不该招惹她的。”
　　“小姐为何要让郡主知晓身份？”温香担忧道，“可以用别的法子拒绝的，也不会太伤郡主的心。”
　　“让她彻底死心，对她和我都比较好。”
　　“那郡主她会不会……”
　　“不会，她不会泄露的。”她的骄傲她的感情不允许她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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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时，沐浴完，熄了灯。因为白天的事毫无睡意，倚在窗边赏月。一切好像都乱作一团，揉揉额，眼角却意外瞥到屋外的闪动黑影。
　　身形向旁闪去，“飕”堪堪躲过擦脸而过的箭矢。几个黑影跃入房内，刀剑映着月光泛着冷光。
　　“不知各位光临寒舍所为何事？”有十余人，我那点拳脚功夫怕是抵挡不了。
　　“慕容湮，吾等为索你命而来。”为首的一人狠声道。也不等我回答，朝我杀过来。
　　险险地放翻四个，黑衣人却丝毫不受影响，收紧了包围圈，刀风凌厉地往我身上招呼。身上的伤势加速了乏累感，身形一缓，一把刀向我头上劈来。
　　我不会死，心里笃定。

　　被人拉着，几个转身落入一个散发着青苔气息的胸膛。
　　“风刃！”清澈的声音，冷冷的。那边听见一阵惨叫，又安静下来。

　　青流搂着我，唤来小厮，处理干净了。把我抱到床榻上，细细查看伤口。
　　他绷着脸，面色发白。

　　险些就要失去她了，两年前得知她失踪时无措忧心害怕的感觉又袭来了，折磨得他几欲疯狂，幸好他拥有这力量，他从未像此刻般庆幸自己与生俱来的能力。她在他怀里，淡淡的馨香盈满他的身，他的心。
　　他庆幸她还活着。
　　“是谁？”他不会放任一个要夺她性命的人存在在这世界上。
　　“不知道。”

　　闻言，青流叹了声，大抵猜到些了。他从怀中取了瓷瓶药膏：“别趟这浑水了，太危险。”
　　褪了外衣，满意的看到青流烧起来似的脸，笑道：“知道了。不过你刚才那招是什么术？很厉害呢。”
　　为我搽药的手停下，听见青流忐忑的声音：“那不是术。”
　　“恩？是什么？”毫不惊讶。
　　“师父说那是与生俱来的力量。”青流小心翼翼地问道：“小燕，你会害怕我么？”
　　“怕啊。”顿住，好笑地看到他表情僵住，“我怕你太厉害了，不再只是我一个人的青流。”

　　放下心来，他最怕的便是她会对他产生惧意，所以才隐瞒着。他早该想到，她对他一向不同，无论他变得如何，只要他足够强大，她都不会弃他，她会与他永远在一起。

　　“小燕……”青流思及此，回神拥住我，轻轻的吻落在我光滑裸露的背，小心而虔诚，“我们要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