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燕》鱼跃于渊

12、上元

　　墨骁出征的那天，春寒未退，风吹得月银色的战旗猎猎作响，玄黑的“墨”字上下翻动。通向城门的长长的道路上站满了送行的百姓。墨骁骑着有着素有“逐日而行”之称的名马越影，
　　身着玄黑金纹战甲披同色战篷，束起的发以金角战盔固定，眉宇间一片杀伐之气。
　　皇族大臣立在丈尺城墙上为出征的将士送行，身着金色黄袍的威帝立于最前边，朗声道：“那黎不顾两国多年姻亲盟约，窃我国土，扰我子民，倾罗作壁上观，虎视眈眈。今我大军率师北上，天佑我国，定雪国耻，复我国疆。”
　　墨骁挥出破狼，直指青天，高喝：“天佑我国，复我国疆！“
　　“天佑我国，复我国疆！”应和声如擂巨鼓，直冲九霄。
　　此日离上元只三天。

　　“小姐，墨将军已经走远了。”
　　“……我知道。”隔厢一女声道：“此去边疆，收复失地必是困难重重。战场刀剑无眼，我只希望他平安归来。”
　　看来是墨骁的爱慕者呢，心中暗想，只是这声音似曾相识。
　　起身推门而出，恰隔厢亦有人走出。幽兰气质，清丽自傲，正是那京城第一才女“诗艳”齐诗茹。
　　只是此刻昔日冷傲的佳颜上满是忧愁和担心，还带着一丝羞怯。似是觉察到我打量的目光，她转过头，正巧与我视线相对，惊讶和微窘之下，向我点了点头。
　　颔首回礼，擦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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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青流同色系的祭袍，却不同于青流的如水气质，眼前的这个人给人以将羽化登仙，却偏偏放不下这红尘俗事之感，眉眼中留有淡淡的尝过情缘孽浪的苦涩。
　　“莫燕莫小姐么？”
　　“是。国师有何事？”心下暗自警惕，莫非是为金银妖眼而来？
　　“奇怪，不对啊，难道我卜错了。”常晗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面露迷惑之色，喃喃自语。
　　“国师？”
　　“啊，没事。”回过神，常晗笑道，“只是听闻平亲王对莫小姐宠爱非常，在下不免有些好奇。”

　　“燕，原来你在这。”楚影寻我而来，见我未着外袍，皱眉道，“怎么也不披件挡风的衣物？”
　　“不碍事的。”
　　“你身子骨也不是顶好的，春寒料峭，这样吹着风，怕是要着凉的。”语气中带着责备和一丝宠溺。
　　楚影拥紧我，又对常晗道：“国师如若无事，我们告辞。”也不等回答，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低语：“汝即非凤，为何却……”

　　非凤之命。
　　自古有凤凰之称的皆为东宫之首，从不加诸在王妃身上。与凤相对即为龙，莫非楚影是真龙之命？

　　“燕。”楚影打断我的思绪，“你看这个如何？”从旁边的摊子上挑了个精巧的花灯问道。
　　“我倒觉着那兔形的不错。”
　　“唔，两个都很好看，就买两个，一个给大姐，一个给六姐。”

　　鹅黄的灯火跳跃着，深潭般的眼眸盈着笑意，平日里俊美的脸上此时显出一份孩子气的天真，少了魅异，多了纯然。
　　不禁宛尔。

　　楚影付了银子接过灯，转身发现身旁的人儿浅笑盈盈，原来带着疏离神色的眼中流露出温柔神色，波光潋滟的深处清晰地照出自己的身影。
　　他无法言说这一刻心中激扬起的情绪，有点甜蜜，甜的心都发颤，无法忽视。

　　“燕。”楚影轻唤。执起我的手，握入手心。
　　微怔，任他拉着手，沿着热闹的街缓缓走着。看着人们彩灯谜、对对联、走百病，手上传来温热，心中这一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眼前的真实。
　　“啪！”彩色的烟火盛大开放，迷离了思绪，只听得身旁的人低声道：“我们以后每年都来看
　　好不好？”
　　好不好？侧头看到昔日在朝堂上处变不惊的他此刻眼中满是紧张和希冀，心中一软，答：“好。”
　　楚影嘴角张起弧度，握紧了我的手，又不说话了，只一味的笑。受到感染，我亦轻轻勾起唇角。

　　“燕，若我回来，我们成亲可好？”临别时，楚影突然说。
　　“怎么了？”觉察他语中有异，问道。
　　“……”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我腰间佩着的紫玉，手指描摹着莲形，半晌，道：“此征必然凶险。”
　　“太子么？”
　　楚影暗叹一声，放下玉，看着我：“燕 ，真希望你不要那么聪敏，不知道会比较幸福的。”
　　气氛沉寂下来。

　　楚影锋芒太露，太子已不相信他了，而五皇子亦想要除掉他，他日不管谁登基必不会容他，自由、前途、生命，无论哪样都不过上位者的一句话。
　　“而且父皇他……”欲言又止。
　　“皇上？”
　　“不，没什么。”不愿让她担心。
　　“那你待如何？”面对这样的境况，我隐隐猜到他所想的。
　　“你认为呢？”他抬起头，眼中一片锐芒，比平时多了一份浑然霸气。

　　前狼后虎，若一直这样下去，战死沙场倒可以留下以身殉国的美名，如若活着回来，且不论胜败，日后必逃不了被囚禁诛杀的下场。
　　如我和他这般的人，既决定过着肆意人生，如落到这般境地，便索性杀了那狼屠了那虎，即使做不了那最高位者，也必要再无威胁之物存在。
　　是任人宰割还是功成名就，此战是一个契机。
　　似感对方心中所想，抬眼相视而笑，萧杀之气连月色也不禁瑟缩，暗了三分。
　　“你我如今已有婚约，是同一根绳上的人，你且放手去做罢。”

　　我踏上台阶，欲打开侧门，手却被楚影拉住，回身，由于台阶的高度，他仰起头看我，月光照在他脸上，光华无双，黑潭波光粼粼。
　　云影掩月，暗色袭来。

　　“你……”后面的话语尽数被吞入。
　　不同于曾经的浅尝辄止，这个吻非常霸道，温润的舌撬开唇门牙关，极尽挑逗，隐隐中有一丝温柔。五感尽数淡化，只能觉察到温热的气息。不知不觉，楚影踏上台阶将我逼至门边，背脊顶着门又纠缠许久才分开。
　　平稳了气息，他开口，声音仍带着未平的喑哑：“等我。”
　　心跳有些失序，我眯起眼对上他的深潭，听到他缓声道。

　　“你要等我名扬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