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少年与冷面公子》阿农

4、chapter 3 秘密

　　总有一个人会怀揣自己的秘密飞往海平线的另一侧。那也许是少年时光最害羞的事情，也许是让自己心跳加快，面红耳赤的事情，也许是不堪回首的事情。
　　分享心中的秘密就是一种心灵的寄托。
　　如果可以找到一个人听你安静的诉说过去的欢笑与辛酸，喜欢与讨厌，哪怕对方不懂得在自己哭泣的时候哄自己开心，不懂得在生日的时候买一件礼物制造小小的惊喜，不懂得别人的话里有话，那也是值得的@能安静听自己诉说的人一定是想要走进自己内心深处的人。
　　能平静向自己诉说的人一定是能在你那里获得安慰的人。

　　早晨六点半。
　　阳光还没有来得及照射在山顶最高的那片树叶上。大自然还在沉睡，还没有利用光合作用为城市的人提供新鲜饿的空气。
　　但是辛劳的人们是不会在乎这么多，不会在乎少吃一顿早餐，不会在乎早晨的天空是否会影响出行，不会在乎太阳下多晒半个小时，皮肤癌的发病率会升高多少，不会在乎淋多了雨容易患上风湿病。只有生活软弱的人才会在日记里写下，阳光温柔地铺在了我的床头，早餐有人准备好了，我开始了愉快的一天。
　　高中的学生是辛劳的，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至少菱舟的学生是。

　　六点左右，菱舟一中的男女寝室的安静都会渐次被不同样式的闹钟铃声打破。早自习是六点五十。高三的学长学姐可以提早更多起床，为的是冲刺心中的目标。不过低年级的大部分学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把闹钟调到那么早。不会有人愿意起个大早去抢食堂优先卖出食堂剩下的食物，也不会有人起个大早去抢一杯聚集丰富沙石一般大小的黄豆颗粒的豆浆。
　　更多的原因是，半梦半醒的赖床比呼呼大睡更享受。
　　因为也没有人会闹钟一响，马上起床穿衣服。

　　书涵的寝室就是一个典型。杜文娟在寝室设置了两个铃声，第一个是五点五十，第二个是在六点二十。除开书涵与简薇其余三位室友在一面骂文娟白痴的同时一面在心中举双手双脚赞同。书涵每次会在第一声铃想起后看着文娟闭着眼睛把闹钟上下模一遍找到开关，有时候还会被她顺手摔到地上。但是书涵从来没有看到过简薇起床，因为在第一声铃响起前，简薇就已经离开寝室了，正如每个晚上她关掉自己的灯以后还能发现另一张床上有微弱的灯光散出，书涵也从来不知道简薇晚上一般什么时候熄灯。

　　早春慢慢褪去艳丽的颜色，美丽的花瓣在人世间炫耀了一番后混在了贫瘠的土壤里开始完成它真正的使命。

　　无论是谁都一定能在一个小小的集体里找到曾经那个完整的自己。
　　或是自私，不愿把糖果分给别人。
　　或是开朗，总可以在人前信手拈来各种笑话。
　　或是沉默，每次只有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才会简短的说上两句。
　　这一切也许只有自己明白，自私的人也会愿意把糖果全部分给心仪的那个人。开朗的孩子也会独自仰望星空。沉默的人只会埋头用行动为自己的目标努力。

　　自以为了解一切的人总是会错怪一切。

　　杜少群从教室后门走进来时满面春光，从面色可以看出今天对于他来说是个好日子，其实这是不科学的，如果这样推理，少群每天都会是好日子。书涵知道，杜文娟也许知道，杜少群是一个喜欢笑的人，他那个灿烂的微笑只会送予他熟悉的人。书涵知道，杜文娟不知道，陆小路也只是外表冷冷地，成天面无表情，但是内心还是很乐观的，书涵见过的，他的笑只送予过自己与少群，就连经常来问他题目的简薇，书涵也没见过小路对她笑。真的，只有少数人可以走进另一个人心里。

　　孤独只有细心的人才能发现，只有有心的人才能理解。

　　少群路过文娟座位时叫她正用手撑住自己歪着的头，眼睛望向正在由深蓝变成湛蓝的天空。少群心想，春天到了每个少女都会有这样的情结。仔细一瞄，她另一只手还握着笔。杜少群是知道她的，虽然每天不算是班上晚来的，但也绝对不是为了学习才来的。少群看了一眼她握笔的手下面压的一张纸，上面有一行很明显刚写下的字。就是这一眼，少群失控了。
　　“哇靠----杜文娟，老实交代昨晚上去哪了？”杜少群大叫起来。清晨一直是小说，电影中安静祥和的象征。在现实生活中如果看见天慢慢从带有星光的黑色变成深蓝色再从深蓝变成有白云衬托的湛蓝。如果看见街上清洁工的消失但出租车不断的出现，斑马线上人群从稀疏变成拥挤，上班的人已经络绎不绝，心中也会产生充实的感觉。
　　在杜少群这一叫后，所有小说里宁静安详的意想，现实生活中朴实，辛劳的感觉瞬间消失了。跟着消失的还有班上几个人的睡意。他们回头一齐看向成为焦点的两个人。杜文娟不知道自己命中缺的是什么，自从书涵来了，自己总是能成为焦点。
　　“什么昨晚去哪了？你有病吧。”杜文娟也惊呆了，但她更讨厌的是和少群一起成为班上的焦点。记得上个学期杜少群就坐在她前排，她正在写作业的时候杜少群突然转过身来用他的双手紧握住自己，文娟也不知道少群是怎么一下子做到十指相扣的，然后在全班安静之下向自己表了白。唯一不同的是他表白也是一副欠打的样子，让杜文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杜文娟忘不了的并不是众人一副八卦的眼睛和期待她温柔地答应或者是一巴掌拒绝的表情。她最在意的是人群中柔情到无助的那双眼睛。杜文娟知道少群在全班同学面前说出这样的话的用意，无论自己是怎样的态度那双眼睛都会失去朝阳的年华中最美丽的光芒。
　　最后，杜文娟该没有反应过来少群就转身了。他对同桌说:“这次我输了，愿赌服输，再来过。”原来杜少群是在和同桌打赌。只是别人不知道，只是，文娟也没有机会与在意他的那个人解释。
　　“你不会真的是那个吧？昨天去了金三角吗？”杜少群神秘地把身子向文娟身上靠去，脸上露出了一种既好奇又难以相信的兴奋。少群手指向的地方是文娟手压着的纸，上面写到“我看重了你的长度却忽略了你的硬度”。
　　“你的钱是这样来的？”杜少群试探性问了一句。
　　文娟看了一眼自己随手写的字又仔细琢磨了一下杜少群说的话和满脸惊讶的表情。其实也不用仔细琢磨，认识少群也有半年了，文娟也不再是曾经那个有清纯思想的少女了。长年红润的脸露出了气愤，她对杜少群吼了起来:“你满脑子都是些什么呀！我写的是今天早上刚在食堂买的玉米。”说完，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只咬过一口的金黄色玉米，准备对着杜少群的脑袋砸过去。不巧的是少群眼疾手快抢过了玉米。
　　他似乎不嫌弃杜文娟，抢过以后就在杜文娟咬过的地方咬出了一个更大的缺口，也不知这是不是巧合。他一边嚼一边疑惑:“这季节有玉米。”好像没有把刚才的误解当回事。
　　“食堂想赚钱，你想吃什么没有？”杜文娟反问了一句。
　　“年轻人，牙口要好，要乘着年轻吃遍所有美味。这样的玉米还会算硬？”杜少群换了一个话题。
　　“你牙齿这么硬怎么不吃石头耶。”文娟习惯性的顶嘴，“指不定以后就是一吃软饭的。”
　　“像我这样的才子怎么会去吃软饭呢？”少群一边嚼着大粒大粒的玉米一边深情地看着杜文娟，场面被他弄得有点诡异。还好同学看到两个人只是普通的顶嘴也就没有继续关注。杜少群吃力的咽下实在嚼得他两个咬肌发酸的玉米粒，说:“我吃软饭的那一天就是你成绩比我好的那一天。”那个样子像极了当时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表白的时候。
　　文娟一脸鄙视地看着他，她知道少群口才好，自己如果先说什么一定会被对方反驳的无言以对。所以，文娟在认识少群以后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就是少说话，多用眼睛杀人。
　　杜文娟想出这个办法后还没有高兴多久，没想到少群连她反馈的一个鄙视的眼神都可以以有声胜无声，他说的那句话没有几个人可以接下去。
　　“不要那么深情的看着我，不然看多了，我怕你会爱上我。”
　　“……”
　　“对了，今天是李思丹生日，你买了礼物没有？不如一起去？”杜少群不在意或者说已经习惯了文娟那双可以杀死自己的眼睛。文娟想起了那天小路与少群去精品店的事，少群临走前说了一句要买礼物才提醒了自己要为李思丹买礼物，就是这样心中不免有点愧疚，一个男生都能记住李思丹的生日，自己怎么就忘了。那次去精品店想必是为她买的。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去，免得又被她误会。”文娟果断拒绝了。
　　“哎呀！有什么关系嘛，再说也不是什么误会，我一直觉得咱俩很配。”杜少群又开始没正经的暧昧起来了。一般的女孩这个时候只会脸红着不好意思，事实上文娟一直是脸红的，但她那长年红着的脸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似乎早已经习惯了杜少群这样的言辞。

　　总有一些特别的性格要另一些人慢慢地去习惯。

　　初中，当杜文娟脸上长出第一颗痘痘的时候她就认定成绩好的男生一定是稳重的，长的帅的男生一定爱干净。直到认识了杜少群，她的世界观立刻被改变了，少女懵懂的幻想被打破是一件悲惨的事情。成绩好的男生不一定稳重，正如以前杜文娟收作业，一个小组总会有几个人不交，但杜少群是唯一一个可以编出诸如失恋，绝症，事故，昨天电视看晚了，早餐忘记吃影响晚自习效率等众多不靠谱理由的人。之后，进一步她又发现长的帅的男生真的不一定爱干净，正如少群，首先文娟要承认的是少群长相的确很帅，尽管她口头不说，平时也爱拿少群的相貌开玩笑。不过她也知道少群是擦过的橡皮屑随口吹的人，是上课玩笔芯让周围人的白色校服印出了黑色墨迹的人，是现在抢走自己玉米直接在咬过的地方咬出一个更大缺口的人。
　　杜文娟少女时期美好的幻想就是这样被杜少群无情并不知情的撕碎了。

　　“切，谁和你配呀！她寝室离我不远，我打算晚上在送。”文娟一脸不屑。
　　“你不觉得陪全校第一的帅哥一起去倍有面子吗？”少群嘻笑了一下。
　　“如果说成绩，陆小路才是第一，如果是长相，你离帅哥还差得远。”文娟分析到，少群讨厌这样咬文嚼字的分析，总不能让他说自己是全校第二，那样突出的人还会是第一，再说他也说不出口。“要是我英语多猜对一题，这次全校第一就是我了。”杜少群咬咬牙，火一下子上来了，他还在意上次的考试。这也难怪，他向来是全校二三名，这一次是历史性的与小路只有一分之差。少群将失败的原因归结于英语少猜对了一题。只是小路，文娟，包括他自己都知道，这次他能猜对这么“多”已经不错了。
　　“倒数第一。”文娟眨起了眼睛很期待的问他，“你说你是不是全校倒数第一呀？”说完后文娟自满的认为这句讽刺性很高的话会让少群无法反驳。不过她这次又忽略少群的另一个优点，那就是自嘲。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忘记涛子了，以前和他比英语，二十道选择题每次我可以猜堆三到四个，他一般就一个。”少群没有听出刚刚文娟那句话的讽刺，开始诉说起了自己的光荣历史。话语中好像还因为每次英语能比过一个人而自豪。
　　“你也好意思说。”这回杜少群在不知不觉又赢了一个回合。
　　沉默了一会，教室陆续来了拿各种早餐的同学。学校说是不让学生将早餐带到教室，说是早餐味会影响书香的气息。说的好像读书人都要离开五谷杂粮，要修道成仙一样。学校的几个老古董还会突击去几个班上检查一下。不过学生是不会惧怕这样的权威，而且来到十一班更是幸运，虽然班主任不是年轻人，但很理解高中学生的心。他曾说，早餐带进来我也能理解，带不带也只是形式而已，我向来不在乎这个形式，你们只要在该读书的时候认真就可以。
　　所以，有这样一位的班主任是让其他班学生羡慕不已的事。
　　“快点读书了，好好学习，娃耶。”少群想要走，马上又顿了一下，又一次没有辜负文娟的期待，给她留下了一句很欠揍的话，“刚才的我不是真正的我，其实我一直相信你是纯洁的。”眉毛往上一挑。
　　“死滚。”

　　回到了位子上，全班就听见数学课代表吼了一句“认真下来自己读书。每天来教室就是吵，不能自觉一点吗？”话语中貌似充满了仇视，感觉每个人都欠了他几百万一样，本来这是当天的纪律委员管的，张炀仗着班主任教数学有时候管的会比班长还多。在背后不知多少人骂他。
　　“多事。”杜少群冷冷地评论。
　　“同意。”另一边的小路附和了一句。虽说班上的人不太爱答理他们，但少群与小路似乎也能理解，书涵发现他们两个唯独都对张炀反感。

　　分析讲解试卷是比上了还无聊的事，早自习与晚自习是比分析试卷还要无聊的。因为早自习要用嘴，晚自习要动手。书涵在考完试以后少了一点点动力，早自习开始没有前几天那么认真了，还有几次晚自习没有结束就困了，在寝室也没有继续写作业。人没了动力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
　　但是菱舟一中真如文娟对书涵说的一样，这里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而最神奇的两个生物就坐在书涵的旁边。每一天，班上早自习读书声最大的并不是陆小路，当然更不是一向懒惰的杜少群。高中教室的读书声不会是像小学那样洪亮，也不会像初中那样是吵闹的。十一班的早自习是闷沉的，感觉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一群和尚在念经，嗡嗡的声音不断在墙壁上来回拍打，外面的清新传不进来，里面的沉重也传不出去。
　　书涵偶尔可以分辩出简薇清脆的读书声，大部分是英语。想象也是理科女生除了读一读英语能有点效果，其他的也没什么读的了。不像杜少群，兴致要是来了可以从抽屉里拿出一本预防艾滋病的书读半天，这让书涵在短短半个小时对艾滋病，特别是预防方面有了心的认识。
　　全校第一二名的两个人居然早自习都是不读书的，小路告诉过书涵，自己只是看书，不会读出声，这样可以专心一点。曾经他自己也试过大声读出来，可是感觉像是一直在和周围的人比谁嗓门大，喉了半天真的不知道刚才读了什么，感觉是记住的全部从嘴里溜走了。书涵心想他还真是一个对待学习非常认真的人。杜少群没有教过书涵学习方法，书涵似乎也发现了，他好像没有。大部分时候，早自习铃声一响他就会随便打开一本书，有时候甚至是数学或者物理，书涵想，这个装也不装像一点。
　　想起来就让她嫉妒，这样的人怎么可以稳坐全校第二，如果英语再多猜对一个就会是全校第一。仔细想想，杜少群用四门拉两门，完全打破了老师说的，高手不能有失误，如果一门没考好就不能拔尖的理论。不过又想到少群英语分少到吓人，书涵有找到了点自信。

　　今天这两位有点反常。陆小路没有像以往一样看书，而是学起了少群在写些什么？而杜少群现在正殷勤的看着书涵。
　　“书涵。”这一叫让书涵身子一抖。“今晚上……不是，是一会儿有空吗？”话语中很明显是乞求前的试探。
　　“说露嘴了吧，你是不是对每个女孩都说过晚上有没有空？”书涵有点无奈。
　　“怎么会，我是那么没有原则的人吗？”少群瞬间摆出一副很正经的样子，“我问你有没有空是想让你课间陪我去楼下找个同学，杜文娟也认识的。”
　　“那你怎么不找她？”书涵糊涂了，“再说学校不是不让我们串班吗？”
　　“嘿嘿，你认为学校会因为串班而开除我吗？”少群又开始炫耀起他全校第一的身份会至少他认为自己是全校第一。书涵从小路与少群的对话中得知的是，高中以来小路稳坐全校第一，少群有时第二有时第三。
　　“呵呵。”书涵不屑的笑了两声，不知不觉她已经可以把少群当作空气了，如果换作刚认识，少群提出什么请求书涵都不会拒绝。
　　“其实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是鄙视成绩好的和鄙视富二代的心理不能是一样的，我们有这些迟到，逃学，串班等等违反校规不被处罚的特权都是考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少群眨了眨眼睛很认真的在分析。
　　“所以你在班上才不受待见？”书涵随口说出来后意识到自己说到了少群与小路的痛处。她看了看小路，他依旧在写些什么，似乎没有听到。
　　“好学生本来就是在孤独与争议中坚强活着的人。”少群一副清高的样子，好像已经看破红尘。书涵没有看见的是少群在摆出这副让人想揍的表情前眼睛失去了一秒的光泽。她思量的是自己面前这个家伙整天睡觉，特权哪里是努力来的。
　　“既然文娟也认识你怎么不去找她。”书涵不想深入刚才的话题，有特权的人总是会让人斜眼看待的。
　　“你也看出来了，她这个人不知道每天吃错了什么药，不太喜欢我。”少群一副委屈的样子。
　　“那为什么是我？”书涵又问。
　　“和同学这么久没见了，你不觉得带上个女的倍又面子吗？”少群突然精神焕发，一下子来劲了。书涵瞬间感觉头顶有一道闪电狠狠地劈了下来，她马上理解了杜文娟为什么每次不给他好脸色看。
　　后面的对话已经不重要了，少群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早在书涵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就领教过少群的口才。少群像念经一样在她面前说个没完，她感觉自己喝了迷魂汤，头昏昏沉沉，脚下轻飘飘的，面前的少群出现了幻影，说话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并且在她的脑袋中动荡产生回音。她的脑子与班上嗡嗡的声音产生了共鸣，最后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答应了少群。

　　后来，书涵多次回忆起那个早上都认定自己没有答应，所谓的答应只是少群的一面之词。
　　人生就是一次性的彩排，死亡才是演出的开始。

　　时间的公平之处不在于给了每个人一天二十四小时，而在于它没有给任何人再来一次的机会。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每个人才要更认真，更仔细地活着。
　　在时光的承载中顺流而下，遇到的大部分不是想遇到的人，而是一个又一个平凡到消失了也不会想起的少男与少女。但是当我们走进了一个个平凡，了解了一个个平凡，我们会去找很多欺骗自己的理由去让自己认定对方就是自己想要遇到的人。

　　一楼的气氛怪怪的，书涵今天才发现。少群在前面大摇大摆地走，书涵跟在他边上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这样的状态足够让人猜疑了。不过一楼的孩子好像很开放，因为很多人站在两个教室之间聊天，书涵还在走廊里看到了不少女追男的场景。其中好几个女生嘴上挂着“操你妈的”“去你妹的”走廊根本是个菜市场，很显然一楼学生的档次与二楼是不同的。如果老师来这里抓串班的那一定是一抓一大把，书涵心想，原来规矩只能管住听话的孩子，对于菱舟一中成绩最好的孩子与成绩最差的孩子都是管不住的。
　　书涵有点厌恶这里。
　　“一切都没变嘛。”杜少群但是一脸兴奋，好像对这里很熟，“这里是不是很热闹啊？不像二楼，总有些人假正经，假斯文。当然，你觉得女生骂人接受不了，这点我一直也是同意的。”杜少群突然转身对书涵说。
　　“我讨厌这个地方。”书涵沉下了脸，她眼睛一恍看见了张炀，班上有小路与少群那其他人都算不上是有特权的人了，他敢跑到楼下来串班说明很有胆量。张炀在和一个女生暧昧着，平时书涵看见过少群对文娟总是暧昧但是少群每次还是会点到为止，而张炀与那个女孩身体都快是零距离接触了。当初张炀对书涵的正经都是假的，花言巧语说明他很会骗女生，相比之下少群的不正经显得可爱很多。
　　“的确，我也不喜欢这个地方，来到这里就感觉人类已经堕落了。”杜少群耸了耸肩，打断了书涵的思绪。不过，少群没有看见张炀。
　　少群在这里的名声似乎更大一点。每走两步书涵就可以听见这样的对话。
　　“看，那是杜少群吗？原来好学生里也有帅哥。”
　　“旁边是他的女朋友吗？”
　　“杜少群耶，他难得出现在这里。”
　　“没想到他还会来这里，装的吧！”
　　“他就是那个传奇？”“……”
　　褒贬不一的评论，杜少群没有在意。只是偶尔有漂亮女生评论他，他就会多看两眼。
　　书涵看了看，和平时一样在外人面前他总是面无表情的。听到这样的对话书涵的脸早就已经红了。一楼给人一种乱糟糟的感觉，一看就是不爱学习的一群人。书涵不明白一群不爱学习的人怎么会认识他。要是认定他是传奇，那更应该认定小路才对。怎么没有听到有人拿他们两个比较。书涵明显是想多了。
　　来到了十四班门口，少群让人传了一下话，叫李思丹出来。书涵又一次有被当作空气的感觉，她真的猜不透杜少群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难道送个礼物非要有个女孩陪同？
　　那位叫李思丹的女孩出来以后书涵吃了一惊，虽说长相一般，没有痘也没有斑，但是书涵还是忍不住在心中评论了一下，这女孩也太……矮了吧。男生评论女孩矮这是很正常的，因为男生平均会比女生高，当女生评论另一个女生矮时那她就是真的矮了。
　　“哎呦！今天穿了增高鞋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两个月没见长了这么快。”杜少群装出一脸吃惊。书涵低头一看，李思丹还真穿了增高鞋，这一看让书涵很想笑，因为她想看一下李思丹脱了鞋子会有多高，书涵不喜欢对陌生人有太多负面评价，但是她要承认小小的李思丹走到哪里画面应该都有违和感。
　　“你来这里找我不会为了看我长高没有吧？”很明显，李思丹是个开朗的女孩。
　　“噢，我想起来了。”少群像是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又接着问，“我今天来是想问你找到了男朋友没有，他身高有没有超过一米三八呀？书上说男的要高出女的二十厘米才般配。”
　　书涵又被少群逗笑了，她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特别的场景。还好李思丹有意与少群保持距离，如果她往前多走一步，少群肯定是用下巴贴在胸前和她说话。
　　“亏你数学常年第一，一点长度概念都没有，我哪就一米一啊。”李思丹依然没有生气，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少群的调侃。
　　“开个玩笑咯，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气，没有忘记你的礼物，生日快乐。”少群拿出一直藏在他背后的礼物。礼物被精心包装过，紫色的盒子，红色的蝴蝶结，盒子上喷了亮粉，在不同角度可以看到不同颜色的光点。
　　“还以为你忘了！没让杜文娟一起来吗？”李思丹没有马上拆开，她仔细看了看包装盒。
　　“我叫了，但是她向来不习惯和我一起。”少群无奈了。
　　“所以你就移情别恋了？”李思丹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少群身后站着的书涵。
　　“你可以对杜文娟没有信心，但不能对我没有信心，你一直知道我对文娟的情意。”少群又变成了痴情的样子。听到了情意两个子，书涵的头顶又是一道闪电劈下，外带连续不断的闷雷。原来少群和文娟还真有一腿。
　　“只是纯粹的泡妞而已吧？”李思丹似乎也很了解少群。
　　“……”

　　这一天，又是让人疑惑的一天。菱舟一中的神奇生物总是会给别人带来惊喜与困惑。一楼的学生似乎都很认可杜少群，看来暗恋他的人也不会少。李思丹又是怎么认识他的。学校的排名只有总分她怎么会知道少群数学第一。
　　不过这些疑问倒是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书涵的八卦心理让她很想知道少群与文娟到底是什么关系。

　　总会有一些秘密被带到远方。
　　总会有一团黑暗被别人刺破。
　　总会有一个在离开后还没有了解的困惑将那个年华点缀得更加美丽。
　　总会有一点小小的疑问在心中慢慢地疼痛起来，让自己开始辗转反侧，让自己寝食难安。如同是在贝壳柔软的身体里放入一粒小小的沙石，这不起眼的存在会在心中不经意的生长。直到有一个人为你解开了心中的疑问，那时会发现深藏在贝壳中的沙石竟然凝结成了一颗圆润饱满的珍珠。
　　原来，大多的时候我们在意的不是秘密，而是怀抱这个秘密的人。

　　菱舟的夜晚是静的，不像很多大城市一样有各色的灯光把夜装点的华丽却不真实。书涵从电视上看到过上海的夜景，那是美丽妖娆的存在，但让人感到冷艳与遥远。
　　也许是因为学校离市区远，才会让这种静的感觉成倍增加，让人有亲切感。

　　书涵喜欢夜带来的这种亲切感，但讨厌上床前的洗漱。小说个电视剧都把学生睡前的洗漱当作了劳累学习一天的放松，但书涵在多次试图幻想自己是小说里的主人公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小说与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因为刷牙洗脸对于她来说是累上加累，的事，根本不会得到身心放松，谁会没心没肺的把这个当作是享受。所以，书涵一直很佩服杜文娟，有时候晚自习回来累了,她脱了鞋子就能往床上钻，苦了鞋子第二天晚上不能成双成对。
　　还好书涵没有被文娟带着有，她一直有自己的理念，起码的干净还是要爱的。
　　书涵从脚放进盆里开始洗的时候就望着窗口发呆，盆里的水凉了也没有察觉。文娟晚自习后还没有回寝室，一直摆放在桌上的礼物盒也不见了。书涵怀疑他俩是同去买礼物的，因为第一眼看去两个人的包装盒没有什么区别。
　　“思丹也没有长高一点。”文娟一回来就像是担心李思丹嫁不出去一般小声嘟囔。
　　“你也认识李思丹？”书涵往盆里加了点水，她从李思丹与少群的对话已经判断出来了，不过书涵觉得用这个问句开头比较好。
　　“今天你课间不在教室，被杜少群骗去送礼物了？”与其说杜文娟很了解书涵一定会答应，不如说杜文娟已经猜到杜少群被自己拒绝以后回去找书涵。文娟不是了解书涵多么容易答应别人要求，而是了解少群的口才是有多好。
　　“嗯。”书涵又回想起了早上的事情，若有所思的回了一句。这细微的表情变化是逃不过自己闺密的眼睛。曾经初中的一次考试，文娟转头看见了书涵的牙咬着嘴巴，她一下子明白了书涵遇到了难题，于是马上把自己考试前用美人计成功俘获的一个男孩试卷上的答案抄下来扔给了书涵。然后在文娟自以为了不起的时候……两个人被监考老师抓到作弊。最后书涵哭了，文娟没有，她以读懂了书涵的表情还骄傲了好久。
　　“是不是发现一楼有点特别？是不是疑惑杜少群的人气在那里会这么高？是不是听到了一些很仰慕他的对话？是不是觉得他们对全校第二名的杜少群比对全校第一名的陆小路更感兴趣？是不是好奇我怎么和他都认识李思丹？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也了解一楼的情况？是不是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现在在想这些问题？”杜文娟看出了书涵的心思，她一字一句饶有兴致的慢慢把这几个问题说了出来。书涵一下子停住了，她惊奇的不是文娟看出了她有疑问，而是文娟几乎把书涵的疑问全部说出来了。同时停下笔的还有早就趴在床上写作业的简薇。虽然简薇向来是只找小路问问题，与杜少群也没有什么交集，但是谁都会对公认的天才感兴趣。
　　“书涵，你要懂得生活，不要光想着学习，这样会变傻的。”文娟拿来了一张方凳坐在正在洗脚的书涵对面。书涵意识到了，自己真的没有主动亲近过菱舟一中。刚来就是在准备考试，再来就是劳累过度。对于菱舟一中的了解全部都是从文娟口中得知的，自己只知道食堂在哪，教室在哪，寝室在哪。一中有名的情侣胜地人工湖书涵都没有去过。书涵发起了呆，一不小心往盆中倒多了水，脚往回缩了一下。
　　“想知道少群的故事吗？”女孩在心情很好的时候总爱炫耀自己知道的故事。书涵点了点头，简薇也挪动了身子侧过头一便听的更清楚。
　　“菱舟市一共有四所高中，分别是菱舟一中，菱舟二中，北川与南巷。你来的时候应该在市中见过其中的两所。菱舟一中是管理最严的一所学校。”杜文娟开始为书涵普及菱舟的知识。
　　“菱舟一中每个年级都分有两个部，共三十二个班。我们这边是二部，你当初说在教学楼大厅不知道走哪边，如果你走到了一部报名就真的很难碰到我了。说道串班其实很多人都敢，但是如果说串部，这会引起两边的年级主任的注意，这真的只有有特权的人才敢做。”文娟说完后眨眨眼睛，书涵开始认真听着，作为菱舟一中的学生，连学校基本的都情况不了解也说不过去。
　　“一个部有十六个班。一到六班为文科班，七到十六班为理科班。这充分说展现了当今社会重理轻文的现象。”杜文娟不但概述了还外带自己的分析。书涵不知道的是，文娟的分析其实是杜少群告诉她的。盆中的水由热变温，书涵机械地搓着脚。
　　“文科班有三个层次，分别是平行班，快班，志远班。而理科有四个层次，多了一个重点班。这是很多学校都会做的事情，就是按照学生的成绩看似科学却毫无依据的把人生生分出个三六九等。老师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有偏见，说什么注重的是学生的人品，分班分明是一个自己打自己嘴巴的举动。”杜文娟很自豪的把少群当初与她说的话几乎完全复述了一遍，只是她深沉的目光会让每个人以为那是她自己分析的。
　　“你今天去的一楼是十三但十六班，四个平行班。换句话说就是咱们二部理科最烂的班级。习惯了二楼的你自然不能适应一楼坏学生的打闹，是不是看到了男生胆大到在教室里抽烟，是不是看到了男生一招把女生撂到，是不是看到了有女生边嘴上操着别人的老娘边去追打别人，他们就是这样不仅开放而且奔放。”文娟像是在回忆过去一样在诉说书涵今天看到的非常有视觉冲击的场景。盆中的水已经冷了，书涵双脚磨擦的热让她没有发觉。”
　　我们的十一班是重点班，是次于志远班与快班的。外人都说菱舟一中是四所高中里最好的，其实也不尽然，因为送礼走后门进菱舟一中的差生每年也会有一大堆。菱舟一中打出的口号是第一名与平均分。咱们班主任的儿子是现任一中高三第一名，也在四所学校中常年拿第一。平均分虽说是真实的，但是有谁敢说中国人平均收入已达到小康水平，那么每个人都富有。成绩差的依然没心没肺的在玩，拖不拖学校的后腿他们也不会管的。”一下子说了这么一大段，文娟顿了顿，书涵咽了咽，开始接受一些事实。
　　“唯一的事实总是被大家忽略，菱舟一中不管哪个年级每次考试，四所中学前百名的人数一中不到十五个，我也只是听说陆小路与杜少群会出现在前五。我们学校百名以后人数很多，所以平均分可以拿到第一。更重要的是菱舟二中百名人数常年为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咯。”文娟看到书涵惊讶的表情，心中满满的自豪。
　　“意味着另外两个学校尖子生的人数比我们高出很多。”书涵回答。
　　“每个学校都会避开自己的缺点进行宣传。再说回你关心的杜少群吧。杜少群和我们一样不是本地的学生，我也从他那里听说，他曾经在老家的初中长年是第一，不想的是心高气傲的他以为可以进志远班，却发现自己进了最烂的班级，他的眼光和刚进一中的很多人一样都很短浅。老师个同学都知道平行班大部分的学生都是靠拉关系走后门进来的，他们只想混出一个毕业证。其实想想也知道，老师的工资那么少，奖金那么少，也只有从家长那捞点钱才能买名车名表了。”杜文娟现在已经可以完全有条有理地说出杜少群曾经给她分析的一切了。看着书涵吃惊的目光，文娟有点重新认识少群的感觉，虽然杜少群平时每个正经，但还是有一定思想深度的。
　　“一开学我就和他一起分到了十三班，他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事实证明他是个天才，甚至天才得有点不正常。你也见识过他的成绩，语文书写太丑，英语基本靠蒙，那时还是九门。以前他是二三名，分科是他被公认为全校第二的原因之一。当时我们班主任就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严重的偏科生可以考进全校前三。而且他还是平行班的学生。”文娟开始自顾自的回忆，“我曾经在他的笔记本看到过这样的话。每次放学从平行班的教室门口出来感觉自己就是被重点班以上的人鄙视的那一个，我一定要努力，我的努力不是为了梦想，我这几个月的努力并不是要证明自己比谁有多厉害，我只是要让鄙视我的人都知道，我失去的东西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拿回来。”文娟与书涵很久以后才知道，少群写的这句话是改编自电影《英雄本色》，那部充满激情与浪漫的电影。
　　当我们自以为了解一个人，时间长了会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离对方很远，感觉很陌生。归结原因是我们自以为了解对方。光是听文娟的诉说，书涵就已经慢慢体会到少群曾经的苦与痛。那是在黑暗中努力寻找星光的感觉，绝望却一定要逼这自己怀有满心的希望。书涵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欠揍的笑，她的心沉沉的，感觉自己错怪了少群。
　　“努力越多的人争议也会越多的，特别是在那个不爱学习的班级中。”文娟接着说，“少群其实是很孤独的，因为努力的太多所以被班上的人评论为装逼，装清高，自以为是，沉默少言的人难免要被排挤。特别是在体育课上，他总是会消失，他的本子上还有另一句话，我希望这个世界有一个圈，那样体育课我就不用考虑从哪里开始闲逛了。少群忍受的不仅仅是成绩上的失意。”他的成绩是被认可的，但大部分是被另外的平行班认可，有一个全校前三在这里坐阵，当作一群不爱学习的人的榜样，十三班的差生们自然玩的不自在，也不会给少群好脸色看。”
　　书涵深息了一口气，比起少群经历的，自己先前被他两当作空气的委屈根本不算什么。书涵知道少群是天才，但没有想到少群会有如此让人难以相信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传奇经历。感觉自己像是看了一本很励志的书，不觉感叹主人公的伟大。书涵呼吸变得短暂急促，这是心跳加速的表现。血液加快五官才能更加敏锐，书涵已经不想错过文娟说的每一个字了。
　　“高潮永远在最后，上个学期期末考试重新分班，菱舟一中爆出了两个惊天的新闻。第一个是陆小路本来以全校第一的成绩必然是分到理科志远班，可是他却向校长写了申请坚持去重点班，原因无人知晓。第二就是杜少群，他成为建校以来第一个用全校拔尖水平从平行班升入了重点班的学生，如果不是学校的几个老古董不为少群破例连升，少群一定也是志远班的。当然，我也升上来了，没有走后门也没有他那么轰动。”文娟最后补充了一句。
　　“陆小路是比较幸福的，至少他的非议不会有少群那么多。你现在应该能理解我当初对你说的那段话了吧。”文娟终于自己分析了点东西，不过看效果然自己分析的还是没有少群那么深刻。
　　“最后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知道为什么少群以前总是二三名，现在却是公认的第二吗？因为那位和他争抢第二名的女生读了文科，最重要的是，那位女生和陆小路似乎有点关系。”文娟感觉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给不知道的人听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
　　书涵恍过了神，她伸手去拿毛巾差点拿成了洗脸的那条，简薇在最后听到陆小路的事情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她关了灯，用被子把自己的头盖住了。

　　总会有一些好奇的事被揭开，轻易的揭开却不能轻易的接受。
　　揭开一个秘密如同揭开一个人带的面具，你一边抬手取下对方的面具一边遐想对方是英俊开始平庸却总是忽略一些细节。大部分的时候，面具摘下来的一瞬间你看到的对方不会让你再去在乎他的相貌是美还是丑。因为呈现在你面前的是一张忧郁的脸。没有血色，苍白无情，失去光泽的双眼是黑暗涌动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