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的东京》寒明语

1、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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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京的秋天也是这般的微凉。
　　大团大团的落叶散落在地面上，陆仪明寓所下的小道更是铺满了厚厚的落叶，其中不乏片片红叶，艳红艳红的铺向小道的远方，遥遥无尽。
　　仪明喜欢在这里漫步，那种艳红在黄昏时看上去像墨黑色，延绵而去翻滚着黑色的浪潮，那颜色一股一股的流进他的心里。
　　东京的学业伴随着的永远是陌生和寂寥。独处的滋味是沉沦，脑海里失去了时间的流落，瞬间与永恒变得模糊。
　　记忆里还是太平洋上留下浩瀚乌蓝翻滚的洋流，还有那些被风吹乱头发的留学生苍茫困顿的脸。孤独散乱而疯狂的缠绕着他，也许被世界遗弃的寂寥远远超乎了他的掌控，太平洋上的这座小岛原来也这般寂寞。
　　仪明的寓所周围寺庙林立，古意盎然，仪明常常能够看见许多穿着和服的神道教信徒和真之教信徒，还有那些带着斗笠的僧侣，每个人的脸上死一样的平静。
　　午夜时分，仪明常常是散乱着头发，的水，水滑过喉咙，刺激着每一条绵绵细丝一般的神经。睡不着时，他会翻那些日语书籍，一字一字地翻译成中文，煞白的纸张上那些字迹似乎会漂浮起来，如同音符一般，窗外的月亮还是那般晶亮，仪明常常觉得月亮就挂在树梢，一抹白晃晃的流影，如同栖息于树梢的白天鹅，似乎随时准备腾飞而起。
　　月亮洒下银白的光点，弥散出一股股清淡的雾气，雾气在寂冷的空气中肆扰着仪明。
　　只是远方似乎飘着钢琴曲，那曲子似乎从地狱的门闸里流出来，散落在每一颗月光飘洒的银河之中，那是残动的孤寂的声音，音乐似乎在这样的安静的夜里更加的美妙绝伦，绵密刺痛心灵，是那样的特别。
　　该是哪儿飘来的曲子？
　　仪明多半时间在学校里度过了，他所在的公寓虽然也有碧绿琉璃瓦的颜色，建筑似乎是仿古的中国式老建筑，但是在这里除了他似乎没有一个中国留学生，他每周会去超市购一次生活用品，周末有时会和几个日本同窗出去玩，其余时间几乎都是独自一人，他所住的公寓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一座古墓，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深夜却常常响起钢琴曲，钢琴曲落在月光中，徘徊在脑间，月光中的音乐也是这般寥落，如同午夜沁入心脾的泉水，让每一条神经都凉丝丝的。
　　这样的境况让仪明更加清醒，额头上是冰凉的，脑间也是冰凉的，夜也是一般清凉。他只是看月光影中他的头发凌乱而修长，也许也是一张孤寂冷漠的脸，一张男人的孤寂的脸跌落在东京的月光下。
　　2
　　站在仪明面前的是一个日本女孩。她的名字叫由美。她见到仪明时，微微的低了头，乌黑的发髻盘在头上，她穿一身绣满碎花的日本和服，碎花间是一团一团的莲花绣，刺绣煞是艳丽，光滑而烂漫的颜色，衣服将她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脚蹬一双高齿的木屐，那是她去金阁寺庙堂里的装扮。
　　那是一扇有点神秘的房间，她的主人就是这个穿着和服的女孩，无数个午夜里那飘荡在脑海里的钢琴曲子，是从由美的房间里飘荡出来的。
　　“真的很抱歉，一定打扰到你了。”由美微微低了头向仪明道，一声艰涩的中国话。
　　“我是喜欢听那种音乐的，有古典的韵味。”仪明说。
　　“我以为紧闭门窗声音都会被阻隔掉的……”
　　“真的没有什么的，由美小姐。”仪明只是怕她误会。
　　由美的睫毛很颀长，眼睛乌黑明亮，瘦小雪白的脸颊。她的手上提了一小篮网橘子，圆溜溜的撑着小网子快要破裂似的。
　　“你要吃吗？”
　　“嗯？”
　　“橘子？”由美将一只金黄的橘子塞给仪明就蹬蹬蹬的走进自己的房间里。一会儿，由美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已经换上了一件蓝色的裙子，头发也梳的直流了很多。一张瘦弱淡雅的脸颊上一张明亮而硕大的眼睛，那是浅浅的淡妆。陆仪明见到那一刻，心里陡然一阵异样的感觉。
　　“还是要向您道歉，有很多天夜里总是失眠，所以才下来弹琴的，一定经常吵醒您吧？”
　　“其实，我夜里也是经常醒得。”
　　“你会做什么?在夜里起来喝啤酒或者清酒吗？吃海鲜或者是昂贵的威士忌？那种酒很香醇却酒性很烈。”
　　“其实我什么都不做，只是拿着书看看，我是喜欢听那种音乐的，似乎每晚我都会守候直到你开始弹起，虽然我当时不知道那曲子是从你的房间传来的，声音太小了，就像晚上的月光，很优美。”
　　“真的难以想象，好多东京大学的青年晚上会喝很多的酒，还会吃海鲜。”由美嘘声到。
　　“但是现在天已经很凉了……”
　　“……”
　　3
　　天的确已经很凉了，但是由美还是穿着一件蓝色的裙子，裙子在秋风中似乎很不适宜，但是仪明觉得那却是秋天最美的衣服。秋风总是将小道上由美的头发吹得散乱，蓝色的裙子也在飘动，她的影子像梦幻一样丢落在东京的那条小道上，秋天的童话里便多了这么一条美丽的风景。
　　“明，你教我学习中文吧？”由美说。
　　“那我的日文你来教。不过，你的中文已经很好了。” 仪明说。
　　由美的手里攥着一片硕大的红叶，她顺着一条条叶脉将红叶撕得粉碎，柔软的液汁吐出一阵清香，那浓密的汁液晶莹如霜。
　　由美的身上总是散发出一阵浓密的香水味，有种自然的草香味。
　　“我喜欢这种味道。”仪明说。
　　“秋味吗？”
　　“我是说你身上香水味。”
　　“哦，男人都喜欢女孩身上的味道。”
　　“身上的味道？什么？”
　　“女人的味道。”
　　“哈哈。”
　　“我21岁了，已经不是女孩了，也该称为女人了。”由美弯弯的睫毛，眼睛出神的望着仪明。
　　“你可以被称为姑娘。”
　　“哥娘？我还是当女人吧。”
　　“你就是一个小姑娘，什么女人不女人的。”
　　“明，你能帮我X橘子吗？”由美做了将橘子剥开的手势。
　　“剥橘子？”
　　“哦，我喜欢看着男孩剥橘子的样子。”
　　仪明将手中的橘子慢慢的剥开，手中一阵滑丝的感觉，然后将果肉放在由美的手掌中。由美有一双纤细颀长的手指，指甲也修长。
　　“ありがとう ”
　　“どういたしまして”
　　小道上，两人的身影渐渐模糊，秋风扫落叶的感觉煞是凄凉，红树叶在金黄的月光下，消失了原有的艳红，变成黑色的血液，高大的树叶在风中不断地摇晃，踉跄的树影落在小道上，如一条黑愣愣的妖兽的尾巴，由美在有月光的夜色中很妩媚，一张秀美的脸颊，落在月光中。
　　由美伸出手在月光下做着各种手影，黑漆漆的小狗小兔的样子落在小道上，仪明却似乎笨了许多，再将自己的手怎么变换，还是一团团模糊的影子。
　　“由美小姐，你教教我吧。拜托你了。”
　　“明，你看天边……”
　　小道上渐渐有了欢笑，两个人的嬉闹声，这寂寞的深秋的小道上终于有了快活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