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异闻录》螺旋兔

20、浮虚镜

　　“段姑娘若是听崇坤说，一个卖古董的想和你见上一面探讨探讨人生，一定只会觉得我多半只是个想见见闻名的长安术士满足一下好奇心而非诚心有事相求，但若是我把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盒子带给段姑娘，想必一定能勾起姑娘的好奇心了吧。”公孙沐突然手下轻轻一施力，打开了盒子，把那个丑模丑样的铜镜像珍宝一样拿起用一旁的绢帕轻轻擦拭了一番。
　　段怀书喝着茶，到对这个瞎子刮目相看，也许正是因为目不能视，才对生活和别人的心理来得更加敏感，也思虑的最周到，若是昨日崇坤什么也没有带只是说有人想请她去鉴赏一下古玩，她多半会翻翻白眼然后抛之脑后，也确实是这个精美无比的盒子和普通至极的铜镜吸引了她的注意，才愿意在这大夏天出来走一遭。
　　“这盒子确实是个宝贝，只是本人眼拙，这铜镜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玄机之处。”段怀书并不是个喜欢卖关子的人，她也相信自己的判断，若是这面镜子有什么灵力她一定一早便能发觉，可无论她怎么看，这都是一面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镜子。
　　“段姑娘说的并没有错，这面镜子真的只是一面很普通的铜镜，从殷商时代出现一直到今日，这条街上稍微差一点的几十文一个，稍微精美点的几百文一个，而这面镜子却不同，它叫浮虚镜。”公孙沐望着那面镜子，虽然他看不到什么，但他却能感受到那面镜子里的袅袅炊烟和欢声笑语，像猫爪子一样挠着他的心。
　　段怀书顿了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浮虚镜她在书中读到过，天地分仙妖人鬼各有各法，各有各族，而这浮虚之界却是介于这四道之外，书中说道，古有一贤者赵箜，醉于泊舟之上，忽见西方金光大盛，一鉴悬于空中，觉周身飘飘然而起，又忽见有老人妇孺耕作，金鸟盘飞，直冲青冥，有红塔数十座，一老者悬于塔内，鹤发童颜，问之曰：“汝何以至此？”答曰：“不知，吾本于扁舟之上，空中忽见一铜鉴，倏忽至此。”老人抚须大笑曰：“误入浮虚矣！”
　　段怀书当时只当是古人胡诌一段故事，晋也有陶潜曾写过桃花源记，与这浮虚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世外之地，不属于三界，不属于天地，只存于虚幻，想不到公孙沐竟会说眼前这面破破烂烂的小铜镜是浮虚镜。
　　“浮虚镜若是真的，那公孙老板这古董铺子可就发达了。”段怀书看向那面镜子，着实普通得紧，连最普通人家的姑娘都不见得会用它，更何况是这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浮虚镜。
　　“不知姑娘可否愿意听在下讲一个故事。”公孙沐放下了镜子，伸出一只手把那扇临河的窗子推到最大。
　　“若我说不愿意呢。”
　　“那我便直接说明请姑娘来的意图就是希望段姑娘替我解开进入浮虚的方法。”公孙沐晃了晃折扇，“但我说的这个故事却是希望对姑娘有所帮助。”
　　“我有什么好处？”段怀书也是直截了当。
　　“若是段姑娘能解答出来，这清河居的东西，随便你挑，或是多少黄金，我都可以答应，若是解不出，就当我认识了一个朋友如何？”公孙沐是个君子，是个懂得以物换物的君子，他这清河居最贵的物件足可以买下大半个长安城，但是他却只想知道如何进入这浮虚之境，老实说，他并不想让段怀书来帮这个忙，但是若段怀书做不到，天下除了段怀书那位避不见人的师傅千砚尊上恐怕再无第三人可以做到。
　　“成交。”段怀书敲了敲桌面，“你可以说了。”
　　公孙沐笑了笑，迎着夏天有些微热的东风，映着小楼阳光，竟让人感觉到这座六角楼便是那传说中的浮虚之境，可段怀书却并没有看到这么温暖的笑，她只是在打量着眼前那块小小的铜镜，琢磨着如何下手。
　　“我不是长安人士，家住余杭钱塘，我的父亲也是个商人，只可惜那一年有神棍告诉他家里的第十个孩子必定会招致天灾，再加上我先天眼盲，变更被说成是灾星转世，上辈子作恶多端被挖去双目，我爹听信谗言把出生半月不到的我扔到了钱塘江中祭天。”公孙沐喝了一口茶，他的口气平淡而温和，仿佛一切只是别人的故事与他无关，他的眼睛闪着光，脸上挂着笑，不管过去怎样，起码他的现在是很富足很舒适的。
　　“眼盲不过是天定，每个人都会轮回转世，三途河边，奈何桥上，一杯梦魂汤下肚，前世再大的罪恶也与你无关了，你爹也真的是过分了。”段怀书靠着椅子，不知怎得竟想起了姬彦雪，那个青凰仙族的女子，误入轮回造了孽，不禁摇了摇头，暗自嘲笑自己说话矛盾，但眼前这位公孙老板却着实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被这样对待确实有些悲惨。
　　“我并不怪他，若不是他,我也不会遇见我正真的爹娘，在我有意识起，我便住在一个长满翠竹的院落里，有爹娘在身边，他们说我名公孙沐，字清宴，爹叫公孙渊，娘叫卢修蓉，我是公孙府的大少爷，有一个弟弟叫公孙琼，我在哪里足足生活了十八年，他们教我武功，读书写字，也教会了我不少异术，直到有一天我的爹娘告诉我我是他们捡来的，而且是从一面镜子里捡来的。”公孙沐顿了顿，他似乎能想象到对面的段怀书正一脸好奇的打量着浮虚镜，甚至用手左敲敲右敲敲的模样。
　　“继续说啊。”段怀书也确实这么干了，此时她正靠在墙上摸索着那块铜镜。
　　“段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这个故事在一般人眼中会有些难以置信。”
　　“我若是不信直到现在便也不会坐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