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异闻录》螺旋兔

2、段怀书

　　纱幔之中，花香袅袅，帘被掀开的一瞬，重珏只觉有些晃神，帘内是一条更加幽长的回廊，回廊走道内，有古琴正奏一曲《倚兰》，声音空阔辽远，而刚刚一帘之隔，自己却并未听到琴音，案前坐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撅着嘴，身上穿一件紫色对襟襦裙，虽是初春，却不见她有半丝冷意，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偷偷摸摸的打量着对面斜靠在回廊软榻上的女子。
　　那女子看上去和小姑娘完全不在一个时候，立领的里衣上镶着层层的毛边不说，还裹着一件浅碧色的毛茸茸的披风，黑发随意在脑后用丝带束着，衣着与本朝开放的风气截然不同，随意散着的黑发更不像本朝女子流行的高髻唇，红齿白的一张脸倒是美极，就是脸色白的有些过分，不免生出些许阴冷之感，与刚刚粉衣桃花面的君锦完全不同，生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煞气，不用多说，一定就是那个能吓得鬼退避三尺的段怀书，重珏看着那个女子撑着头发呆，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怎么，重大人被初春的凉风冷到了？”段怀书见他进来从榻上缓缓起身，扫了一眼重珏淡淡开口“狐裘如此之厚怎么会冷到。”
　　“没…没有，在下前来，实不相瞒，是对段…段姑娘有所求。”重珏有些语塞，不知道一时应该怎么接话。
　　“每个人来这里都是有所求。”段怀书到没有太在乎重珏尴尬的反应，起身裹了裹自己的披风走到正弹着琴的小姑娘身边单手调试着小姑娘的姿势，“你先练着，重大人，借一步说话。”
　　那小姑娘抬头委屈的看一眼段怀书，吸了一把鼻涕，还是乖乖的把头低下去幽幽的拨着弦，重珏有些于心不忍，“天气还冷，不如让她去稍微暖和一点的地方练吧。”
　　“重大人即使朝中之人，理应知道，别人的家事不该多管，会惹祸上身。”段怀书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在回廊侧一棵樱树上，口中低低念动一连串咒语，竟在那处凭空生出一扇敞开的门，“更何况，珑萧身上的皮毛可比重大人的厚多了。”
　　重珏心下一惊，回头只见刚刚弹琴的小姑娘止了手上的动作朝他龇了龇牙，刚刚梨花带雨一张娇俏可爱的脸竟即刻收了眼泪露出几分凶相，不禁咽了口水缩缩脖子赶紧跟上段怀书进到里屋。
　　“段姑娘的法术果然厉害，竟能凭空变出一座房子。”重珏一脸好奇的看着这栋屋子，里面干干净净不似住人两边的架子上放着不少奇形怪状的玉器铜器，到有些像他那个国子监的老爹的书斋。
　　屋内熏着暖香，段怀书扯下披风扔到软榻上，里面是一件同色的织锦长袍，中衣花纹繁复颇有些魏晋时候的味道，就是不似寻常的花鸟卷云纹看不出绣的是什么图案。
　　“这房子并不是我变出来的，而是它本就存在，我只是让我自己更容易进去而已。”段怀书接过一旁君锦递过的茶，轻轻吹开茶叶，她本不喜茶叶的味道，觉得苦涩不堪，但无奈其他东西又不如热茶这般驱寒。“重大人光临寒舍所为何事？”段怀书在茶叶的雾气中缓缓开口。
　　重珏也没有什么心思喝茶，张口便把事情来龙去脉给段怀书重复了一遍，“太子说只要段姑娘能治好三皇子的病，姑娘要什么都会尽力办到。”
　　“倘若我要的他办不到，岂不让重大人苦苦的在这寒风中等了这么久。”段怀书闪着眼睛，“不过我倒是对这样的妖怪很感兴趣，竟会把人变得这么有趣。”
　　“有趣？！”重珏张大了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段怀书，三个侍卫被三皇子用刀活生生砍掉脑袋后心窝处也被捣得稀巴烂，这样的事情，竟从她嘴里说出有趣两个字，对他这样一个读圣贤书长大的人着实有些不可思议，长安第一术士段怀书传言中是个乐于助人的人，竟会冷血到如此地步，难道真如传言所说不是人而是鬼魅了。
　　段怀书抬眼看看重珏，把腮帮子的茶一口咽下“不必吃惊，我的世界本就与你们不同我看到人被砍掉脑袋掏去心脏就如同你看到一只白狐被拔去毛皮一般，不过都是万物失去生命而已。”
　　重珏一愣，才发觉段怀书在挖苦自己，一时又被呛在原地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君锦在一旁低头浅笑，这个重大人，凭这副呆象竟也能做到这官位，怕是也有妖怪在作祟。
　　“那段姑娘你……。”重珏有些急得面色发红。
　　“放心，但是请把这个让人交给李昭，李硕的事情，我自然会棒。”君锦从屏风后变戏法般掏出一只小巧锦盒递给重珏，重珏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斜眼瞥到正喝着茶的段怀书，正挑着眉一脸笑意的看着他，背后不禁又是一阵凉飕飕的寒意，一刻也不想在这阴冷的地方久留。

　　申时，正是长安万家灯火之时，这里却安静的吓人，暖阁的门被君锦轻轻地推开，伸手将燃尽的蜡烛换上新的，段怀书正仰面躺在软榻上翻着一本书，珑萧缩在被窝里打着呼噜，段怀书还是如同以前一样畏寒，君锦轻轻叹口气把烛台往软榻处移了三寸，让她们两个稍微暖些。
　　“君锦，宫中那个东西是我要找的么？”段怀书翻动这书页，并没有看向君锦。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不过自古以来皇城主宰人世间的一切，每个朝代都有各自的守护兽，这一代皇城脚下又是朱雀大道，百鬼夜游都只敢在十丈之外，即使并非你要找的东西能进入皇城也是非同小可，千万小心。”烛火一明一暗，这周围一定又聚集了很多东西，段怀书遇到的妖太多，气味吸引不少妖怪前来，不过三年以来倒是没有妖怪能闯进来过，不是段怀书对付不了他们而是她懒得对付。
　　段怀书并未在说话只是呆呆的盯着手中的书，影樱林偌大的院子，只有暖阁这一处昏黄的灯光，窗外发出呜呜声夹杂着雨声，在长安的夜里仿佛有千般鬼怪哀嚎，凄凉渗人，君锦看着那张苍白的脸一言不发，从小看着她长大，深知她的性格，在段怀书眼里，没有所谓的她能与不能，只有她想做什么和她应该做什么，正如三年前她打伤千鸿尊者离开初云观，从此灈灵山少了一个墨欢，长安城多了一个段怀书一样。而她想做的至始至终也都只有一件事，还一个人情，一个她欠了二十年的人情。
　　窗外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夹杂着一丝奇怪的声响，君锦皱眉看着雨雾朦胧的月色，那雨声和哀嚎声似乎是愈发的大了，这片小小的影樱林恐怕真的是长安最后一一片净土了。

作者有话说

　　小的螺旋兔第一次写长篇QVQ!!!求指点求调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