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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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遇上红狐狸，生活的平静就此打破，在风筝支着下巴在夜空下惆怅时，一声惊雷震得君无山晃了晃，雷声滚滚隆隆回响在天际。那道闪电划破天际时，风筝清楚看到，树杈状蓝紫色光电间一物从空中坠下，只一瞬光芒撤去便再也找不到其踪影。有温热的液体落在脸上，他抬手抹掉，借着月光隐约分辨出血的迹象，天上怎么会滴血？他仰头仔细望过每一颗闪烁的星辰。
“你这孽畜，之前看在阿布份上不再追究你的狂妄顶撞，今日竟在我府中行盗窃之事，你惰于修行，而妄想一步登天，做出这等出格事情，你这样可对得起阿布？”半空中，橙鲤仙君立在云端，杏红衣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周身环绕着一簇簇跳动的火焰，细细看去那竟不是真的火焰，而是水！红色流光在漂浮的水中快速运动着，光芒照映着他冷峻面容，通透如穿过琥珀的阳光。
另一端，红毛狐狸画堂赤红纱衣脚踏法阵，一手持剑直指橙鲤仙君，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身形有些虚晃。他冷哼一声，“你还有脸提我师父的名字？当日若不是你见死不救，我师父也不至于落到这番下场。”
橙鲤仙君略有迟疑，终叹了一句，“这是她的劫数。”
“我不管什么劫数！我只知是你舍弃了她，你道行再精进失去了的便是永远失去了。”画堂摊开捂着胸口的手，掌心里躺着三枚染血的仙丹，他笑，眼中空无一物，有火焰自掌中窜起将三枚仙丹烧成灰烬，连同手掌上的血统统成了灰屑飘散在风中。脚下法阵大盛，他提剑纵身一跃，那身赤红衣裳灼烧了天际，不管不顾烈烈燃起满天火海，映红天与地。
剑锋被火样的水轻松格挡，那些水看似温和软绵却无比坚硬，画堂一击失利，抽身后退，只一瞬橙鲤仙君紧紧跟上，数次逃离仍未摆脱。耳边风声急促，橙鲤仙君近在身畔，他周身的“火焰”摇曳生辉。
“你仍然不懂。”他低声叹息，“火焰”缠上画堂的剑，只听一声脆响，剑断成两截，另一半流星般一闪坠下插入土中。
“你！”画堂抬脚一跺，法阵燃起熊熊烈焰将他的身形掩去。
橙鲤仙君抬手，周身“火焰”排成一串，蛇一般飞扑进那一团烈焰中，只听画堂闷哼一声，火焰刹那熄灭，脚下法阵明明灭灭。那条由“火焰”串连成的蛇穿透画堂胸膛，一头扼住他的咽喉，那跳跃着的焰尾似吞吐着的蛇信子。
“杀了我啊！”法阵消失，画堂无力地垂下头，待天地间一片寂寥时弱弱说道，尾音颤着。
橙鲤仙君站在高处，垂眸，淡淡道，“这是你的劫。”
画堂咧开嘴笑，用尽所有力气地笑，血从嘴角漫出，呛了好几口，“什么叫劫数？我不懂。”
“你师父之所以一直无法飞升仙界，是因为还有一个劫。”橙鲤仙君缓缓道来。
“如果爱你是她的劫数，那么，你为什么不一起去死！因为她爱了，便是劫数，而你，好一个无爱无恨清心寡欲的自在神仙。如果历劫是为了不再爱你，那么我宁愿师父过不去这个劫，有爱有恨那才是我的师父，但我又希望她渡过这个劫，从此忘掉你。”画堂抬眸，“放开我。”
橙鲤仙君缓缓抬起手，缠在画堂身上的“火焰”悉数回到他周身，失去了这唯一的支撑，画堂直直坠落下去，没入浓浓夜色中。
天地间归于宁静，橙鲤仙君收起法器，那一串“火焰”消失在他眉心，额间一道火焰纹样流光闪烁，眼角掠过莽莽树影，抽身离去。
风筝仰头观望这一场耀住眼目的厮杀，却只见画堂被一击之下如流星陨落，惨败星屑明灭消散，隐约沉闷一声坠落在苍茫树林间。
心头一跳，风筝脚下不自觉地朝着那片林子奔去，乌小六一把拽住他，“你去哪？”
风筝惊惶不定，甩开手，头也不回，“我去看看。”
乌小六在后面直跺脚，“喂！你是只兔子！哪有兔子主动去找狐狸的！”话音落，早不见了风筝的身影。
拨开茂密草丛艰难前行着，顶上树影密密，稀疏漏下几点星光，一切都那么安静，只有窸窸窣窣草枝划动的声响和风筝急促的喘息声。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这样慌张，他并不是关心他，只是想确认一下他是否还活着，对，只是确认一下是否还活着。
只觉得走了很久很久，望不到夜空星辰，分辨不清方向，只知道一直向前向前，喉咙很干很紧，一喘息不由自主地抽噎起来，“混蛋狐狸，说好今晚一起去吃杨梅的，你骗我，你作为一只狐狸怎么可以骗一只兔子呢？我等了你那么久，你怎么跑去和别人打架了？你真笨，你怎么可能打得过橙鲤仙君呢！”风筝抬手抹抹眼泪，加快脚步。
“咳咳，咳。”有声响模糊传来，风筝竖直了耳朵，寂寂夜色那声音异常清晰。
风筝一蹦一蹦跑过去，拨开草丛就见一只红色皮毛的狐狸侧躺在那，胸前狰狞的血窟窿正汩汩往外冒血，身下已蜿蜒出一条溪流。
“咳咳咳，你，你真，吵。”红毛狐狸咳出一口血，望着眼前这只呆愣愣的小兔子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风筝一瘪嘴，化出人形跪在红狐狸身前，用手捂住他胸前的那个窟窿，开口就是浓浓哭腔，“你还笑得出来！都可以看到内脏了！”血顺着风筝指间渗出，不一会便将他衣物浸湿。
红狐狸又咳出几口血，气息微弱道，“我的内丹裂了。”
风筝愣住，眼泪啪啪往下落，未待他开口，红狐狸喘息着无奈道，“只是裂了，死不了。”
望着指间不断流出的血，风筝吸吸鼻子，“我会救你的，你还欠我一顿杨梅。”说着，他念诀，掌间显出一个小小的法阵，灵力透过指尖输送到红狐狸体内涌向跳动缓慢的心脏。
“就，就你的，那，那点道行，省，省省吧。”红狐狸声音弱下去。
风筝蹙眉，“你闭嘴。”
不知是红狐狸实在没力气，还是他懒得说话，在估摸一盏茶的沉默里，风筝真的把血止住了。他小脸煞白，瘫坐在地，夜空里不知何时飘来几朵云，云层里雷声隆隆翻滚。
踉跄起身将红狐狸抱在怀中，风筝一步一步向着狐狸崖走去，身体沉得要命，指尖冰冷麻木已没了知觉，每一步都像坠了千斤重，灵力空得厉害，这人形恐怕支持不了多久。可恢复原形的话无法搬动红狐狸，风筝咬紧牙，趁着还能支使双腿努力爬上那孤冷的悬崖。
视野模糊了又清晰，汗水流入眼中混着眼泪从脸颊滑落，落入红狐狸胸前深可见骨的血窟窿。
终于来到狐狸崖，弯腰将红狐狸放入洞中，风筝只觉眼前一阵晃动便失去知觉，他化回原形，软软瘫倒在洞口。黑暗里，耳边有细微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坚实有力，他便放心地睡过去，远方雷声滚滚，雨点落下，渐渐密集。
风筝做了一个梦，梦到兔子窝被水淹了，他想逃出去，可洞口突然变小，怎么钻都钻不出去，周身很冷，冷到了心底。突然，洞口豁然开朗，有人将他拉了出来，外面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暖的柔柔的，奇怪的是，这暖暖的阳光里透着一股浓浓血腥味。
缓缓睁开眼，风筝发现自己被温软的皮毛包围着，抬眼，红狐狸染血的脸就在头顶。扭动脖子将视线往上挪，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一只狐狸，还是一只熟睡的狐狸，温湿的气息就在耳畔，这也是第一次看到红狐狸的原形，他一直都保持人类的形态，那身艳红的衣裳像极了成亲时的喜服，却素得很，没有任何的图纹绣样。以前见他都是独来独往，很多个夜里他就静静坐在狐狸崖上，一坐就是一宿，仰头望去，红衣如霞，那赤着的足像踏入了星河，漾起涟涟星光。
咕——
风筝摸摸空响的肚子，蹑手蹑脚从红狐狸怀中钻出来，刚踏出洞口，脚步一滞。
朝阳已高出远山许多，暖意开始驱赶早晨的清寒，崖下树林染了暖色，一人白衣孑然而立，身后是绚丽日光。
风筝眯起眼，迎着光芒望去，那人眉目间透着淡淡清冷，像用淡墨晕染的烟云一般，他周身有仙气萦绕，白衣端素，风姿不凡。风筝已经猜到了眼前人是谁，是那红狐狸的唯一好友御岚仙君，论道行论地位都是眼前这位仙君要高得多，风筝清清喉咙刚想打个招呼介绍自己，未待他开口，御岚仙君便淡淡道，“昨晚多谢相助。”他嗓音也同云雾般微微的凉，“这仙丹你拿去服下，补补法力。”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枚仙丹。
风筝伸长脖子望了望他掌心里的仙丹，朱红色透着细微金芒，将手藏于身后，风筝退了一步，“还是给红狐狸吃吧，他伤得重。”
“红狐狸？”那清冷眸中多了分温度，“你是在说画堂？”
风筝愣了愣，好像红狐狸的名字确实是叫画堂来着，于是点点头。
不知是灵力亏空眼花了，还是这位仙君笑点太低，他嘴角那抹刻意掩去的笑意还是被风筝捕捉到。
既然君无山唯二之一的仙家都来了，红狐狸交给他肯定没事，风筝迫于仙君的气场始终低着头，怯怯，“红狐狸就拜托你了，我找吃的去。”说罢忙不迭地蹦跶下了狐狸崖，走出很远回头仰望，低声感叹，“仙家就是不一样。”
风筝实在是饿坏了，一连啃了三根萝卜，一旁的乌小六凑过来，脑袋顶上两只耳朵软绵绵耷拉着，“那红狐狸还没死？”
嘴里塞得太满，却又急于说话，风筝一仰头，嘴里萝卜末儿喷了乌小六一脸，“活得好着呢。”
乌小六低头遗憾一叹，风筝有些急眼，“上次你被艾牧那只狐狸抓去，是红狐狸把你救回来的！”
“我又没说他坏话，你急什么，我意思是，他没事去惹橙鲤仙君干嘛？”乌小六提高了话音。
风筝慢慢嚼着萝卜，稍作忖度，说道，“好像是因为红狐狸的师父他俩曾经结了梁子。”他起身拍拍手，挑了几个桃子揣在怀里就往外跑，乌小六急道，“你这又要跑哪去？”
“我去看看红狐狸，待会你替我和夫子说一声。”风筝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传来，乌小六望着他的背影无奈一叹，“从没见过哪只兔子如此记挂一只狐狸的。”
风筝吃饱腿脚跑得快，一溜烟便来到狐狸崖，远远就听到琴声袅袅。崖上御岚盘腿坐于洞口，膝上一把七弦琴，神情淡漠低头抚琴，身前放一瑞兽香炉，有青烟杳杳自炉中升起，那烟中夹杂了银色细碎流光，将沉睡的红狐狸笼在其中。
琴音蓦地消失，风筝回过神来，见御岚清冷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便有些不知所措地走上前去，未至跟前，怀中桃儿一时没拿稳，骨碌碌滚得到处都是，慌忙蹲下拾桃子，不知不觉来到御岚身旁。
一个桃子被递到眼前，那只手修长温润，似青竹柔韧，风筝稍稍一愣接过。抬眼，御岚一双琥珀色眼眸近在咫尺，鼻息间已能嗅到眼前这位仙君身上那种似山林草木的清润气息。
扯过衣袖将每个桃儿仔细擦一遍，风筝一股脑将那些桃往御岚怀中一倒，哽着嗓子道，“一定要救活他。”说罢转身匆匆下了山崖。
御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堆桃子弄得手足无措，不知是捧着好，还是该扯了衣摆来兜一兜，不少桃儿从臂弯间滚落，还没滚停风筝已跑得不见踪影。拿起一个咬下一口，味甜汁多，这些桃是人间普通果蔬，无甚特别之处。仙桃，御岚是吃过的，但今日这桃却觉得另有一番滋味。
风筝在远处默默望，他根本救不了画堂，现在只有御岚能救他，他是他唯一的救星。第一次厌恶自己微薄的法力，连自己都救不了，更别说去救别人。呆呆立在原地半晌，他突然掉头就跑，身边法力能排君无山前列的只有蓝白夫子，她一定有办法的。
一路狂奔进学堂，风筝一把拽住蓝白衣袖，急急问道，“可有什么增加法力的办法？”
蓝白望着他，指指手中书册，道，“今日我们所讲的见月草便有增强法力的功效，常被用作炼制丹药。”
眼中一瞬有了光芒，风筝急急，“在哪？”
蓝白一副授业解惑的模样，“这见月草见月而生，通体月白光泽，莹莹通透似白玉无瑕，只有狼族界内齐阳山有。”
一听狼族界内，风筝眼中光彩暗下，那可是比狐族界内还要危险的地方，狐族好歹狡诈阴险，这狼族可不跟你讲那么多，只要被抓一条命就这么搁那儿了。
“快坐回你位子上。”蓝白夫子没好气道，“今日逃课便罚你抄课文十遍，明日一早交来给我。”
风筝坐到位子上，窗外阳光正盛，他脑中都是见月草，难道就只能在一旁看着，一无是处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