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鬼》木哇哈哈

39、故事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教语文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喜欢板着脸装严肃，趁着她站在讲桌上带读课文的时候，大头把书本竖放在桌子上，扯了扯徐小伟的袖子：
　　“徐小伟，我们聊会天。”
　　“好啊好啊。”徐小伟很激动，和章君安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同桌，这还是第一主动理他。
　　“先说好规则，我问你答，不准问那么多为什么。”为了避免被追问的麻烦，大头决定先和徐小伟说清楚。
　　徐小伟用力的点点头。
　　“首先，你家里有几口人？”
　　“两个。”徐小伟一边说一边竖起了两只白白嫩嫩的手指。
　　两个啊，不用说，就是徐小伟还有他爸，大头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接着问道：“你妈呢？”
　　“我……我没有妈妈，我爸爸说她，她死了。”徐小伟缩了缩脑袋，他的脸本来就小，这下更衬得他楚楚可怜。
　　虽然对这个牛皮糖同桌不是很满意，饶是看了这么多美人的大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同桌长得确实好，大眼睛，瓜子脸，白皮肤，像个瓷娃娃。
　　“那有没有阿姨想要当你妈妈？”
　　“有好多，但是爸爸说我只有一个妈妈，所以她们都被爸爸赶走了，爸爸好厉害！”说到这，徐小伟还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小拳头。
　　大头把徐小伟的话总结了一下，相当他妈妈的人很多，但他爸只对他妈忠贞不二，至于不举，完全是瞎传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大头决定对徐小伟好一点，于是他很大方的说了一句：“徐小伟，以后下课的时候你可以找我讲话。”
　　“哇章君安你真好，我跟你说哦，昨天我爸爸给我买了糖，那棒棒糖足足有这么这么大，你知道多大么，我比划给你看，我昨天舔了一整个晚上，你知道一整个晚上是什么概念么？我爸爸说一整个晚上就是半天，我爸爸还说……”
　　大头：谁能把这个话唠给我拉走！！！

　　由于小餐馆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人手越来越不够，章于只好又请了一个服务员，新请的服务员是个年轻寡妇，带着一个孩子，章于见她手脚麻利，生活困难便给留了下来。
　　因为小餐馆离学校很近，中午便成了店里每天最忙的时候，这一天中午过后，章于见店里没有客人，便炒了几个菜把店里的人聚在一起吃个饭。
　　店里的伙计加上服务员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刚开始还拘谨，到了后来就胡乱的大侃开来，就连冷言冷语的章南有时候也会凑上去接两句。
　　见新来的寡妇有些落单，章于便提议大家讲故事，先讲的几个伙计，他们讲的都是村子里的趣事，轮到寡妇的时候，她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辛口镇下面有好多个村子，像章家所在的十里村是其中的一个，寡妇的家在三步村，离镇里很近，而寡妇所说的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件事。
　　以前的村里结婚都有一个习俗就是合八字，符合的就要在一起，不合的就要分开。据说二十年前三步村男女比例极不协调，男多女少，村子里打光棍的特别多，那个时候的人几乎不出村子，更不要说去外面找老婆谈恋爱了，最后没有办法，村子里的人想出了一个办法，买老婆。
　　买老婆这回事，章于小时候就听说过，他们村子里也有几个拐卖来的女人，丈夫都是有残疾或者长得太丑的那种，章于上小学时班里还有几个拐卖家庭的孩子，不论是贫穷或是富贵，孩子之间的比较总会进行，每每到此时，那些孩子都会受到嘲笑。
　　偶尔也会见到那些孩子的母亲，没有生气的一张脸，把自己的遭遇归于命运，然后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村长带头集了钱托了一个远方亲戚从外面买来了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姑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五个人就落到了村子里。领来了人，剩下的就是分法，村长请来了神婆，把村里适龄的青年聚集在一起，连同村长那个痴呆的傻儿子，通过合八字选人。
　　买来的女孩被关在一件屋子里，由村子里的老人们进行调、教，饿加上吓，几个女孩很快就撑不住了，纷纷表示不会逃走，可是偏偏有个例外。
　　其中最漂亮的一个女孩任是怎么威逼利诱就是不配合，嘴里还一直嚷着要报警要回家，村长老婆就骗她说只要告诉他们她的生辰八字，他们就放了她。
　　女孩上当了，把生辰八字告诉了他们，神婆合完八字，最后她被分配给了村长的傻儿子。
　　“然后呢？”店里的一个伙计大声的喊了出来。
　　寡妇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拜了堂入了洞房女孩才知道自己上当了，两个月后，女孩怀孕了，女孩被绑在床上过了十个月，生孩子，难产死了。”
　　“那孩子呢？”寡妇的表情实在古怪，章于直觉寡妇没有说完。
　　寡妇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开始念叨：“我婆婆常常跟我说人不能做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她这一生做过的最大错事就是去帮村长接生了那个孩子，所以这罪就遭在了我家那口子身上，要不然她也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快讲快讲，那个孩子怎么了？”店里的伙计等不及了，开始催促。
　　“其实这件事情还有一个隐情，当年的神婆受了村长的指示，他们看上了那个女孩，他们为的是女孩能为他们生一个漂亮聪明的孙子。可是，受了诅咒的孩子怎么可能健康，从得知怀孕的第一天，女孩就开始诅咒那个孩子，到我婆婆去接生的时候，她已经疯了，满嘴的胡言乱语。”
　　“那个孩子……”寡妇犹疑了几秒，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咬了咬牙，“那个孩子……是……阴阳同体。”
　　这话一出，饭桌上立刻就安静了下来，过了几分钟，就听见店里一个伙计惋惜的声音：“那个孩子……可惜了。”
　　话里的含义不言而喻，按照村子的习俗，这种畸形的孩子，多半是丢了了事，更别提去医治抚养了。
　　店里的氛围开始朝着压抑的方向发展，二十多岁的女服务员拿着纸巾小声的抽泣出声，章于刚想说话，就听见寡妇解释的声音：“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村长老婆没有舍得丢，在那个孩子五岁的时候，女孩的家里人找来了，村长一家被关进了大牢，那个孩子被带走了。”
　　照女孩的表现，娘家一定是个有钱有势的，对于那个孩子来说，被女孩的娘家人带走，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笼罩在众人头上的阴霾终于消散，该干嘛的去干嘛了，章于坐在椅子上没有动，望着寡妇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男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章南的目光从他低着的头，秀气的眉，微张的唇落在他放在桌子上的手上，细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扣打着桌面，像是陷入了极大地纠结。
　　章南伸出手在章于的面前晃了晃，没有发应，声音不免带着几丝担忧：“哥，你怎么了？”
　　章于想起刚才寡妇临走时的表情，没有欢喜，反而是一种更为深沉的绝望，按理说，那个孩子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归宿，那么为什么，寡妇会露出这种类似于绝望的神情呢？又或者，寡妇知道的远远更多。
　　他转向章南：“阿南，你怎么看这个故事？”
　　章南有些受宠若惊，自从章于开始忙店里的生意，他每天被逼迫着去见不同的女人，他们再也没有安静的坐在一起聊天过了。
　　沉思了半响，他认真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人类生存的法则。但是，懦弱，不应该成为屈服的借口。那个女孩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如果心思能够细腻一些，结局，完全可以不一样。一个正常人要想对付一个傻子，手段有很多种。”
　　章于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本以为章南会把过错归结于村民的，却没想到他会把过错全部归于那个女孩。
　　“阿南，我觉得李姐的表情很古怪，那个孩子，也许并不是像我们想的那样，过得那么好。”章于没有忍住，说出自己的猜测。李姐，也就是那个年轻寡妇。
　　“哥，你又开始想多了，不管他过得怎么样，都和我们没有关系。而且，阴阳同体，也不是没好处，如果那个男孩喜欢男的，不就可以堂堂正正生儿育女了么？”章南凑过去，揽住章于，对于故事里的那个陌生人，他谈不上怜悯。
　　人之最初，本就是阴阳同体，鬼界中的鬼在修成灵体之时，便可选择自己的性别，对于那些只剩下原始欲望的原鬼来说，有性别和没性别没性别又有什么差别？更何况对于这诅咒本身，章南都觉得不算是诅咒，更不用说同情了。
　　章于只能自我安慰的点点头，抬起头，却僵住了身子，章南的手紧紧的扣着他的腰，他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男人坚毅的侧脸。
　　用力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章于强忍住痛意，收回心神，“我要去做菜了。”
　　鞋子踩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章于不断地告诉自己，章南，只是，他的弟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