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幸福》宁海璐

11、爱，那么简单（6）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生病靠姐妹。在告白失败后，顾小爱生病了。病来如山倒，分分秒秒都是折磨和煎熬，不怕体乏，小爱只是觉得心累。心里长出了许多个大窟窿，摇一摇，晃一晃，就会坠，就会碎，仿佛只有躺着才可以稳住些气力。还好，有各位兄弟姐妹的照顾，要不小命肯定不保。

　　“小爱，有好事找你。”陈紫突然叫住了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顾小爱。

　　“怎么了？”小爱头也没抬，声音有气无力。

　　“辩论赛啊，董校主持哦。”陈紫嘴里啃着一个西红柿，活灵活现地说。

　　“哎，橙子，你放过小爱吧。”刚洗完衣服的肖蝶，褪下洗衣用的胶质手套，向陈紫走了过去，和她招招手。橙子嘛，自从卧谈后，陈紫有了这么一个雅名。

　　“还想找董校吗？”陈紫手中的西红柿已经被吞掉半个。

　　“想。”

　　“你还想要难过吗？”西红柿三下五除二没了。

　　“不想。”

　　“那么，有骨气的，你就起来，在他面前晃悠，努力让他难过。”已经解决完一只西红柿的陈紫一副心满意足，说话间有些气势嚣张。

　　“陈紫。”肖蝶叫住了陈紫，又看了看床上的小爱，很是心疼。

　　“对，顾小爱，这才是正确的解决方法。”美美从来都是来火上浇油的，一把拂过肖蝶的话，心急火燎地将顾小爱从床上拔了出来。于是，根本不需要再多加纠结，顾小爱便被肖蝶和美美拖着去了辩论赛，陈紫早已经是悄无声息先行一步。当他们赶到赛场，现场早已座无虚席，仙林杯辩论赛依旧非常火热，前前后后挤满了人。上场的都是各个学院天赋资质超群的精英，女生黑色套裙，男生身穿西装、打领带。

　　令小爱吃惊的是陈紫竟然也是辩论赛的成员之一，以反方一辩的身份赫然在列，满脸疙瘩的组织部长金鑫则是作为四辩出场。辅导员林聚作为剧务人员带着一帮男干事军团各个场地轮流跑，调试话筒、会场布置、横幅摆放、评委嘉宾介绍、投影仪准备······有陈紫的地方，必有他，这是不二定律。然而，更令顾小爱意想不到的是正方法学院的四辩很眼熟，皮肤微黑，眼睛大而饱满。再一想，这个男生还是有点眼熟，似乎是快要想起来，可是又一下子忘记了。

　　“诶，小爱，是杨光诶。”杨光两个字忽地烧的顾小爱的脸滚烫，昨天灼灼的眼神让她印象深刻，再想到自己无辜的初吻，回校路上的狼狈不堪，一瞬间，汗如雨下。

　　舞台上，辩论赛的主持人依旧是董校和沈优，师大的黄金搭档。“哇塞，那女主持人好漂亮！”身后有男生砸嘴说道，声音意犹未尽。舞台上的沈优刚烫了卷发，化了淡妆，整个人靓丽地成为了全场的焦点。美丽的主席在台上激情的喊道“下面我宣布，辩论赛组第轮比赛正式开始，对阵双方是商学院和计信院，我们期待他们的激情表现！”

　　辩论赛很快开场，辩题是“爱，没那么简单/很简单”，这个题目让人浮想联翩，使人想起了黄小琥的名曲“没那么容易”。商学院持正方，论“爱，没那么简单”，计信院持反方，观点为“爱，那么简单”。作为一辩的陈紫首先代表计信院陈述论题，身后一个不太高的男生惊讶地说：“原来院花也是队里的啊······”亮黄的灯光将高瘦细俏的陈紫打得分外干净利索，又有一种端庄秀丽的淑静，像一株夏日清丽的百合。听到有人夸陈紫，一旁的美美、小爱等舍友，也都觉得分外有面子。“一辩就是个形象使者吧，春晚主持人范儿，念念稿就over了。”身后另一个葫芦型长脸男生不合时宜地评论，话刚说完，随即便是一通惨叫。肖蝶低头看，不由得笑，美美的这一脚确实是踩的让人痛快。但很快憋住了气，两个男生自觉理亏，也不敢造次，收敛住了嘴脸。

　　很快，开始自由辩论环节，赛场上瞬间炸开了锅，战火纷飞，硝烟刺鼻。

　　“爱情有两种，第一种是单相思，第二种是恋人·······”

　　“其实确定了关系后也没那么简单的，恋人之间性格不同，经常会有一些争执和吵架，需要很多的沟通和理解...”

　　“其实恋人和恋人之间真的天衣无缝般合适是不现实的，除去自身的感情，他们还要面对很多现实的问题。”

　　········

　　杨光在场上颇为彪悍，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的攻击对方的论点和攻辩体系，给观众一种酣畅淋漓之感。只是，因为论题太不讨巧了，一番唇枪舌剑后，赛场上明显是反方计信院占了上风。

　　最后，四辩总结陈词。反方首先总结陈词，金鑫的总结陈词居然大段的照抄了黄执中的段子，当他模仿黄执中的语调说“人生历练”的时候，台下的评委全都纷纷摇起了头或者露出了嘲笑的神情。“怎么回事，明明就是很好。”美美为金鑫抱不平，一阵气急败坏地护短。

　　笑声还未平息，正方四辩杨光便起身，“爱是人类的一个永恒的话题，从罗密欧和朱丽叶，到梁山伯和祝英台，伟大的爱让我们感动。今天，我们讨论的爱是一种至真，至纯的爱，是不受世俗影响的爱，是一种理想化的爱。我们用一颗最简单的心去感受的时候，我们心里的爱也必然是简单的·······”声音圆润有力，杨光用煽情的表述和深邃的道理感动了听众，说到了每个人的心坎里，彪悍的结辩在决赛现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成为辩论场的一颗明日之星。一边的董校也静静地向他微笑，顾小爱虚弱的眼神先是徘徊在董校的笑上，又落在杨光的脸上，最后深深地打在男生的黑色西装上。顷刻间，忽又记起了什么，杨光，对，是他，是他在开幕式上给自己别好了礼仪服，只是那一场辩论赛顾小爱并没有去。可是这一场辩论赛，她却又来了。

　　辩论赛非常精彩，很快就到了观众提问环节，大家纷纷开始提问。

　　“我们这一次的抽签和以往的抽签都不同，我们用抽号的形式，刚才每位同学进礼堂的时候，我们的工作人员都发了一个号码给大家，就是方便大家踊跃提问。”沈优微笑着，眼睛闪闪亮亮。这一场辩论赛的两个主角陈紫和杨光当然成了这一场提问的宠儿。

　　第一个问题，4号，礼堂的第二排站起了一个腼腆的男生，他将问题拋给了陈紫，“你觉得辩论是美的嘛？”

　　“当然，辩论是美的。辩论培养了我自由的灵魂、独立的思想和兼容并包的态度。当然，这也是辩论所能带给你们的独特魅力，辩论也给了我青春岁月最美好的回忆。”陈紫不紧不慢，回答的气度从容。

　　第二个问题，26号，一个长发女生甜笑地问了这一场比赛最阳光的杨光。

　　“刚才看到你的口才很棒，我真的很佩服，你是怎么炼成的呢？”

　　“我就是爱耍嘴皮子的那类型，准备很紧张，上场前都忐忑，忙到头晕。但是辩论所需要的理性让我镇定，辩论所培养的逻辑思维能力让我挥洒自如。”

　　········

　　这一些顾小爱并不感兴趣，她的目光还是紧随着赛场上的董校，在偏角，他和沈优的每一句说笑，都刻在了她的心里。这么多人，他一定是注意不到她的。这样的位置，她站了四年了。

　　“我可以提问在赛场上的每一个人吗？”

　　“可以。”

　　“我想提问一下董校学长可以吗？大家都说一入辩论深似海，从此学业、节操是路人。但是，学长还可以把学业搞得非常好。因为之前的几届辩论赛，您都是最佳辩手。”董校两个字深深地扣住了顾小爱得心。

　　“会。”董校颇为谦逊地笑了笑，接着说，“但是辩论更多带给了我一种正面的影响。

　　“我还有问题想问您？”

　　“哦，可以。”

　　“您觉得，今天的辩题你更支持哪一队的论题呢？在现实生活中，您有女朋友吗？”留着波波头的女生问题一经抛出，便获得了满堂彩，迎来了大家热烈的掌声。顾小爱的心被听的一阵紧张。

　　“大学进辩论队是我最好的回忆之一。其实，我没有很高的天赋异秉，初中时，我和陌生人说话都会脸红，为了克服这个缺点，我就参加了学校的辩论队。后来，投入了感情，也就有了一腔热血。” 小爱第一次认识董校，便是辩论赛。那一场辩论赛是市中的预选赛，辩题是《金钱是不是万恶之源》，整场比赛，董校全场妙语连篇，亲和而慢条斯理，没有律师、外交官式样的正襟危坐、用词专业，没有咄咄逼人之感却又能很好的打动观众和评委。当对方3辩不断强调□□、侵犯一事时，台下女观众多有微词，董校恰到好处地说：“对方同学今天的兴趣怎么只在□□上面？世界上那么多的恶，您视而不见哪！”此言一出，观众全会意了，发出爆笑声。对方3辩也明白，哭笑不得，多次无语，微笑尴尬中。这一语切中要害，抓住敏感筹码，发人深省，董校最后获得最佳辩手，也是实至名归。也是那一场辩论赛，董校闯入了十七岁少女的世界，成为了王梦瑶心心念念的喜欢，小爱也一颗芳心暗许。为此，高一时，她们俩没少出现在高中校园各地进行展板、海报及其他的宣传工作。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市中辩论队有很长的历史，但在学校却始终不受重视。但毋庸置疑，董校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尴尬的局面。当年全省的高中生辩论比赛，表现不俗，董校带领市中辩论队拿到亚军，一扫连续数年都未能晋级四强的梦魇，气势又回来了。直到决赛，虽然市中没赢，但是董校依然是最佳辩手。

　　“谢谢，我还没有女朋友。”在全场观众急切地等待中，董校微笑着，镇定自若地作答。

　　董校说出“没有”的时候，沈优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台风过硬的她很快。“下面，我们来抽个签，我看看，28号。”听到没有两个字，顾小爱当场就懵了。那昨天的回答又是怎么回事，她攥紧了手中的号码牌，只觉得心塞。

　　“28号，在吗？”沈优再次提醒，“谁是28号？”一边的肖蝶悄悄地敲了下顾小爱的肩膀。还在神游中的顾小爱忽然回过神来，急忙应声。

　　“是我，我是28号。”

　　“你有问题要提问吗？”

　　“我有，我还是想要问董校学长。”

　　“好。”

　　“学长，你觉得人与人在一起，多久会爱上一个人呢？”

　　“我不是很相信一见钟情，我更相信细水长流，患难见真情。”董校微笑地看着全场，答案充实中，又满是空洞。

　　只是，这一刻，顾小爱的心稍稍地放缓了，眼泪夺眶而出，慢慢地平静下来，一瞬间，从虚弱变为坚强。只需要一滴水，爱就可以变得那么坚硬而骄傲。原来，爱可以这么简单。　　

　　辩论赛结束，一群人流蜂拥而出，顾小爱只觉得是一场恍惚。顾小爱只是坐在报告厅的大厅里，从人潮汹涌，到空荡无声。她不想走，将手搭在前排的靠背上，将头枕在手臂上。肖蝶只是陪伴在她身边，此时，美美早已经是不知所踪。

　　“哎，你们怎么走？下雨了。”五月N市的天空，很爱哭，梅雨天，又是大暴雨。

　　“划船回去？”肖蝶笑。

　　“我只带了一把伞，只能带你们中的一个了。”顾小爱抬头，看到了杨光灼灼的眼神。

　　“我来小爱用一把伞吧。”是董校，他还没有走。沈优还站在他身旁，不置可否。
　　“好，那谢谢董校学长了，我和杨光一起用一把伞吧。”这种成人之美的事情，肖蝶最喜欢不过，急着催杨光撑了伞，很快，两个人一齐走入了雨幕。董校也撑了伞，顾小爱将身子挨近了些，两个人倒是很和谐地，不沾雨的在雨中一齐走开。礼堂的长廊上，只剩下沈优。在雨声中，她一个人站了许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如她的心。
　　路上，顾小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董校说话，昨天的事好像是没有发生一般。快到小爱的宿舍门口，董校终于转正了话题，“学妹，我还是想一个人。”
　　“可是，两个人不是更好一些吗？”
　　“我还是想等几年再想这件事，我是男孩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是，我可以等你啊。”
　　“师妹，你想多了。谢谢你。”雨一下子又是倾盆而下，恍惚中，董校稳稳地拂紧顾小爱得肩，将她护到了宿舍的门廊前，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忽又快速地松开。顾小爱的心像是做了一趟过山车，上上下下，心跳加速过快，反而忘记了期间该有的感觉。只知道自己安好地站在了宿舍门口，董校向她招招手，又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