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小北海义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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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闻说了那一句玄之又玄的话后便不再言语，倚靠在门板上，轻轻阖上双眸，留柳环一人站在窗户边纠结。半晌，他又突然开口：“转北风了。”站直身子，扯了扯衣袍的下摆，道：“我回去了，天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明天可能还要听他们唠叨一整天。”语罢抬起手来，试探了一下后，准确的按在了柳环的头顶，再慢慢向下滑。却在马上就要触到她面颊时动了动手指，捏住她的一缕碎发，往后拢了两下。
柳环愣愣的看着那本不该出现在他唇角的，淡淡的，却带着及其明显的戏谑之意的笑容。道：“你这是想告诉我，真正的你，与我所知道的你，也是差着十万八千里的？”
公输闻手指不易察觉的一僵，慢慢收回：“或许是吧，又或许不是。”然后淡淡一笑，又踏着那银白的月光走远，最后消失在转角的阴影里。
天上的月亮弯弯的像个钩子，看的柳环有些愣神。
武林盟会又开了整整两天，一群人讨论来讨论去的，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而南云子口中的小偷，那更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柳环倒是出奇的对别人的冷嘲热讽没有反应，整日捧着空问给她的匣子发呆。小奶娃跑来几次，她倒是挺高兴地，可刚准备了玩儿的性质，那娃娃反倒黏到了柳玥身边，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柳环一凑过去，小奶娃就闭了嘴，只是看着她笑，神神秘秘。
“我说二哥。”柳环爬到柳玥榻上抢位子：“今天那娃娃和你说什么了？”
柳玥抢回自己的枕头，道：“让我说服你，给他当师娘，这娃娃可爱着呢，上官邪是拣着宝儿了。”
柳环伸手去抢被柳玥拿走的枕头没成功，抱起被子，歪头看他：“所以？把我卖了？”
“怎会。”柳玥失笑，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尖。可手指刚贴上去，又讪讪的收了回来：“你看那匣子这么多天了，明天下山，有什么打算？”
柳环闻言，面色严肃了些：“正要和二哥商量这事，明日下山，我要去一趟小北海义庄，二哥同去么？整好那里稀世药材倒是有不少，二哥去了，我也好趁机多骗些来给二哥补补身子。”顿了一下，又笑道：“不过，名字确实难听了些。”
柳月点头算是应下了，伸手把柳环一个劲往榻下推，同时还不忘把被子往怀里抢：“知道了，不早了，别在我这粘着，又不是小孩子，让别人瞧见了成什么样子。”
“知道了，知道了。”柳环跳下床，走到自己床边。看着坐在一旁瞧自己的泉上衣，咂咂嘴，然后把他往屋外撵。泉上衣把自己临走时师父交代的话记了个一字不差。见柳环撵自己，便抱着枕头和被子爬到了柳玥的床榻上，誓死不离开房间。
第二日一大早，一些门派的人，或是江湖侠士便已经陆陆续续的下山。柳环倒是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坐在饭堂里吃米粥。不远处的坐着十几个人，各个门派都有，互相并不怎么说话，不时的还会往这边瞄几眼。柳玥倒是神色泰然，坐在那里给小奶娃夹菜，上官邪便也理所当然的坐在了他们这一桌。柳珏确是极不自在，喝了几口粥便呛住了，最后一伸手，把粥碗推到一边。柳环抬眼，笑眯眯的看了看他，低头继续喝粥。
足足过了有一刻钟，柳环终于放下已经空了的粥碗，摸了把小奶娃的脑袋瓜子，站起身。然后朝着同样起身的那十几个人拱了拱手，客客气气的道了句：“告辞，不必送了。”转身招呼了泉上衣，抬脚便往外走。
那十几个人被她弄得面色尴尬，直到她出了饭堂，才匆匆跟上去。
柳环倒是没在意，与空相打了招呼，径直下了山。一直到出了华相寺的地界，送走柳珏，她才突然停住脚，头也不回的道：“本少要去的是小北海义庄，诸位也要同行？”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散了大半，只留下了两名女子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柳环回身，瞧了瞧她们：“昆山的？”
两人点头，其中一个还被瞧得红了脸。
柳环唇角一勾，语气比刚才温和了许多：“两位姑娘如此美貌，跟着本少也无妨，只是那小北海义庄规矩奇怪，姑娘可要与本少寸步不离才好。”
刚刚红脸的姑娘脸更红了，头低的几乎要埋在自己怀里。另一位姑娘倒是表面神色未变，手指已经把袖子绞的皱皱巴巴：“多谢江林公子提醒，我们姐妹二人会注意。”说话间挨近了另一位姑娘，悄悄伸手捅了捅她的胳膊。
那红脸姑娘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结果又与柳环对视，轻“啊”了一声移开目光，倒是没有再低下头。
柳环对这种反应早已习以为常，唇角勾了勾，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那移开视线的的姑娘吱吱唔唔半天，最后还是另一个看不下去，只丢下了句“我姐妹二人都姓赫连”，便不再言语。只是反手又捅了旁边姑娘一下。
小北海实际上地处东海旁，之所以叫小北海，也没有什么值得说上三天三夜的原因。只知道从前朝开始，这里就已经是这个名字了，不过小北海义庄的名字倒是有些来历。它本是叫小北海药庄，也是前朝的时候就存在了。第一任主人建造它时，自己还只是一位妙龄少女，却自称‘鬼婆’。山庄刚刚建好便背着一个大箱子开始去各地采药，从此便再也没有回来。直到多年后，有人在天山发现了她的尸身，容颜未变，确是满头雪发，身旁的箱子里满是稀世奇药。
最后女子的尸身被送回小北海药庄，供奉在了祠堂里。从此小北海药庄更名为小北海义庄，各代主人自称‘守灵人’。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传言传出，所有打着小北海义庄中稀世药材主意而来的人，出去后都会变得疯疯癫癫，人们便开始对这里敬而远之。这传言越传越远，越传越玄，变成了去的人都不会活着出来。因此访客越来越少，最后干脆连求药的人都没几个了。从此小北海义庄大门紧闭，一年也不见开上几回。
柳环之所以来这里，倒不是因为她不信那些劳什子的邪魔外道，而是柳家与这里多少有些渊源。小北海义庄对于她和柳玥来说，虽不熟悉，但也不陌生。
小北海义庄接济着所有身有残疾而无家可归，最后找来求助的人，而这些人对义庄的报答，便是都成为了它在外面的‘眼睛’和‘耳朵’。
上官邪半路告辞回了江左，却把小奶娃塞给了他们。奶娃娃似乎对这安排很满意，抱着柳玥胳膊继续嚼耳根子。
小北海义庄在东海郡内，柳环等人牵着马穿过热闹的集市一路往最东边走。人越来越少，最后干脆流浪狗都不见几条。远远地，便可以看见碧绿的围墙和朱红的大门。柳环咂舌，道了句：“还是那么不堪入目。”回身招呼了其他人，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众人一直到走近了才发现，这碧绿的围墙至少有一丈高，朱红色的大门比那墙还要高出许多。
柳玥以手掩唇轻咳了几声，下马，走上石阶，握着门环拍了拍门。过不多时，大门里传来‘哒哒’的木棍敲击青石砖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大门前。接着又是‘吱嘎’一声，大门开了一条缝子，一只近乎皮包骨的手伸了出来，握住门板，向两边使劲搬去。又是一声沉重的闷响，门打开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宽度，然后一位白发老人站在了门口，堵住众人往里面看的视线。
这老人一双鹰目，看得人心发慌。花白的头发梳理的整齐，裤管里露出的不是腿，而是两根木头做的义肢。一身靛青色袍子倒是裁剪合身，却显得他人更像是一棵百年枯树。
老人先是盯着柳玥看了半天，恭恭敬敬的道了句：“玥少爷。”又将目光移到柳环身上，淡淡点了个头，叫了一声“表少爷”。然后将目光移到了她身后泉上衣等人身上，这回连点头和打招呼都省了，只是看了眼，目光便又移回柳玥身上。
柳环似乎早已习惯，头都没点一下，便开始逗躲在泉上衣身后抱大腿的小奶娃乐。
“七舅公。”柳玥上前施了一礼。那老头赶忙道了句“使不得”，然后让开身子请众人进去。
柳环带着泉上衣和小奶娃最后一个进来，刚踏下石阶，便听“砰”的一声，大门在身后重重关上。老人慢慢从后面走到前面，右手一个虚引，带着他们绕过正对大门的石屏风，径直进了大厅。
柳玥，柳环儿时来过这里，已经对这里的装饰没有任何好奇之感。泉上衣也是目不斜视，直直的盯着柳环的后脑勺看，看的柳环背后生风。倒是那赫连氏姐妹对这里很感兴趣，故意放慢了脚步，一路偷偷的瞄着四周。
小北海义庄在外面看，只是觉得院墙高了些，其余倒是看不出什么特别。但进了大门，就能发现，这庄子的建造完全不合乎常理。房檐露出极多，不只挡雨，连阳光都挡住了大半，即便是白天，大厅所摆放的铜灯里都燃着蜡烛。房顶的鹅吻很是突出，翘的几乎卷了边，大厅用的还是前朝最流行的穿斗式。但是门槛却建成了陂状，甚至正对着厅门的主位也只摆了一张椅子。总的来说，就是整个庄子看起来完全不搭调。
老人不知道是朝着哪个方向招了下手,然后朝着柳玥拱手行礼，退出大厅。从头至尾没和除柳家二人外的其他人说过一句话。
过不多时，几名着白衣的婢女的端着茶水上来，也只是在经过柳玥和柳环的时候称呼了一声‘玥少爷’和‘环少爷’。然后便端着空了的雕花红木托盘退出去，表情谦卑，眼神倒是不见什么感情，平淡无波，甚至可以说是黯淡无光。
几名婢女刚退出大厅，一位穿着藏青色外族衣袍的少年，推着一把轮椅走了进来。
轮椅上坐着一位青衣男子，年岁似乎比柳环略高些。黛色的眉，浅粉的唇，面色有些苍白，不过也是白的恰到好处。只是他的袍摆下只有两个空空的裤管，似乎是从膝盖之上那腿便断掉了。
青衣男子朝柳环和柳玥笑着点了下头，道了句：“玥弟，环弟，许多年未见了，一向可好？”然后目光移到泉上衣身上，道：“身体不方便，还请见谅，在下区区义庄守灵人，容桓。”
泉上衣先点了下头，僵硬的吐出自己的名字。结果接来了那位赫连师姐一记鄙夷的目光。小奶娃倒是蹭过去报上自己大名，伸手试探的在容桓的裤管上按了一下，然后红着脸，退到柳环身边，鼓着肥嘟嘟的小脸蛋，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来扭去。
柳环瞪着他的裤管一直看，好久，才慢慢开口道：“小弟最近遇到了些麻烦，来和表哥问些事情。”
容桓拍了拍身后外族少年的手指，示意他把自己推到主位空着的那个位置。然后笑眯眯道：“环弟还能遇着麻烦？不如说来听听。”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小北海义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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