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儿别闹》乱鸯

11、11章

　　陆家老爷陆咏城是陆家独生子，自十六岁父亲病逝之后，便在母亲的帮衬之下扛起了整个陆家，大风大浪见过，各种苦头也吃过，细细回想起这些年虽不容易但也一步一步走过来了，然而如今却在自家闺女的事情上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意滋味。
　　大门大户最为顾忌名声，这次的事情旁人虽是看在陆家的地位上给几分薄面，不会当面取笑，但嘴长在别人身上，谁又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在背后嚼舌根？
　　明面上的这些事，虽然陆老爷心里不痛快，但如今除了若无其事的揭过，也别无他法。但这背后的账，可就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的。
　　细数闹翻这次婚事的根本原因，不过其二，一是陶之烨，二就是白鹿，眼下这两人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想要收拾一顿易如反掌，不过陶之烨那个白眼狼陆老爷虽气，但于他来说，不过就是不值一提的跳蚤，可恨，却不足让他费心。
　　主要麻烦的还是这个白鹿。
　　除了报上一个名字以外其他一概只称不记得了，陆老爷让人去查了这丫头的底细，却只查出她是数日前出现在镇上，与一个乞丐同住在镇外的破庙里，平日靠着乞讨为生。
　　除此之外，再往深查，也只知道她是与一老头从西城的方向过来的，至于到了清泉镇后那老头又去了哪里，这又不得而知了。
　　白鹿的背景太干净，干净的让人诡异。陆老爷左思右想，实在找不出在陆家的利益牵扯上能与她有所联系的端倪，可若说她在自家闺女的喜宴上吐血实属偶然，毕竟家大业大的，他也不敢就这么轻易信了去。
　　况且据陆老爷观察，白鹿这丫头容貌上佳，举止虽不似那些大家闺秀温柔知礼，但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姑娘，若说是乞丐，他更是不信。
　　所以自白鹿那日清醒过后，她自己没提出离开，陆老爷同样也没有要送人走的意思。毕竟那天他家那个不省心的臭丫头可是当着白鹿的面，一张嘴没个把门的，胡咧咧一些不该说的东西，光是为了陆家这所剩无几的脸面，他也不能就这么把人给放了。
　　事实上两人都清楚对方肯定在暗地里打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主意，只是陆老爷完全摸不透白鹿想干什么，但白鹿却多少能猜到一些陆老爷的心思。
　　陆老爷在明，白鹿在暗，比起身份神秘的她，陆老爷的一切可都是明晃晃的在这摆着呢。像这种身居高位者都免不了多疑，所以白鹿只要死咬着自己失忆不松口，再一边故弄玄虚装出一副很身世很牛逼的样子，陆老爷光凭脑补自己吓唬自己，暂时就不会轻易把她怎样。
　　所以她跟陆老爷打擂完全不慌，还安稳的在陆府住了下来，只是不知道白雾铭怎么样了，但一想到她遇到自己之前也是孤身一人的走过来了，也就不再担心他，现在唯一让她发愁的就是到现在还没出现的女神医。
　　白鹿这两天闲来无事跟陆府的丫鬟东扯西聊，自然是听说了那天女神医从她房里出来后的情形，丫鬟把那人吹的神乎其神，白鹿虽然没有盲目相信，却也对这个女神医产生了兴趣。既然能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没准还真能有办法解了她身上的毒，可比老头给的那块破玉牌子靠谱多了。
　　这么一想，白鹿更加坚定了要把人找过来见一面的想法，只是这几天下来陆老爷除了在百忙中抽空过来跟她打擂，只字不提有关于女神医的半句，而且那个说了她只是‘暂时’无碍的女神医自个儿也没个自觉，根本没想着再来看看她，白鹿想想就觉得好气。
　　那陆嫣嫣大婚当日，那个叫陶之烨说的那些话尚且可以辩驳是污蔑，但她那天可是亲耳听见陆嫣嫣自己爆自己料的，光凭这一点，陆老爷就不可能轻易放过她，白鹿清楚自己的处境不容易，根本不能在陆老爷这里暴露太多的念头，否则一旦小命被人捏在手里，岂不是转眼间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眼下女神医自己不上门，陆老爷也没有帮她找人的意思，白鹿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难道要让她再去鬼门关晃悠一圈？那天喜宴上众目睽睽之下，陆家不得不救，这次是在陆府内，要是能顺便解决了她这个麻烦，大门一关放她自生自灭都没人知道。
　　啊啊啊烦死了！
　　白鹿烦躁的抓头发，说好的要把女神医给她找来看失忆症呢？！她在心里腹诽，然后又想起来那个说要给她看脑袋的陆大小姐现在还被关在柴房里，顿时又一阵无语。
　　说起陆嫣嫣，可真是比她爹好搞多了，想到这，白鹿的心思就活了起来。
　　她临近中午的时候特地管丫鬟要了半只烧鸡，午饭后又九转十八弯的套出了柴房的位置，就带着烧鸡去了。
　　那柴房门前站着一个家仆守着，一见到白鹿似乎有些诧异，但还是跟她打了声招呼。
　　“白姑娘。”
　　白鹿是以客人的身份暂住在陆府，所以这府上的仆从对她都很客气。
　　白鹿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被牢牢锁起来的房门，冲他笑道“大小姐这两天没吃好吧？我来给她送点好吃的，麻烦开个门呗？”
　　“呃。。”家仆听她这话不禁有点尴尬，抓了抓脑袋脸色颇有些为难“老爷禁了小姐的足，不让送饭。”
　　白鹿瞥了他一眼，一副你可别装了的表情“得了吧，陆老爷那样爱女如命的人，能真让她饿着？”
　　说是让陆嫣嫣饿着，但肯定也知道这些下人偷摸的给人送吃的，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真要从那天饿到现在，人早晕了，陆老爷还能这么淡定？
　　白鹿捧起手里的盘子在他面前晃晃，眯眼笑道“闻闻这烧鸡，香不香？你要是不想让你家大小姐吃，那咱俩就在这分了吧。”
　　“我、这。。哎，那我就开门让白姑娘进去吧，等大小姐吃完了，你敲敲门，我再把你放出来。”外面的动静，里面的主子可都听的一清二楚呢！他是真的不想在这陆府里混了才敢分这烧鸡。
　　他们这些下人虽然偷摸给大小姐送吃的，也确实不敢送太好的，这几天也的确是苦了锦衣玉食的大小姐，白姑娘是府上的客人，她来送吃的，到时候老爷问起来他也好开脱，反之
　　他若真是要把这白姑娘给挡回去，到嘴边的烧鸡飞了，还保不准会得罪自家大小姐，那才真是吃力不讨好了，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谢啦，给你拿一块。”白鹿笑嘻嘻的应着，把盘子往他面前递了递。
　　家仆连忙摆手“不了不了，白姑娘快进去吧，别让人看见了。”
　　白鹿暗自呵了一声，心说她这一路端个烧鸡走过来，早就被人看见了，但也不再说什么，等家仆开了锁，就像只猫儿似的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白鹿进去之后房门又被锁了起来，陆嫣嫣抱着腿在柴火堆前面坐着，正一言不发的盯着她，似乎是想看看她要玩什么花样。
　　白鹿见她这气色还不错，果然是没饿着的，对上她审视的目光，白鹿眯眼一笑，捧着烧鸡蹲在她跟前，说“中午了，吃饭了吗？”
　　陆嫣嫣十分有骨气，看也不看烧鸡一眼，只是皱着眉看白鹿，仍是不置一词。
　　白鹿状似疑惑的歪了歪脑袋，随后恍然大悟“哦，看来是我来晚了，你应该吃过了吧。”说完就盘腿在她面前坐了下来，烧鸡放地上，从盘子里拿起鸡肉塞进自己嘴里。
　　陆嫣嫣睁大眼睛，似乎对她这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为感到难以置信。
　　“唔唔。。你们家烧鸡做的真好吃。。。那天我醒了见过你之后，就觉得咱俩好像挺合得来的，不如聊聊？”
　　白鹿吃的起劲，还故意吧唧嘴，陆嫣嫣只觉得自己气的眼皮子都开始跳，一双美目怒瞪起来。
　　“你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天，出恭怎么办呀？直接在这里？”
　　陆嫣嫣实在绷不住了，没好气道“出恭出去上茅房！”说完她也不再端着架子，伸手在白鹿的爪子之前夺了一块肉多的鸡块塞进嘴里狠狠嚼着。
　　白鹿无语，心说你这禁闭关的也太不走心了，但一想让人家一个大小姐在这随地大小便也不合适，也就没挑这毛病。
　　“那你这几天都直接睡地上？”白鹿又问。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陆嫣嫣似乎生怕白鹿跟她抢食似的，塞了好几块肉进嘴里，说话都含糊不清的，还在那哼哼“无事献殷勤，说吧，打什么主意？”
　　到底是陆老爷那难缠老狐狸的亲闺女，陆嫣嫣也不是那种能随便忽悠的。
　　白鹿无辜的看着她“打什么主意呀？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前几天刚醒过来不方便走动，今天好不容易活动了，当然得过来看看你啦。”
　　“诶呦，本小姐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好姐妹。”陆嫣嫣心里暗嗤，别看这小坏蛋一脸乖巧无辜的模样，实际心眼儿可坏得很，她永远也忘不了逃婚那天，小坏蛋落井下石时的那个幸灾乐祸的笑容，然后流个鼻血都能害她被禁足，刚才还故意拿烧鸡馋她！
　　简直就是灾星，这一桩桩一件件，她可都记着账呢！
　　白鹿循循善诱“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呀，那天要不是让人出去给我找了那个女神医，我早都凉透了。。。咳，就是死了，所以关心你是应该的。”
　　小坏蛋要是感激她的救命之恩的话倒也还算说的过去，陆嫣嫣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你要相信我。”白鹿认真的说。
　　或许是白鹿那张娃娃脸长得真的太无害了，陆嫣嫣心里哼哼，本小姐姑且先信了你的邪。
　　她抽出手绢擦了擦手指上的油，起身绕到柴堆后面弯下腰去不知做什么，白鹿坐在原地好奇的看着，过了一会儿，就见陆大小姐一手拎个茶壶，另一手握着瓷杯从柴堆后面走了出来。
　　白鹿瞪大眼睛，不自觉的抻着脖子想看那柴堆后面藏着什么百宝箱，就被陆大小姐一晃挡住了视线。
　　陆嫣嫣将她错愕的表情收在眼中，却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水，道“只吃烧鸡又咸又腻，下次记得带点水果来。”
　　白鹿：“。。。。”
　　白鹿就这样看着陆嫣嫣又吃又喝的，直到陆嫣嫣吃完了，她用手绢颇为优雅的擦了擦嘴角，抬眸瞥向白鹿，挑眉问道“你真没别的事儿？”
　　“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逃婚啊？听你那天的意思，是跟别人私定终身了？”
　　“你好奇心太重了吧？”陆嫣嫣白了她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白鹿无语的扯扯嘴角“你那天差不多都说出来了。”
　　“。。。。”陆嫣嫣一噎，瞪她一眼，哼道“那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知羞耻？”
　　白鹿当然要顺着她说“不是啊，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错？我倒是觉得是陆老爷独断专行了。”
　　陆嫣嫣却是不再说了，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白鹿有些奇怪，但她也知道不好再刨根问底下去，况且别人的私事在她小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眸光微动，问道“你知道镇上的欧阳府吗？”
　　陆嫣嫣一惊“欧阳府？怎么了？”
　　白鹿对她这反应又是一阵奇怪，面上却如常道“就是偶然听丫鬟说，那天给我看病的那个女神医，好像还在欧阳府上看诊。”
　　这消息是刚才白鹿送鸡来的路上偶然听见的，当时两个丫鬟在墙根凑在一块说小话，没注意白鹿正要从拐角走出来，她本来也没打算听墙角，只是听到‘女神医’这三个字才停住了脚步。
　　两个丫鬟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说那女神医是在欧阳府上看诊的，另一个丫鬟一听‘欧阳府’就像是被踩了脚，连忙止住了话题，白鹿奇怪她们对欧阳府讳莫如深的态度，但这也八成解释了为什么从那之后女神医就再也没来过陆府，没准就是因为忌讳这个欧阳府。
　　白鹿本来是想拐着弯子打听那个女神医，但看着失魂落魄的陆嫣嫣，约莫自己恐怕是歪打正着了，难道跟陆大小姐私定终身的人是欧阳家的哪个少爷？
　　白鹿眸子微微一转，浮起一丝笑意，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们的目标就是一致的，不怕陆嫣嫣不跟她合作。
　　“那女神医的医术那么厉害，估计欧阳府肯定有人得了很严重的病吧。”白鹿清了清嗓子，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陆嫣嫣的表情，果然，对方听了她的话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瞎说什么呢你！你出去！”陆嫣嫣秀眉一竖，瞪起眼开始撵人了。
　　“我是说真的，你要是想知道，不然我们把女神医再找来问问欧阳府上的事？她是大夫，病人什么情况她肯定知道。”
　　白鹿说完，只见陆嫣嫣抿唇沉默片刻，便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白鹿眯眼笑了，咧起的嘴角暴露了两颗小虎牙，模样像只看见猎物落如自己陷阱而露出得意笑容的小狐狸。
　　陆嫣嫣一看白鹿这狡黠的模样，心里就有点悬乎，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她说。
　　“法子是有，但你得配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