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儿别闹》乱鸯

10、10章

　　陆老爷脑瓜子嗡的一响，但混成如今这模样，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在众人要去试探那丫头鼻息之前，当机立断着人将那丫头给抬到房里安置，令又让人去请了大夫。
　　无论这丫头是死是活，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都得是活着的，否则他陆府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安排完这一切，看着这乱哄哄的喜堂，本来好好的婚事被搅成这样，陆老爷深感疲惫，又一阵窝火，也不知特地请人选的这成亲的黄道吉日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这哪是吉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撞了太岁！
　　陆家大小姐的喜宴接二连三被打断，迷信的人保不准觉得老天都不看好陆小姐这段姻缘，所以才一波三折的阻了这拜堂，陆府今日的喜宴搞得大张旗鼓，可谓是风风光光，结果却这样不了了之的结果收场，当真是出了大洋相。
　　陆老爷忙的焦头烂额，先是火急火燎的命人请来了镇上资历最老最出名的大夫，当着众人的面逐个桌子验了饭菜的毒，随后又是一番道歉，将贺礼逐个退回给宾客，又亲自一个个将人送走，还要装作看不见这帮人看似无异实则暗藏深意的目光。
　　若不是入赘尚未成功的倒霉女婿从旁帮衬着，陆老爷怕是当真会一口老血喷到三尺高。
　　前堂忙的一团糟，内院里也不轻松，毕竟还有一个生死未卜的祖宗，谁也不敢松了这口气。
　　眼下这小祖宗正气丝游离的躺在床上，脸色白的吓人，负责照料的丫鬟光是瞅着就提心吊胆，她小心的用拧干的棉布将对方嘴角泛黑的血渍擦拭掉，生怕稍有不慎让小祖宗就这么咽了气。
　　这小祖宗年纪看着不大，睫毛又长又翘，模样倒是个精致的，丫鬟想，这双眼如果睁开了，一定会是一双很漂亮的眸子吧。
　　丫鬟看着，心下难免升起怜惜之情，暗叹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到底是遭了什么难，小小年纪就受这么大的罪。
　　“小姐。。小姐。。人还没醒呢，您还是别进去了，万一这人真没了，让您瞧见了多晦气。”
　　“呸！你说这话才真是晦气，给本小姐躲开！”
　　房外传来一阵吵闹，丫鬟听了不由得起身，下一刻便见房门被拍开，自家大小姐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小姐。。”丫鬟见陆大小姐这架势，有点心慌慌。
　　陆大小姐瞅了她一眼，挥挥手让她上一边去站着，自己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半死不活的模样，娇艳的脸上浮现一丝解气的表情，幸灾乐祸道“好一个天道好轮回，当真是现世报啊！本小姐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今日不过恰巧赶上了才有求于你，你不帮也就罢了偏生还落井下石，瞧你不过小小年纪，心眼儿却这么坏，现在遭报应了吧？哼！”
　　陆大小姐叉着腰暗自得意了一会儿，然而床上的人一个反应都没有，便觉得没意思，转头看向丫鬟，神情正经了不少“大夫看过了吗？怎么说的？”
　　“这。。唐老大夫在前堂给饭菜逐个验毒呢，老人家动作慢，咱们也不好催促。。”
　　陆大小姐瞪大眼睛，道“验什么毒？真正中了毒的人在这躺着呢！轻重缓急还分不清么？爹还真是老糊涂了！”
　　丫鬟缩了缩脖子，说道“老爷想来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陆大小姐气闷，其实她也不是不明白她爹那心里的点小九九，毕竟他们家可是这清泉镇首屈一指的大户，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不赶紧澄清，往后怕是麻烦不断，况且今天这一出闹出去，陆家这名声定然是受损了的。
　　陆大小姐虽然气这坏蛋落井下石，但今日这拜堂毕竟也是托了她的福才黄了，况且看这人如今半死不活的样子，究竟跟喜宴上的酒菜有没有关系还两说，若是真在这般小小年纪有个三长两短，虽说凭陆家的势力想要将这事儿压下去不难，但毕竟良心上过不去。
　　陆大小姐烦躁不已，挥了挥手打发人去请别的大夫过来“唐老大夫不成，不会去请别的大夫吗？总比在这干等着强！还不快去？！”
　　丫鬟愣了愣，连忙应声跑了出去。
　　将人打发走，陆大小姐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心说小坏蛋，本小姐已经仁至义尽了，是死是活可就看你自己的命了。
　　要说这命，陆大小姐自己向来是不信的，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统统不屑一顾，否则也不会在大婚当日干出爬墙头逃婚的事来。但要说不信命吧，偏生在她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逃婚，只差临门一脚便逃出生天的时候，倒了八辈子血霉遇上了白鹿这路过的小混蛋，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叫人来揭发她，她费了大劲兜兜转转一场，最后又被压了回去跟那便宜丈夫拜堂。
　　所以如今这事儿还真不太好说。
　　但在陆大小姐听说自家丫鬟在镇上寻了个女神医上门看诊，且那小坏蛋已经给救了回来的时候，当真不得不感叹这小坏蛋真是命好。
　　据她这丫鬟所述，那女神医进房之后便将人都给请了出来，关上房门一整夜都没出来过，期间陆老爷还领着唐老大夫过来想让人进去看看，却也没得开门，唐老大夫年纪大了，刚验了整个喜宴的毒早已疲惫不堪，陆老爷见他站着都晃晃悠悠的，也不忍心再折腾他，只好着人将他给送了回去。
　　众人守在外面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第二天天刚亮才见那女神医开门出来，并未多说，只告知众人里头那丫头性命已暂时无碍。
　　丫鬟进去一看，只见里面简直是惨不忍睹，床上的黑血染了大片，若不是躺在上头的人面上气色比昨日好了很多，呼吸也有力了一些，还以为被人一命呜呼了。
　　陆大小姐听丫鬟说的绘声绘色，不禁也好奇了起来“真有这么神？”
　　“小姐你别不信，今早咱们那么多人一块儿进去的，瞅见里面那模样都吓了一大跳，那样子，不知道还以为被抹了脖子血溅三尺了，也不知那女神医在里头干了什么。。。”丫鬟顿了顿，叹道“不过那女神医的样貌倒是顶好的，看着虽是清冷了些，但就凭她那一手妙手回春，也真是让人再挑不出毛病了，像话本子里的仙女儿似的。”
　　陆大小姐百无聊赖的托着脸，手指嗒嗒嗒敲着桌面，哪怕听着自家丫鬟将那女神医吹成了仙女儿，神情也无甚波动，只哼道“以后那话本子少看点，别见个人就说是仙女。”
　　“奴婢说的是真的呀！”
　　“不感兴趣。”陆大小姐撇嘴。
　　丫鬟噤了声，心里琢磨着八成是听见自己夸别人女子的美貌，惹得在自家大小姐不乐意了，只好亡羊补牢道“当然，小姐的相貌也是顶好的，在咱们这清泉镇，想来也找不着哪家小姐能媲美的了。”
　　陆大小姐闻言又哼了一声“也不尽然。”
　　丫鬟：。。。夸也不对，不夸也不对，虽然自己也是个女人，但大小姐的心思却真是半点也猜不透，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话果真不假。
　　正无语间，丫鬟就见自家大小姐起身，便问道“小姐要去何处？”
　　“去看看那小坏蛋。”
　　丫鬟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大小姐心里还存着气，暗道那小祖宗只能自求多福了。
　　白鹿自然是不知道她这一犯病给旁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她在鬼门关前晃悠了一遭，做了不少吓人的噩梦，这会儿一睁开眼，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眼下她看着围在自己床边的一堆人，各个小心翼翼嘘寒问暖，生怕她有了闪失的模样，白鹿有些懵逼，还以为自己又穿越了，这次难道是穿成了个名门闺秀？
　　不过等看见陆大小姐那张脸的时候，白鹿翻了个白眼。
　　陆大小姐又不瞎，这么堂而皇之的白眼自然是看见了，当即不高兴道“怎么呢？你这是看不惯本小姐？本小姐记得自己没得罪过你吧？”
　　这小坏蛋，头一回见面就砸了她的好事儿不说，这会子见她还翻起白眼来了？！她陆嫣嫣被捧在手心里长这么大，还真没遇到过敢跟她这么杠的。
　　陆大小姐暗自哼哼，也就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若她是那些话本子里写的那等蛮横恶毒的大小姐，早就让人大耳刮子把这小坏蛋从街头抽到街尾去了。
　　白鹿这会儿有气无力，本不想搭理她，但一想到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就回了一句“不认识，你谁呀？”
　　陆大小姐气笑了“不认识我？你昨天。。”
　　她顿了顿，住了口，她爹如今忙得焦头烂额也顾不上她，逃婚这事眼下没人提起，火也暂时烧不到她头上来，她还是别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住了这个话头，陆大小姐下巴一抬，心里估摸这小坏蛋装不认识自己恐怕是担心被自己秋后算账，不过眼下这笔账确实不是跟她算的时候，只好陪着她装傻。
　　“本小姐就是这陆府的大小姐陆嫣嫣。”陆大小姐抱着胳膊问道“小混蛋，可敢报上姓名？”
　　白鹿知道她骂自己混蛋是在气自己昨天坑了她，可是为什么要加个‘小’？难道这陆嫣嫣以为自己比她年长吗？
　　嗤，不过一小丫头片子。
　　“我叫白鹿。”
　　陆嫣嫣见她乖乖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心里才稍稍满意了点，又道“你叫白鹿，家住在何处？家中又有何人？”
　　白鹿心说你这是查户口还是怎样？就算真说了你也不知道，她撇撇嘴，道“我不记得了。”
　　呵呵哒，不记得了？糊弄鬼呢？
　　陆嫣嫣讽道“看来你脑子也病了，要不要再把那女神医请来，让她给你看看脑子？”
　　白鹿一听‘女神医’这三个字，猛地就想起了那姓萧的女大夫，虽然不能确定，但女大夫本就少，没准还真是一个人呢？想到这，她心里顿时激动的怦怦直跳，抬手扯住陆嫣嫣的裙子，想要问问那女神医姓什么，然而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自己一个‘失忆’人士问这么多不太好，既然已经抛了失忆这个梗，不如就将计就计。
　　白鹿巴巴的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说“你说的很有道理。”
　　陆嫣嫣被她突然一下扯住裙子惊了一下，然而还不等她反应，就见白鹿突然打了个喷嚏，那殷红血星子就喷在了淡青色的被褥上，煞是醒目。
　　然后白鹿的鼻血刷的一下涌了出来，那一刻不停的汹涌真是够吓人的了，陆嫣嫣回过神来赶紧拿出自己的手绢往她鼻子上一按，那手绢片刻就浸透了，陆嫣嫣急的直冒汗，见这架势也是怕了，赶紧招呼旁边同样吓愣的家仆“还不快帮忙！”
　　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生怕这个刚捡回一条命的小祖宗又有什么闪失，甚至已经有人跑去通知陆老爷。
　　陆老爷过来的时候，白鹿的鼻血才堪堪止住，陆嫣嫣捏着被血染透的帕子，袖子上都染了血，陆老爷见状脸色当即大变，上前一把抢走她手上的帕子扔地上，又连忙让人给她洗手。
　　那女神医临走时可是说了的，白鹿身中剧毒，非寻常药石可医，昨日喜宴上陆老爷就见她吐的血是黑色，谁知道她的血有没有毒！
　　陆老爷简直要吓死了，见陆嫣嫣并无中毒迹象，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是一阵火大，他这个闺女就没有让他省心的时候。
　　“你这臭丫头，闯了祸不在自己房间里待着，还跑到这来惹祸！真嫌你爹我活的久了是不是？把我气死了，你就当真是孤苦无依了，我看你怎么办！”骂完了人，陆老爷又对家仆说道“带小姐回房！把人看住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出门！”
　　她怎么就惹祸了？白鹿流鼻血能怪她吗？莫名其妙挨了一通训斥，陆嫣嫣本就不乐意，一听他还要禁她的足，她更是来气“凭什么又不让我出门！我都被你关了快一个月了！你还要关我到什么时候！是想闷死我不成！”
　　往日恨不得宠上天的宝贝闺女，如今就像是一株不讨喜的狗尾巴草，陆老爷是一看她就心烦，不理会她的话，只虎着脸对一旁还傻站着的家仆说道“还不快送小姐回房！”
　　“是、是。。小姐，老爷都吩咐了，小的这送您回房。”
　　陆嫣嫣咬牙切齿，见她爹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一跺脚，怒道“你关吧！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关着我！反正我早就说过我已心有所属，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别人，这身子也早已。。。”
　　“陆嫣嫣！”陆老爷一声怒喝打断了她的话，此刻真真是气的两眼通红，扬手就要打，但看着自己这闺女，到底是从那么丁点儿给宠到这么大的，终究还是没能下去手。
　　陆老爷怒极，打又打不了，只好扯着脖子骂道“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毫无廉耻！我陆咏城一世英名，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你这样的女儿！”又对家仆吼道“不用把她带回房了！直接给我锁到柴房去！不准给她送饭！”
　　“不吃就不吃！谁稀罕！”陆嫣嫣被骂的眼睛通红，差点气哭，这次倒不用家仆劝着了，自己扭头走了。
　　躺床上被迫看了一出家庭伦理大戏，结果脑壳被这对父女吵的生疼的白鹿：。。。劳烦照顾一下病人好嘛？